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帖子?”柳蘭芷有些奇怪,這兒的大戶人家有那麼幾戶,卻是從來沒有來往的,誰會來拜訪她?
她邊尋思着邊打開了這個燙着火漆的信箋,看到曾經熟悉的字跡,她的臉色立馬雪白!
紫蘇看着夫人的臉色不對,不禁唬了一跳,“夫人?!”她的言語聲音裡帶了惶急。
金盞此時覺得升起了不祥的預感,她緊盯着柳蘭芷手裡的信箋,看着柳蘭芷的手在微微顫抖。
柳蘭芷定了定神,對着二人面露苦笑:“我們的好日子到頭了!”
“夫人?這個帖子?”紫蘇詫異。
“你們來瞧!”柳蘭芷幾乎站立不住,紫蘇眼疾手快,忙上前攙扶住,那扎眼的燙金帖子輕飄飄地落到地上。
金盞眼尖,看到上面鐵畫銀鉤幾個字:糟糠之妻不下堂!後面卻沒有什麼落款。
她俯身撿起了這個帖子,擡頭問柳蘭芷:“夫人,這個帖子並沒有具名。”
柳蘭芷喝了一口菊花茶,才定下神來,搖頭嘆息道:“我認得那人的字!畢竟和他做了幾載的夫妻。”
紫蘇嚇得也面色蒼白起來了,“可是,夫人,當初二爺可是有休書給您的!”
“是呀!”柳蘭芷無奈地一笑,“他不知打的什麼主意,我本來就是下堂妻,哪裡會有什麼糟糠之妻不下堂!”
金盞卻是蹙眉,五爺臨走可是吩咐要她護住西溪這一大家子的,五爺如今在漠北打得如火如荼,這邊人家原來的相公卻來了這個一檔子帖子,算什麼?她快速地思索着對策。半晌道:“要不,夫人,我們趕緊走吧,看來江東王投向了冀州那邊了,五爺本來想着這邊偏僻,江東王又搖擺不定的,咱們居中取利,如今看這個架勢,不走怕是會有危險。”
“嗯!”柳蘭芷點點頭,“我覺得也是,焦仲卿沒事把手伸過來做什麼?”她直呼其名,心裡卻沒有原來那鈍痛的感覺了,原來不知不覺,他在她的心裡已經沒位置了。
“事不宜遲,我們趕緊走!”柳蘭芷一想起自己曾經在焦家受得那些折磨,頭皮就發麻,可不能再繞回老路去。
不提柳氏莊園裡亂成一團,丫鬟婆子們在急急忙忙地收拾包袱。卻說西溪鎮如今卻來了一羣奇怪的人。一輛很是奢華的馬車在青石板路上不疾不徐地駛着,一些衣着鮮亮的丫鬟僕婦們隨侍馬車左右。這些也就罷了,總是富貴人家的做派,最是令人詫異的是,最後面卻是一個穿着白衫的儒生偏偏騎着一匹大青馬,帶着一隊甲冑鮮明的士兵,浙西這邊一向比較平安,老百姓很少看到士兵在大街上行走,所以,覺得好奇,卻是不敢向前,那個儒生也就罷了,三十左右的年紀,一臉的嚴肅,面目雖清秀,卻是冷厲,後面的士兵卻都佩着鋥亮的長刀,在秋末的江南顯出一派肅殺的氣氛,所以行人紛紛避開,卻看着這對人馬到了柳氏莊園門口了,行人暗暗羨慕,不知道柳氏莊園那個剛剛新婚,招了贅婿的小寡婦又結交了哪裡的達官貴人
了。
卻是馬車停在了莊園門口,那對石獅子跟前,一個婆子上前打起車簾子,另一個婆子忙爬在地上,弓起了背。後面趕上來一個清秀的丫鬟,開口笑道:“側妃娘娘,到了!”伸手去攙扶裡面的人。
馬車裡伸出一隻纖纖玉手,拉住了丫鬟的手,嬌滴滴道:“可到了,坐了這一路的馬車,累得娘娘我腰痠背痛!”
一個穿着杏黃色衣衫的女子從馬車裡鑽出來,不雅地伸了伸懶腰,扶着丫鬟的手,看着馬車下那匍匐的背,滿意地微微一笑,使勁踏着那婆子的背,下了馬車。
後面的那個儒生也甩蹬下馬,卻是對着女子微微頷首。神色冷傲。
那個女子抿了抿嘴,掩飾了眼睛裡的一絲不甘,甜甜一笑道:“劉尚書,叫門吧!”
“哼——”儒生似乎不買這個女子的帳,蹙眉吩咐身後的侍衛:“拿了我的名刺去門房,就說舅爺到了。”
時辰不大,柳氏莊園的正門打開,一個衣帽周正的小廝跑過來滿臉帶笑地行禮:“舅爺,我家夫人有請!”
儒生此時臉色才帶了幾分笑意,也不管那穿着杏黃衫子的女子,自顧自地昂首闊步進了正門。後面的那女子眼裡幾乎冒出了火,嘴邊噙了一絲冷笑,“拽什麼,這一回看你怎麼敢徇私!走,綠蘿,我們也看看這個什麼柳夫人的真面目!”
那個面龐清秀的丫頭忙應了一聲,攙扶着這個女子,笑道:“側妃娘娘,您說您認識柳夫人?奴婢可是聽說這個柳夫人如今可是個富婆呢,腰纏萬貫,坐地招夫呢!”
