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仲卿不便相扶,劉蘭芝卻笑吟吟地過去親手扶起來道:“秦姑娘客氣了,我家妹子鸝霞是和你一起長大的小姐妹,所以你在我們夫婦眼裡也和鸝霞沒什麼兩樣,既然你與侯三公子兩情相悅,我們也願意成全你,只是頂着二爺妾室的名義,有些令人作難了,不知道侯三公子那邊怎麼打算的?”
秦羅敷看着劉蘭芝的眼神清澈透亮,自己也不好意思道:“三公子的意思呢,是讓妾身先去城南的那個莊子上去休養,恰好,三公子的莊子和二少奶奶陪嫁的莊子相隔不遠,對外就說妾身病了之類的話遮掩過去就行了。”
劉蘭芝笑了,“你說的輕巧,可是要我背上嫉妒的罵名?老夫人可是不知就裡的,你剛剛娶進來就要打發出去,那我們焦家的臉面怎麼辦?”
秦羅敷臉上閃過一絲得意之色,雖是一閃而過,卻是給劉蘭芝捕捉住了,她霎時心念電轉,這個秦羅敷不會打的好算盤吧,侯三公子玩厭了,想甩給焦仲卿?所以秦羅敷巴拉住焦家這棵不算的樹,想着旱澇保收?成功了,她就是侯三的姨娘,登堂入室嗎,逼着那個正室夫人張氏認下這個便宜的外室,不成功就做焦仲卿的小妾,反正是自小傾慕的男子,婆婆還是很喜歡她的呢!想到這裡,劉蘭芝臉上泛出了冷笑,小樣,你是黃花閨女,二爺就不睬你,如今是二手貨了,二爺難道有怪癖,特喜歡人家玩厭了的?
焦仲卿的臉色也冷下來了,意識到了自己惹上了一塊狗皮膏藥,他不由神情冷淡道:“侯三兄弟說他想辦法,我也魯莽了,一個外宅男子如何能插手內宅的事情呢?這可是個難題呢!秦姑娘,你是怎麼想的?”
秦羅敷擡起一雙秋水般的眼睛迅速瞄了焦仲卿一眼,低下了頭,期期艾艾道:“妾身任憑二爺——二少奶奶做主!”後面的那句“二少奶奶”叫得有些不情不願。
“這樣就好!”焦仲卿看着扭扭捏捏的秦羅敷就有些倒胃口,他蹙眉了半天道:“如此,只怕委屈秦姑娘了!”
“不委屈,無論二爺怎麼安置妾身都成!”秦羅敷臉泛桃花,心裡想着英雄難過美人關,自己一定要把踩穩這兩條船。
“那好,今日我聽得焦平說,大哥那邊有什麼事情,把穩婆叫來了,我讓丫頭去請她來。”
“請穩婆做什麼?”劉蘭芝有些疑惑,秦羅敷卻是有些驚懼地看着焦仲卿,她隱隱約約猜到了什麼,只是不敢確定。
時間不大,在大嫂院子裡的張穩婆就給請到了二少奶奶的院子裡了。
沒想到大嫂谷紅也跟着過來了,還有小姑子鸝霞,二人都是一臉看熱鬧的神色。
谷紅進來就笑道:“二弟這是雙喜臨門呢,這一納妾,弟妹就有了身子是不?看來這個秦姨娘還是蠻有福氣的呢!”
劉蘭芝和焦仲卿一下子都愣住了,這是哪跟哪呢?
鸝霞前一陣子去了刁家莊的舅老爺家小住了,今天才剛回來,就聽得說二哥納妾了,納的就是自幼的好姐妹秦羅敷,正想着來
賀喜,可巧了,在院門口就看到穩婆急急忙忙往二哥這邊趕,一問,說是二哥這邊有事情,她不禁樂了,二嫂嫁過來快一年了肚子一直沒動靜,怎麼人家秦羅敷一來,就有消息了呢?這個正房小妾的戲碼她瞧得足足的,有些不屑,可是經不住大嫂的攛掇,她就過來了,看看素日溫柔嫺淑的二嫂如何拿捏小妾,瞧瞧自詡爲不肯做人妾的秦羅敷如何做小伏低,也好像是件有趣的事情,因此這姑嫂倆尾隨着張穩婆進了院子。
劉蘭芝笑道:“大嫂,我聽得下人們說張穩婆在你的院子,才讓丫頭去請的,沒耽誤你那邊的事情吧。”
谷紅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道:“也沒什麼,就是嫣紅和奼紫兩個通房都說自己有孕了,我請了張穩婆來瞧瞧罷了,嫣紅的確有孕了,奼紫卻是嫉妒,故意這樣說的呢,我正想發作這個爭寵的通房,你的丫頭就到了,倒是免了奼紫的一頓耳刮子。”谷紅捂着嘴咯咯笑,像一隻小母雞一般得意洋洋。
劉蘭芝知道大嫂院子裡的姬妾通房丫頭很多,所以掐來掐去的,非常熱鬧,所以也是微微一笑道:“我想是大嫂誤解了,我這邊秦姑娘有些事情需要穩婆查驗一下,至於我的身子嘛,郎中說還要調養調養,因爲半年前日夜紡織,氣血虧了許多呢!”
