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這個叫做柳蘭芷的漢家女子,她身着家常的衣裳,挽着丹鳳髻,頭上只是插了一個銀簪子而已,此外沒別的妝飾。白淨的麪皮,窈窕的身段,很嫺靜的模樣,一搭眼看上去很普通,可是那雙眸子在說話時卻奕奕有神,眼神清澈,如寒潭般,看到人的心底去。格桑花心裡凜然一驚,能迷得大漢的相國和夏王神魂顛倒的女子,也不是善茬吧。
她臉上漾出了笑意:“夏王妃真的是足不出戶卻耳聰目明呢!”
“那是呀,你不知道我家王爺是做什麼出身的嗎?”柳蘭芷淺淺一笑。
“咳,瞧妹妹我的記性!”格桑花拍拍自己的腦門兒,“這天下的事兒,夏王爺可是都知道呢!”她有意無意地看看廊下掛着的鳥籠子,奇怪,京都裡的富貴人家都喜歡養黑八哥、綠鸚鵡的,籠子裡那個黑不溜秋的東西是什麼鳥?她不知道那個其實是鷹隼的雛鳥,是喬五抓了來給朔兒玩的。
柳蘭芷懶得解釋,只是問道:“你哥哥如今可從水牢裡出來了?”
格桑花的臉上浮現出了悲苦之色,她看看左右無人,才悄聲道:“其實我們兄妹當初都受了冀州那邊的蠱惑!”
柳蘭芷看她的神態忸怩,不由疑惑道:“你們遠在大漠,怎麼會和冀州有來往?”
格桑花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我哥哥的孃親可是大漢有名的昭君娘娘,只憑這一點,焦相國就要給我們幾分體面!”
“體面?!”柳蘭芷冷哼了一聲,或許原來匈奴沒有四分五裂時,大漢皇室會給你們幾分薄面,如今你們如喪家之犬,想必大漢皇室也不怎麼待見你們!
格桑花的臉漲紅了,這幾年,她由一個大漠上受人尊崇的居次,淪落成了部落酋長股掌間的玩物,她自是體會了那些人情冷暖,她低聲道:“我不瞞你,當初哥哥行刺夏王爺就是受了冀州那邊的指使,說到底,冀州那邊想着哥哥除掉了夏王,冀州就幫着哥哥在河西走廊立威!”
柳蘭芷心下了然,這纔是焦仲卿的手筆,那個男人,心裡一直是有成算的,他估計是沒想到喬五在塞外紮下的根基如此之深,難以拔除了吧!
她問道:“你這次來就是爲了救你哥哥出水牢?你和夏王達成了什麼
協議?”
格桑花詭譎地一笑:“這就不勞王妃姐姐費心了,我說過我會成爲側妃的,王爺雖癡情,可是男人都抗不過那金燦燦的位子不是?”
“那好,你走吧!”柳蘭芷意興闌珊擺擺手,這個格桑花口風如此之緊,可不是好對付的。
格桑花臉上帶了自得的笑容,站起身搖搖擺擺欲走,卻冷不防聽的柳蘭芷自語了一句:“那個伊稚邪曾擄掠過本王妃,等明日我讓王爺給我報仇!”
格桑花踉蹌了一下,立馬腳步釘在了地上,轉過身來臉色慘白:“你打算怎麼做?”
“沒什麼?雖然你想着和我姐妹相稱,我想我不喜歡認你這個妹妹,王爺是不會讓我不開心的,何況,你們兄妹手足情深,想必王爺也清楚!”
格桑花的手指微微顫抖,她狠狠地扭着帕子,眼神犀利,似乎要殺人,“你怎麼知道的?”
“我什麼也不知道!”柳蘭芷閒閒地捻起一個榛子瓤,吹了吹道,“手足情深不是?”她刻意把“情”字咬得重了一些。
果然,格桑花神色張皇失措。真讓柳蘭芷猜中了,這對兄妹有了曖昧的私情!
按理說,格桑花似乎應該是伊稚邪的同父異母妹妹吧,可是,這個穠豔的女子,竟然對自己的哥哥有了別樣的情愫,這個……柳蘭芷覺得不可思議。她也是看到格桑花奮不顧身爲伊稚邪奔走纔想到的,加上那次喬五說起他們兄妹來那含糊其辭的模樣,所以,柳蘭芷就猜出了這個結果,沒想到,真的蒙對了!
格桑花臉上有些難堪的模樣,她咬着嘴脣,半晌道:“我知道在你們漢人看來,我們兄妹這樣是不合乎禮法的,可是我並非大單于的親生骨肉,我的親生母親是服侍大閼氏也就是昭君娘娘的女奴,受了大閼氏的教導,和草原上其他的匈奴女子很是不同,本來她和大單于的一個羊倌已經相好很久了,珠胎暗結,可是大單于一次借酒發瘋,納了這個女奴,所以,我就變成草原上的居次了!”她的眼睛裡浮出一絲嘲諷,“我的身世那些哥哥們都知道,所以都罵我是野雜種,只有伊稚邪哥哥自幼護着我,我小時候在他的庇佑下長大,所以長大後,他想做大單于,我就幫他,不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柳蘭芷給狠狠震撼了一下子,這個女子有風塵之色,眼睛裡佈滿滄桑,爲了這樣一個男人,她值得嗎?委身於形形色色的草原部落酋長們,就是爲情郎博個好前程?!柳蘭芷覺得悲哀。
也許是她的憐憫之心太明顯,格桑花呵呵笑起來,啞着嗓子道:“我沒有你那麼好命,有兩個男人都愛你愛得如此徹底,伊稚邪哥哥也許是利用我,我就是他的一個棋子,可是我認了,草原上的女子就是野草般的,一榮一枯,一輩子就過去了,能用這個皮囊爲他換取立錐之地,我不覺得苦!”她笑得勉強,眼裡卻強忍着淚。
柳蘭芷定定地看了她一陣子,半晌道:“你這樣在冀州和大夏之間奔走,估計是沒用的,無論是那邊還是這邊,你們兄妹都無足輕重!”
格桑花低下了頭,兩肩膀抖動着,顯然在暗暗哭泣。
“你真的想爲你哥哥博得一席之地?不論在哪個地方?”柳蘭芷突然問道。
“是的!哥哥畢竟是大閼氏的血脈!”格桑花道。
“我可以幫你,不過,看你能拿出什麼籌碼來!”柳蘭芷突然道。
“真的?”格桑花半信半疑,那淚眼裡卻迸發出光彩來了。
“嗯,想必你也知道我是紫微星下凡了?”柳蘭芷含笑道,心裡對牛鼻子左老道的這個說法很是鄙夷了一番。
“我知道,我知道!”格桑花頻頻點頭。草原上對於這種說法很是認同,畢竟老道長據說好幾百歲的老神仙的不是?
柳蘭芷附耳過去,對她悄悄說了幾句。
格桑花起初瞪圓了眼睛,顯得不可置信,隨即眼睛裡泛出了狂喜,猛地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王妃倘若能達成我的夙願,格桑花願終身追隨您左右!”
柳蘭芷微微一笑,伸手把她拉了起來,“前提是你要做到你承諾的事情!”
“您放心!草原上的駿馬就屬我的最最強健,迅疾如風了!”格桑花眨着眼睛笑道。
二人相視而笑,擊掌爲誓!
隨即,格桑花快速告退,柳蘭芷沉吟了一會兒,讓人把青果和紫蘇分別找來,說是悶得慌,讓昔日的丫頭陪着說話。自然沒有人敢攔阻,質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