“那是!”那個側妃娘娘柔柔笑着,笑意卻是未達眼底。
繞過了那個繪着山水畫的粉油影壁,一個敞亮的院子入眼而來,兩邊俱是精緻的抄手遊廊,正中卻是一所方方正正的大房子。那高高的臺階下站着一個衣飾華貴的婦人,嘴邊沁着笑意,看到前面的儒生,笑着迎了上來:“哥哥,您可來看阿芝了!”
這個儒生卻是劉玉樹,劉蘭芝的哥哥,如今是江東王的寵臣,任尚書呢!他也含了笑,“阿芝,可是生下孩子了?男孩還是女孩?上次我來看你的時候,你的身體還是慵懶笨拙呢!”他上前打量柳蘭芷,看着自家妹子豐潤了不少,氣色也不錯,不由高興起來。
柳蘭芷含笑應道:“又給你添了一個外甥女,一會兒我讓奶孃抱來給你看。”
兄妹倆站在院子裡敘舊,完全沒留意劉玉樹後面那個穿杏黃衫的女子。
“咳咳咳”那個女子假意咳嗽了幾聲,劉蘭芝這才發現她,仔細一瞧,不由笑了。“哥哥,這一位是——”
劉玉樹不自在地“哼”了一聲,纔不情不願地介紹道:“阿芝,這個是江東王爺新納的側妃秦娘娘,我來看望你,向王爺告假,結果側妃說她和你是舊識,也來探望於你。”
看着劉玉樹的彆扭的模樣,柳蘭芷知道自家這個哥哥很不待見這個所謂的側妃娘娘,不由笑道:“是嗎?我和側妃娘娘是舊識?
我們可是從北邊來的,側妃娘娘也是北邊的人?”
秦側妃看着柳蘭芷裝模作樣的樣子,氣得鼻子都歪了,她咬了咬牙,面上勉強堆砌出僵硬的笑容:“焦二少奶奶,你不認識奴家了?”
“哦?”柳蘭芷凝目望去,果然是秦羅敷這個上竄下跳的女人,只是她怎麼蹦躂到自己面前了?秦羅敷臉上濃妝豔抹,臉孔雪白,嘴脣卻是紅豔豔的,頭上橫三豎四插滿了金銀簪子、釵子之類的,只見明晃晃的很是耀眼,只是不沉嗎?她很同情地想着,自己頭上只是簪了一個金點翠的金步搖,就覺得沉,這個秦羅敷滿頭的金銀,真不覺得累?她眼睛又瞄了秦羅敷的髮髻,卻是發現那金銀釵子的堆積下面,本該烏壓壓的頭髮卻是泛出星星點點的白色,白髮早生?她看向秦羅敷,眼睛裡帶驚詫和幾絲憐憫,看來這個女人這幾年也折騰得夠嗆了。
秦羅敷看着柳蘭芷盯着自己的腦袋看,心裡很是得意,自己如今可是有大把的首飾,可不是當初那個寒酸的村姑了,江東王雖然年紀老了一些,可是卻是個富有的,自己在侯三那裡沒得到什麼,還被那個母老虎痛打一頓,在六王爺那裡衣食無憂,卻是偷偷摸摸的,因爲不是正經主子,等着好不容易攀上焦仲卿那棵大樹,沒想到,焦仲卿根本就沒碰過她一根頭髮,焦家本來也是窮的,那個老巫婆更是吝嗇,給自己的都是舊衣裳,爛珠花之類的,還要和相府裡那個瘋瘋癲癲的姨娘掐架,何其辛苦!如今自己總算是苦盡甘來,當了前呼後擁的側妃娘娘了,她理理髮鬢,等着柳蘭芷給自己見禮。
柳蘭芷雖是認出了她,卻是很簡慢地點點頭:“哦,原來是秦側妃啊,幸會幸會!”根本就沒有秦羅敷想象中的謙卑有禮。
秦羅敷有些惱火:“劉氏,你見了本娘娘爲何不見禮?”
劉玉樹卻是大皺起眉頭,“秦側妃,王爺可是說此次是簡裝隨行!”
秦羅敷不甘心地瞪眼,“我是江東王爺的側妃,你妹妹只不過是一小小商戶,尊卑有別!”
劉玉樹不耐煩地瞪了她一眼:“明人不說暗話,側妃娘娘真的不知我妹子的身份?還是揣着明白裝糊塗?”
“嘎?”輪到秦羅敷啞了,也是,柳蘭芷明面上是浙西一個小富婆,坐地招夫,可是王爺清楚這可是是尊大神,是夏王妃,這只是一層,她更知道,這個女人曾是冀州那人心尖子上得人,那人如今手握着大漢的一大半的江山,雖不敢自立爲帝王,其實也差不多了,這麼多年一直孓然一身,別人不知道他,她卻在他酩酊大醉時目睹他的愧疚和癡心,這也是她決定放手的原因,守着一個不愛你的男人,過的日子豬狗不如,她也厭倦那種單相思,何必呢?柳蘭芷怎麼能那麼好命?讓她青梅竹馬,放心早許的焦二哥念念不忘?她心裡浮出妒忌、不甘,轉而覺得頹敗、懊喪,神色也訕訕的。
“哥哥和秦側妃裡面請!”柳蘭芷看到秦羅敷如泄氣的皮球般,心下了然,明媚地一笑,相邀進了正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