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京都志》記載:大新五年,三月初三,京都發生地震,一時間倒塌房屋無數,死傷民衆以千數……
那只是書上的記載,現實的情況確實慘烈得多!
相府裡,幾個太醫來回穿梭着,個個都神色肅穆,焦平的嘴脣都皸裂了,聲音嘶啞着,見到太醫都彎腰打躬:“相爺如何了?”
太醫們無不搖搖頭,嘆息而去。焦平已經哭不出淚來了,後院裡也亂糟糟的,他也沒心思去管了,讓青果那個潑辣戶撒野去吧!好不容易揪住了一個太醫的鬍子,焦平焦急地問:“王太醫,我家相爺到底如何了?手腳可還能動?”
那個太醫的鬍子,被揪住,十分惱怒,見是相府的大管家,卻是不敢發作,壓住火氣道:“老朽已經盡力了,可是相爺在西山上被震倒摔傷已是慘事,卻拖着自己的傷腿,爬着去救人,山石多麼尖銳,豈是血肉之軀所能抗衡的,那一雙手,都成什麼樣子了?白骨森森的,老朽行醫多年,看着也嚇人呢!只能多敷上好的止血散,金創藥,那斷骨處續上續骨膏,至於情形如何,就看相爺自己的造化了!”
焦平愣愣的,那眼淚卻是不自知地流下來,那個老太醫見狀,也覺得悲慘,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鬍子從他手裡拯救出來,嘆息了一聲道:“按理說,相爺受的是傷,傷及雙腿,傷及雙手,頭卻是沒事的,可是他一直昏昏沉沉的,似乎是自己不願意醒來,水米不沾牙,如今這都三天三夜了,一直高燒不退,老朽怕出個好歹,平管家還是想個辦法,儘快喚醒相爺爲好,否則……”老太醫沒有再說下去,擡腿走人了。
焦平還沒來得及擦淚,一個小廝就氣喘吁吁跑來,“平管家,後院的小小姐一直哭個不停,奶孃也哄不住,小公子也一直絕食不吃飯,到底怎麼辦?”
焦平一個腦袋要變成兩個大了,後院的兩個孩子一個是二爺的骨肉,他知道得很清楚,令一個就是二奶奶改嫁之後生的了,應該是晉州那個姓喬的骨血,如今二奶奶柳蘭芷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與相爺一起踏春爬上卻是趕上了地震,唉!後院裡的青果那個姑奶奶是個爆炭,如今帶着人在西山那裡發了瘋似的尋找她的主子,倒把兩個小主子撩在後院了!那個小的女娃還好,只是夜裡哭,哭累了就睡了,那個大的朔兒,卻是懂得許多了,除了第一天哭着從山上回來,鬧着他派人去山上搜救自己的孃親,如今卻是安靜了,只在後院守着妹妹和奶孃,卻是不吃不喝的,小小的孩子,看着讓人心疼。
焦平嘆息了一聲,道:“我知道了,我一會兒去後院瞧瞧。”他說着進了相爺的臥房。
榻上,相爺,臉色蠟黃,緊閉着雙眼,嘴脣起了很大的燎泡,卻在那裡說着胡話,兩腿上打着固定的夾板,儘管敷上了止血散,隔着層層紗布,還是滲出一星半點的血漬,那還罷了,那一雙手,也裹着厚厚的紗布,
包得如糉子一般,整個四肢都被包住,不能動一動,焦平看着心酸,吩咐看護的兩個小廝:“多拿棉籤給相爺抹抹嘴脣,瞧那些燎泡!”他看了一眼依舊昏迷中的相爺,心酸地去後院了。
後院裡,有兩個小丫頭端着食盒站在那桃花樹下,不知所措。屋裡傳出嬰兒的啼哭聲,還有奶孃的焦急地哄孩子的聲音,焦平咳嗽了一聲,邁步進去,那兩個丫頭忙上前施禮。
“小公子還是不吃飯?”焦平看着原樣沒動的飯菜,皺眉。
“是,小公子說食不下咽,所以不吃。”一個未留頭的小丫頭回答。
“我去瞧瞧!”焦平進來屋子,發現奶孃在吃力地哄着哇哇大哭的嬰兒傾城,而朔兒卻是神情嚴肅地拿着一個撥浪鼓,一下一下,無精打采地晃着,希望引得妹妹的注意力,結果是白費。他的小臉皺巴巴的,瘦了一小圈,眼睛裡盡是紅血絲,顯然睡得並不好。
“公子!”焦平對着朔兒做足了禮數,如今相爺昏迷不醒,不到四歲的朔兒就是小主子,焦平分得清主次。
朔兒似乎一夜間長大了,見到焦平,眼睛裡有了些神采,聲音微弱地問道:“可是有了我孃親的消息?”
