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五驚訝地看着朔兒紅着眼眶訴說委屈,他沒料到,才五歲的朔兒卻看破了那麼多東西,不由苦笑道:“你孃親是對的,躲了起來,誰也不見,省心,過她想要的生活,只是這一次,她爲了你,只怕又不得不捲進來了。”說着,喬五掀起朝服的衣襟,露出裡面天青色的錦袍,“呶,你孃親給我做的,你還有什麼話說?”
朔兒抿緊了嘴脣,他其實是知道孃親心裡是很愛這個繼父的,儘管一開始孃親也許並不情願,他的心裡酸溜溜的,鼻子裡“哼”了一聲不言語了。
喬五得意地哈哈大笑,“你呀,就見不得你孃親對我好,我早就知道!可是,你更不願那個焦仲卿穿着破衣爛衫表演癡情,所以,與他相比,我還是幸運的!”
朔兒抿着嘴巴,更生氣了。
“小子,我不知道你如何得知我喬門有寶藏,不過我也不會去探究了,你喜歡用就用吧,不管一定要歸還,因爲那是中州皇后留給我曾曾曾爺爺的財產,喬門作爲大漢最後的護衛保障,就是想在危機時刻拯救大漢的。不過,你不能用滿堂紅的財產抵還,因爲那不是你的產業!”喬五目光灼灼道。
朔兒一愣,不明所以,“孃親說,整個滿堂紅都是給我的!”
“好無恥!”喬五斥罵,“你到時掌握大漢江山,堂堂大漢天子怎麼能夠依仗孃親那積累下來的私房錢?你到時候治理江山興盛了,用國庫的盈餘還債吧!不是想着做一代明君嗎?那些你孃親的私房錢,你怎麼好意思去拿?”
一席話說得朔兒羞赧了,“是,我應該把滿堂紅還給孃親,還有妹妹們呢,我不能奪了她們的妝奩。”朔兒嘟囔道。
喬五欣慰地笑了,“這是正理,你放心,我會盡力輔佐於你,直到你能屹立於朝堂,不過,你要答應,不許再厭惡我做你的繼父,另外我每年儘量多抽出時間去桃花溪多陪陪你孃的!所以,你要快快長大!”
朔兒嘆息了一聲:“好吧,天要下雨孃要嫁人,我也無可奈何了,便宜你總比便宜那個焦相強!”
“你個毛孩子,怎麼說話呢!”喬五笑着伸出大手去揉朔兒的頭髮,朔兒不樂意了,“我已經是皇帝了,不許碰人家的頭!”
“就是皇帝
如何?我還是皇帝他爹呢!”喬五哈哈大笑,把本來被風吹得亂亂的朔兒的頭髮,弄得更亂了,朔兒瞪了一會兒眼,半晌也呵呵笑了,父子倆此時心中沒了芥蒂,相視而笑。
冬月十五,朔兒又收到了南邊寄來的包袱,卻是簇新的一身冬裝,大紅色的直裰棉袍,很是喜慶,朔兒知道是孃親給自己的生日禮物,他盼着自己快快長大,長到可以獨立去南邊那個叫做桃花溪的村子裡,見見孃親如今是什麼模樣了。小太監阿呆見皇帝拿着新衣裳發怔,於是陪笑道:“今天早上焦相還讓總管內侍給皇上煮麪呢,說是什麼長壽麪,皇上您起得晚了,並不曾吃呢!要不要再給您煮一碗?”
“哦,也好!”朔兒有些心不在焉道。
阿呆忙喜滋滋地安排御廚去煮麪,天知道焦相吩咐了自己多少遍,今日一定要讓主子開心一些,說是主子的千秋,更是怕主子想起仙逝的母親來會傷心的。也難爲了焦相處處想得周到,但是阿呆看來,主子似乎並不領情,對着焦相總是面上淡淡的,總之主子的心思難猜得很!