谷紅見不是劉蘭芝懷孕,不由長舒了一口氣,她自己進門三年抱倆是實情,不過頭胎生下來就是個死胎,這一胎還是個女兒,爲此很不受婆婆的待見,相公焦伯卿也爲此左一個右一個地往屋裡拉人,美其名曰爲了焦家的香火,她敢怒不敢言,只能等着焦伯卿的新人變舊人後開始折騰這羣被冷落了的女人。因爲焦伯卿又新納了玉香那個大丫頭了,如今正是乾柴烈火的時節,沒工夫理會谷紅和這些女人們的醋勁,所以谷紅如今端起正室的架子,收拾那些曾經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的狐媚子們!而在這個當口老二納妾總算讓她這個當大嫂的心裡平衡了些,看着人家小夫妻親親熱熱的,她就眼紅妒忌,這下真好,二弟院子裡也要熱鬧起來了。她還怕劉蘭芝首先生下焦家的嫡長孫呢!如今既然不是這個事兒,她臉上笑開了花,低聲安慰劉蘭芝:“男人嘛,都那樣,這個秦姨娘可是老夫人看中的呢,你得提防些。”
劉蘭芝笑了:“叫秦姨娘還早了點,如今還是秦姑娘呢,讓穩婆查驗一下秦姑娘是否爲完璧。”
“啊?”谷紅愣住了,一旁的秦羅敷面如土色,只有鸝霞起初懵懂,後來就打抱不平地吼道:“羅敷還是個姑娘家,二嫂,你不能太欺負人家了!”
焦仲卿狠狠瞪了鸝霞一眼:“你一個姑娘家,大呼小叫的什麼體統,趕緊回自己的院子裡去,玉春,趕緊扶着你家主子回房去!這不是姑娘家該知道的事情!”
那個叫做玉春的粗陋丫頭忙應了一聲,過來拉着鸝霞,鸝霞焦躁,一下子甩開了玉春的拉扯:“滾一邊去,醜丫頭!我去找孃親去,你也太縱着二嫂了!”說罷蹬蹬蹬地跑向了上房的院子。
“這下可麻煩了!”焦仲卿苦
着臉看向劉蘭芝,劉蘭芝微笑不語,大嫂谷紅一臉的幸災樂禍,只有秦羅敷聽得鸝霞去請老夫人來,臉上閃過了一抹喜色,雖是稍迅即逝,卻給焦仲卿瞧見了,他沉下了臉。眼神裡帶着更多的嫌惡。
時辰不大,老夫人搭着新提上來的大丫頭玉珠的手,氣喘吁吁地進了老二家的院子,老遠就叫喚:“怎麼着了,不就一個貴妾嗎?自己生不出來,也不許相公娶納妾了?”
谷紅垂下了看熱鬧的眼睛,嘴角含笑,起身相迎道:“老夫人說哪裡的話呢?弟妹她賢惠着呢,是書香門第裡出來的千金,可是懂得這些規矩了!”這句話似褒實貶,卻把老夫人的火拱旺了。
“今天,我倒要看看書香門第千金的規矩!”老夫人刁氏氣哼哼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看也不看在下面福身請安的劉蘭芝,對着在一旁侍立的焦仲卿道:“怎麼着?我給你娶了秦家的姑娘,你不樂意?老二家爲親家母祝壽的那幾天,我和秦家夫人訂下了這門親事,讓你回家,你都說衙門裡忙,難道娶了一個劉家女就打算讓我們焦家斷子絕孫嗎?”
這話說得重了,連谷紅臉上都勃然變色,她強笑道:“老夫人,您這是說什麼哪?弟妹進門纔不足一年,以後還長着呢!就是二弟沒有兒子,還有我們長房哪,這不,我院子裡的嫣紅剛剛被穩婆看過了,已經有三個月的身孕了呢!”
“哦?”刁氏喜上眉梢,“真的?嫣紅那個丫頭妖妖調調的,竟然有孕了,阿彌陀佛,佛祖庇佑啊!”轉臉她寒着臉對劉蘭芝道:“你也學學你大嫂,看她那邊妾室通房的相處多熱鬧?我們焦家又不是養不起人,只要能生下孫子,納幾個小老婆都行,你這邊也太冷清了,我瞧着秦羅敷腰圓腚大的,一準是宜男之相,你,不許難爲她!”
劉蘭芝低頭應了聲是,轉眼瞥了焦仲卿一眼,那意思是,你搞定你孃親吧,我就不信你真能納了這個女人!
焦仲卿此時也繃緊了臉,對着那些丫頭婆子道:“你們先下去!”
丫頭婆子見二爺面沉似水,忙恭恭敬敬一一退下了。
屋子裡只留下了老夫人刁氏、大嫂谷紅,小妹鸝霞和秦羅敷,還有的就是自己夫婦二人了。
焦仲卿看着鸝霞蹙眉:“你也出去,沒出嫁的姑娘家,湊什麼熱鬧?”
“我不下去!我與羅敷姐姐情同姐妹,不能看着你們兩口子欺負她!”鸝霞很講義氣地一梗脖子。
焦仲卿定定地看了鸝霞一陣子,看得鸝霞發毛,她不由向老夫人歪着身子撒嬌:“孃親,您瞧,二哥就知道吼我,對着二嫂寶貝疙瘩一般!”
刁氏道:“鸝霞在這兒也就罷了,一家子人,有什麼不能聽的?”
焦仲卿無奈地嘆了口氣道:“我已經盡了長兄的責任了,一會兒孃親不要埋怨我!”隨即他跪在地上叩頭:“孃親,秦羅敷本是孃親相中的貴妾,還爲兒子娶了回來,按理說,長者賜,不可辭,可是秦羅敷這個女子,兒子不敢要,也要不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