焦平搖搖頭,他沒時間關注柳蘭芷的消息,那已經是焦家的下堂婦了,他關心的是相爺,若不是這個女人,相爺也不至於雙手成那樣!焦平心裡有些怨恨柳蘭芷,卻是不敢表現出來。
朔兒是極其聰明的,看着焦平心不在焉的模樣,不由冷笑一聲:“縱然是焦家的下堂婦,那也是我的孃親,何況我們母子在江南待得好好地,卻被你們擄了來,現在遇到了天災,你作爲相府的管家,就像撒手不管嗎?”
焦平嚇了一跳,看着這個直到自己腰間高的小孩,卻是神情冷冷地,眼神犀利,不像是一個孩童的眼神,他的冷汗一下子出來了,禁不住膝蓋一軟,跪倒在地:“小公子,非是奴才不去救夫人,而是如今相爺也昏迷不醒,奴才真的分身乏術!”
他連連叩頭,卻聽得朔兒道:“我知道相府的家丁都是什麼貨色,我也不指望你們能救了我的孃親,青果姨找人去搜救了,我在這裡看護着妹妹,你去找個太醫來,給妹妹瞧瞧!”
朔兒神情冷厲,看也不看焦平一眼。焦平唯唯諾諾,連聲答應。
最後,焦平貌似關心地詢問:“公子還是吃些東西吧,您畢竟年幼,硬撐着怎麼能看護好小小姐?”
“無需你廢話!”朔兒冷冷道。
焦平心裡苦澀,小公子是仇恨上他了,就因爲從山上下來第一天,他哭着要自己派人去山上搜救孃親,那時候府里人仰馬翻,他說了一句:“顧不得了!”小公子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拂袖而去。還是那個潑辣的青果,不知道從那裡招呼了一大幫人,在西山那裡挖呀,找呀的,現在還在西山忙活着呢!
還是奶
娘心疼公子,勸道:“小公子,你不是答應了青果姨要好好地照顧妹妹的嗎?你要是餓出個三長兩短的,小小姐指望誰照顧?夫人要是知道你如此會心疼的!”
一句話讓朔兒紅了眼眶,他點點頭,道:“也好,我吃些東西,奶孃也也要多吃,否則妹妹沒有奶水可吃的!”
奶孃顧氏也紅着眼睛點點頭,應了一聲:“是!”
焦平對着院子裡招招手,那兩個丫頭忙端了飯菜進來,洗了手,朔兒蹙着眉開始吃飯,一擡眼卻發現焦平還在那裡杵着,不由不悅了,“你沒事可幹了?相府裡很清閒?”
“這——”焦平苦笑了,“奴才是有事要回稟小公子的。”
“說!”朔兒拿起一塊餅,大口地吃着,似乎不辨滋味,皺着眉,顯然是強迫自己吃飯的。
“相爺還是沒有醒來,小公子有何良策?”焦平試探着問。三日了,小公子就是第一日見了昏迷的相爺一面,其後就再沒有去看視過相爺,那可是他的親生父親!雖然稱呼爲“亞父”!焦平覺得心裡很不舒服。
朔兒卻是冷漠至極,“我去看他,他就能醒來了?要不是他,孃親不會受了這般的苦楚,我們本來生活得好好地,是他擾亂了我們的生活!”朔兒言語裡竟然有濃濃的恨意,讓焦平悚然一驚,原來,平日裡和相爺的親厚都是僞裝,這個孩子的心機真的可怕!焦平又一次冷汗淋漓。
“我孃親活着還好,倘若真的……”朔兒的眼淚大滴大滴的滴到碗裡,“我饒不了他!”他用小手胡亂地擦擦眼淚,繼續咬着牙啃餅。
“夫人吉人自有天相,目前就是相爺昏昏沉沉的,小公子,您是不是去瞧瞧相爺?”焦平哀求。
這一會兒傾城似乎是哭累了,趴在奶孃肩頭睡了,屋子裡很靜,靜的只有朔兒大口吃飯的聲音。
等一塊餅吃完,一大碗粥喝盡,朔兒用帕子揩乾淨嘴巴,站起身來,“你去找太醫來瞧妹妹,我去看亞父!”他把“亞父”二字咬得極重,連那個收拾碗碟的小丫頭也聽出了他的恨意和不甘心。
焦平卻是大喜,忙應道:“是是是,外面就有好幾個太醫,奴才把太醫院裡最好的幾個都弄進相府裡了,奴才讓那個最擅長兒科的陳太醫進來給小小姐瞧脈!”
“嗯!”朔兒小大人般點點頭,安撫了奶孃幾句,果然不一會兒一個年紀約五旬開外的老者進來給小小姐請脈,開了安神湯,朔兒吩咐丫頭煎藥,直到看着奶孃把藥給傾城喂下去,又餵了奶,傾城甜甜睡去,朔兒才擡腳往主院走去,焦平跟在他身後,低頭哈腰,神色很是恭謹。府裡的其他下人見了,驚訝萬分,卻是也低頭行禮,那些偷懶耍滑的下人也安分下來了。據說是相爺的義子,也算是府裡的小主子了,看他龍行虎步的小模樣,不怒自威,雖然年幼,卻是氣勢驚人,一時間大家都敬畏非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