朔兒在屋子裡捧着新衣服發了一會兒呆,旋即走出門去,看到天色陰沉沉的,似乎有暴雪的前兆,烏雲壓得很低很低,寒風吹過來,嗚嗚直響,他有些想念爹爹了,自從冬狩後,爹爹就南下了,說是打理什麼喬門的生意,其實,朔兒明白,他是趕往那個勞什子桃花溪了!哼!他撇撇嘴,一時竟然有些嫉妒起來,嫉妒爹爹如今的隨心所欲,嫉妒他可以安排自己的行蹤,自由自在的,而自己則要依着嚴格的條條框框去生活,兩相比較,他覺得自己的所謂帝王生活很是枯燥乏味。也唯有在休沐時候,他才能賴牀,做做小孩子。
左老道踱着方步走了進來,一進乾元殿的門,就看到了那個在昂着頭看着冬日灰濛濛的天空的孩子,他微微搖頭嘆息,才五歲的孩子卻失去了童年的歡樂,坐上了世間最尊貴的位置上,這個下凡的紫微郎也是夠命苦的。可是,也沒辦法不是?人世間總是有取捨的吧,就想當年的她一般,明明知道聖祖是個薄情的男子,卻仍爲他鞍前馬後的效力,也許,這就是上位者的不二選擇吧。幸好他留下了紫薇郎,雖然紫微星僥倖逃脫了,卻仍然不能置身事外,他捻着下頜稀疏的羊須,
得意地笑了。
朔兒一回頭,看到了站在宮殿門口笑嘻嘻的左老道,於是招呼道:“太傅,您來了。”
左老道這才上前去彎腰行禮,朔兒循例口裡道:“平身——”,君臣二人的禮節如今行得有模有樣。
禮罷,朔兒拉着左老道的袖子笑道:“太傅,天要下雪了,冷得很,你來到我這邊來,我讓阿呆弄上幾個下酒菜,你來喝一壺好不好?”
左老道眉眼裡都是笑意:“好呀,我這個老頭子正想着陛下這裡有新鮮的鹿肉正好烤了來下酒呢!”旋即他皺眉:“陛下怎麼自稱來着?張口閉口‘你呀我的’又失去威儀了!”
朔兒調皮地一伸舌頭:“我就是不喜歡自稱什麼寡人、孤的,難聽死了,何況又不上朝,太傅何必如此斤斤計較於小節?”
左老道一想也是這麼個理兒,於是也就不在苛求朔兒保持什麼帝王威儀了,畢竟在朝堂上裝模作樣也就罷了,如今後宮再裝下去,老是如此端着,也累是不是?這樣一想他也就釋然了。
君臣二人進了屋子裡面,暖融融的,左老道把身上灰撲撲地道袍脫下來,笑道:“還是皇帝陛下這裡暖和,老臣那邊冷得如同冰窖一般了,幸好我多年練功,倒是也不懼寒暑,”
朔兒微笑道:“玉門關外的陳將軍把那些匈奴俘虜帶回了
吧?
“老臣也正爲此事而來,那些婦孺也就罷了,發賣了,或者別的都成,只是那些匈奴男子怎麼辦?匈奴貴族,可也是人,這一路上吃喝拉撒的弄得飛將軍都快成保姆了!”左老道笑道。
“嗯,太傅放心,這些匈奴貴族生於北面不毛之地,應該是不懼嚴寒,來到咱們大漢這裡,可是派上用場了!”朔兒滿眼裡閃閃的精光,全是算計。
“哦?說來聽聽!”左老道很感興趣地看着這個小皇帝,雖然年紀小卻是很有主意,已經懂得如何讓朝堂裡面各色人物制衡了。
“是這樣。”朔兒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指着面前的京都佈局沙盤道:“京都離着江南相距千里,走陸路甚是遙遠,走水路卻是缺少碼頭、河流什麼的,所以,我們何不如此?”朔兒說着用手中的小木杖,把江南北的幾條水運線路連接在一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