“果然!”焦仲卿微微冷笑,“都是些牆頭草,觀望着呢!”
“負責京畿守衛的孫因可有異動?”焦仲卿問。
“沒有,那個孫因受了相爺的大恩,自是不敢有異心!”焦平篤定道。
“那個孫因是個狼子野心之人,心狠手辣,他不敢異動,是因爲他手裡沒有虎符,加上他的左右手都有我的人牽制的緣故,也罷,暫時安定了,只是這三日京裡的難民如何了?”焦仲卿問。
焦平臉上浮現出悽然之色:“因爲相爺沒醒,中樞衙門的摺子都積壓在那裡,沒有人賑災,據採買的小廝回來說老百姓們很慘,京都平民的房屋大多是土坯所造,所以,房屋倒塌了九成,家家都有死傷,唉!”
“中樞衙門混賬,國庫裡銀子雖不多,卻也夠支撐京都一個月生計的!”焦仲卿咬牙罵道,用手狠狠地一捶牀板,卻忘記了手受傷了,頓時疼得呲牙咧嘴,還好,包的厚,一時沒有看到鮮血滲出。
“相爺仔細手疼!”焦平擔憂地看着他,轉而笑道:“相爺如今醒來,最好了,可以安排救災的事宜,其實也不用太擔心,災後次日,小公子就命令滿堂彩出糧食,出布帛賑濟災民了,說是爲了孃親祈福!”
“哦?”焦仲卿有些詫異,“朔兒知道滿堂紅是他孃親的產業?”
“應該早就知道了。”焦平道,“夫人應該是想培養小公子經商的,小公子平日裡雖貪玩,卻是每日都跟着賬房學着打算盤的,前些日子夫人不便出門,都是小公子央了奴才出去溜出去玩的,還時常去京都滿堂紅的店鋪轉悠的。”
“怎麼沒見你來回稟?”焦仲卿蹙眉,阿芝想把朔兒培養成一個富家翁?一身銅臭味?自己的偌大的身家給誰?他怏然不樂了。怪不得小小的年紀這麼財迷,喜歡金玉之物,原來是以爲小孩子心性,原來阿芝早就想着逃離這些個是非圈,帶着朔兒逍遙去,怎麼可能?他焦仲卿的兒子就做富家翁?他搖頭哂笑。
見相爺不樂,焦平急急分辨:“小的看着小公子玉雪可愛,他一央求奴才未免心軟,何況他也是奴才正兒八經的小主子不是?”
這話焦仲卿愛聽,於是不再計較了,從此卻要朔兒每日必去書房讀書至少半日。這是後話。
主僕二人正說着,有小廝急急來報:“大人,有人闖進府來了!”
焦仲卿與焦平都齊齊愣住了,相府戒備森嚴,誰有這麼個能耐闖進來?
“是誰吃了熊心豹子膽?”焦仲卿罵道:“侍衛都死哪裡了?”
焦平忙安撫道:“相爺您先歇息,奴才去瞧瞧,外面那些糊塗蛋常把芝麻綠豆的小事來煩擾您!”
焦仲卿這才平復下怒氣,那個報信的小廝苦着臉,神色裡滿是焦急,卻被焦平橫了一眼,於是不敢作聲了。
此時,簾子被“唰”的一聲削掉了一大半
,一把亮錚錚的寶劍伸了進來,焦平大吃一驚,正想端起榻前的小桃腳踏扔過去,就聽到怒氣衝衝的聲音傳進來:“焦二郎,你這個混賬東西!”
話音未落,一個高大的身形的男子手持寶劍,大步闖了進來了,見到裹得如同糉子一般的焦仲卿倒是很是吃驚的模樣,住了嘴。
焦平擡眼看向這個男子,穿着一件髒乎乎的袍子,似乎原色是銀白的,只是上面沾染了許多的塵土,已經看不出質地來了,他的年紀大約二十多歲,一雙狹長的眼睛微微眯着,眼睛紅紅的,裡面全是血絲,儘管臉色蒼白,倒是能看得出是一個極爲清秀俊逸的公子模樣,只是這個公子聲音沙啞,怒氣衝衝地擎着寶劍直指着自家相爺,讓焦平很是氣憤。
焦平不樂意了,申斥道:“你是何人,這般無禮!竟然敢闖相府?趕緊躲開,妨礙相爺養病!”
“滾!”那人看也不開焦平,袍袖輕輕一拂,衆人都沒見他出手,焦平卻是趔趄一下,站立不穩,手裡搬着的腳踏一下子砸到了自己的腳上,立馬,疼得他“哎喲喲”怪叫起來。
焦仲卿蹙眉,吩咐道:“你們都退下!”
焦平瘸着腳,卻不願意下去,“相爺,這人居心叵測!”
“無事,夏王還不至於乘人之危!”焦仲卿面如沉水道。
“夏王——啊?!哦……”焦平吃驚地再看了那人一眼,果然似曾相識的模樣,幾年沒見,相爺蒼老了許多,此人卻依舊年輕英俊。焦平看着相爺,再瞧瞧那個夏王,心裡明白了幾分,敢情夫人失蹤的事情也驚動他了,也對呵,這纔是夫人的正牌夫君,只是晉州雖不遠,三日的功夫就能趕來一路上肯定是快馬加鞭的,焦平揣測着,瘸着腳慢慢退了下去。卻聽得夏王命令:“把我兒朔兒喚來,就說他的爹爹來了!”
立馬焦仲卿的臉色極爲難看,臉色由蠟黃轉爲漲紅,最後卻是鐵青一片。焦平心裡嘀咕,真大言不慚,明明是我家的公子,卻說是自家的孩兒,這個人的臉皮真厚,他腹誹着,卻沒應聲,卻也沒敢沒動彈,怕這個夏王又弄什麼陰招對付自己。
那個夏王看着焦仲卿那豬肝似的臉色,自己原來臉上的忿色稍緩,不由瞪焦平:“耳朵聾了怎地?我家朔兒不是在後院嗎?還有我的小傾城,都被這個無良的焦二郎拘了來,拘了來也罷了,還不好好善待,弄得阿芝人都找不見了!”夏王說着言語悲慼起來,轉眼看着焦仲卿,恨不得殺了他的目光,嚇了焦平一跳,忙趕着上前解釋:“夏王爺,我家相爺也想救夫人來着,您看相爺的手腳都是爲了——”
“住口!”夏王和焦仲卿同時張口呵斥焦平。
焦平愣住了。
夏王和焦仲卿對視了一眼,還是焦仲卿吩咐焦平:“你去把朔兒還有傾城喊過來吧!畢竟是他的——他們的爹爹來了!”後面的話,焦仲卿說得吃力,臉上帶着苦笑,也對啊,這是傾城的爹爹,夏王卻爲後面的一句話鬆了一口氣,他收起了寶劍,一屁股坐在了榻前的繡墩上,端起茶几上一盞涼茶“咕咚咚”喝了幾口,“噗”他一下子吐出來,“什麼茶水?又甜又鹹的!”
“那是
朔兒爲我準備的特別的藥,是他的一片孝心,可惜給你浪費了!”焦仲卿看他喝了一半放在桌上的糖鹽水,不知爲何,心情突然變得好起來了,哼,稱呼你爹爹又如何?還是和我最親!是我焦家的骨肉!
夏王撇撇嘴,對着外邊喊了一聲:“給爺上茶!”
一個蠻子大步跑進來遞上了牛皮酒囊,“爺,給,這是小的剛預備的溫熱的水,正好解渴,剛纔在西山那兒給您,您一直不理!”
夏王接過來,咕咚咕咚喝下去了半囊水,才擦擦嘴角,那個蠻子卻是極有眼色,接了過去,又小步退了出去。
焦仲卿聽見西山的字眼,不由滿眼希冀,“找到阿芝了?”
夏王看了他那焦急的模樣,臉上浮現了悲傷之色:“沒有,我接到京都地震的消息就馬不停蹄從晉州往這兒趕,昨夜到的西山,挖了半晌,那普救寺都成了廢墟了,桃花庵也剩下了半截,哪裡有阿芝的影子?”他疲憊地撫着額頭。
焦仲卿心涼了半截,阿芝,真的遇到不測了?他的淚再也禁不住了,無聲飲泣起來。
夏王很是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這個堂堂的相國大人,竟然當着自己的面流淚,爲了阿芝?!他不信阿芝遇到不測,因爲她覺得阿芝會捨不得朔兒,捨不得傾城,何況那墜落的大青石那一處,與塌陷的桃花庵後面竟然相通的,焦仲卿一直昏迷,焦平是愚昧的,所以一直沒有派人去查看,那裡赫然是一個秘道!青果已經發現了那處,早就派人舉了火把下去察看過了,沒有找到什麼傷者、亡者,這說明阿芝仍然在世!雖然沒找到她!沒有消息是好消息,她一定在哪個地方等着自己呢!所以他找了半晌後,安排屬下繼續在西山找尋,自己來這兒接朔兒和傾城走,聽青果說朔兒快急瘋了,傾城也日夜嚎哭,所以,他趕過來照拂,倒是沒想到焦二郎變成了這般模樣。事情的經過金盞、青果都向自己回稟過了,當然他知道眼前這個四肢包裹着紗布的男人,雙腿被砸斷了,依舊爬着徒手挖山石找阿芝的事情。他獲悉後,心裡竟然沒有妒忌,竟然是心有慼慼焉,他一路從晉州飛奔京都的時候,不是也想着恨不得替阿芝去死嗎?本質上來說他們是一類人!
夏王喬五,看着焦仲卿那傷心欲絕的模樣,差一點忍不住要告訴他秘道的事情,但是他還是堅硬了心腸,阿芝生死未卜,他不能給焦二郎希望,雖然他自己心裡依舊帶着很大的期望。這就是男人的嫉妒吧!阿芝心裡未必沒有這個男人,他從來不問,因爲他有信心把阿芝搶過來,可是讓這個男人有了期望,哪怕一絲半點的,說不定這個男人就琢磨些別的,畢竟還有朔兒夾雜在其中!他不能冒險!
“爹爹!”外面傳來朔兒驚喜的喊聲,喬五一回頭,就看見朔兒如一隻乳燕歸巢般,撲了向了自己,他心裡一暖,笑意盈盈張開雙臂迎着上去,把小小的朔兒抱在懷裡,在原地旋了兩個圈才停住。
一旁的焦仲卿滿眼的豔羨和妒忌,但看到朔兒那大大的笑臉,他眼裡也含了暖意和寵溺,也好,這個喬五還算是疼朔兒,光看着朔兒如此粘他就知道,朔兒在自己面前可是中規中矩的,心頭微微苦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