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父就是亞父呀!”朔兒笑嘻嘻地盯着孃親手裡的寶貝,生怕一不留神,被孃親得了去,上次孃親可是把爹爹送給自己的一塊綠瑩瑩的石頭給收走了!
柳蘭芷見他那個小氣的模樣,笑呵呵地把這紅石頭還給了他,“放回你那寶貝盒子裡面去吧!不過一塊破石頭罷了!”
“亞父給了好幾塊來呢!”朔兒樂顛顛地接了過來,隨即一個小丫頭小心翼翼地捧過一個精緻的楠木盒子來,朔兒親手把這塊紅色的石頭放了進去。
如果喬五在的話,估計又得如數家珍地嘮叨什麼這一塊是藍田玉,那一塊的翡翠石了,可惜在朔兒眼睛裡,它們都是好玩、好看的石頭罷了,就是柳蘭芷雖然知道這些玉石能值個幾兩銀子,但是也沒覺得怎麼昂貴,怎麼價值連城等等。喬五上次給朔兒拿來一塊綠瑩瑩的石頭,她瞧着那個綠色可愛,正是暑熱的時候,於是她就經常從朔兒手裡拿過來把玩,喬五見她喜歡,隨口說了一句:“這是上佳的千年寒玉,用來做對玉鐲也是極好的。”她不置可否,沒多久,這塊寒玉拿出去了,喬五就帶回來一對水頭十足的碧綠可愛的玉鐲,套在她的皓腕上,涼絲絲,寒浸浸的,非常愜意。她很是喜歡,朔兒卻是不樂意了,自己的石頭給爹爹拿走變成了手鐲子,他嘟了兩天嘴,直到喬五又給他一塊更漂亮的深綠色的石頭,才咧開了小嘴。卻從此再不許孃親借自己的石頭了!母子倆卻不知,後來這一塊竟然是難得的祖母綠呢!真不知道,喬五從哪裡蒐羅到的這些玉石!
翠屏看着小公子把玩着那盒子石頭,不住地眨眼睛,這幾年她的見識可謂不凡,見慣了南來北往的客商,認得了許多好東西,譬如小公子匣子裡的黃玉,白玉,翡翠,墨玉等等,都是價值連城的好東西!就連小公子剛從相國大人那裡賺回來的那塊紅色的玉石,也是京都裡都崇尚的雞血玉石,京都裡的貴婦們,得了一點子這樣的玉石都喜歡做成什麼耳墜、掛墜什麼的,就連一些邊邊角角的,也喜歡鑲嵌成戒指啥的,戴在手指上顯擺,小公子有了這麼一大塊,估計就是京都裡的貴婦們見到這黃口小兒拿着當做石頭玩耍,她們都要眼紅得瘋狂了!遠的不說,那日上門來的秦側妃就帶了一對雞血石的耳墜子,那副張狂的模樣,讓正兒八經的江東王妃都嫉妒呢!而眼前自己這一大一小兩個主子,卻都不覺得是什麼好東西,稀罕物兒,她剛想張口提醒,不料柳蘭芷卻笑吟吟地擡起頭來:“翠屏,我知道你又嫌我們娘倆敗家子了!”
翠屏忙賠笑道:“奴婢不敢!只是小公子這一匣子的石頭實在是有些多了,該讓個精心的丫頭打點一下,夫人不覺得它們是好東西,可是在外面是有價無市的!”
“你放心,這個叫做環兒的丫頭就是個細心的。”她指了指那個剛纔捧進匣
子的那個小丫頭,她大約十歲左右,生得眉眼彎彎的,嘴角有一顆小小的胭脂痣,看上去很是可愛。
環兒見夫人提到自己忙上來磕頭,“奴婢環兒見過蘇大娘。”
翠屏笑了:“你是新來的丫頭?父母都是江南的?”
“奴婢家是漠北的。祖上都是做玉石生意的。”環兒畢恭畢敬地回道。
翠屏的眼睛亮了亮,卻是沒再說什麼,只是看着柳蘭芷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這個丫頭應該是五爺送來專門保護小公子的吧,看她手指上磨出的繭子,就知道她應該是和原來的秋月、金盞、銀苓屬於一類人的。
柳蘭芷笑道:“朔兒雖喜歡這些黃金珠玉,但也僅僅是喜歡它們黃澄澄、亮晶晶的樣子,並非真的是一個愛財如命的小財迷,是不是朔兒?”
“嗯!”正在玩着一塊玉石的朔兒擡起頭,笑嘻嘻地應道:“亞父朔兒,‘黃金珠玉,飢不可食,寒不可衣,不如穀物和絲帛!’”
朔兒說得一本正經,眼神澄澈,倒是令柳蘭芷驚訝,她終於知道亞父是何許人了,能如此文縐縐地教朔兒的,非焦仲卿莫屬,只是本來是好好的親爹,卻冠名“亞父”,焦仲卿那個心裡估計憋屈着呢!柳蘭芷想到這裡心裡有些邪惡地開心一下,臉上泛出了笑意。
朔兒卻是以爲受到了鼓勵,一股腦兒說出來:“爹爹也教朔兒了,‘天下熙熙皆爲利來,天下攘攘皆爲利往!’朔兒以後要賺很多很多的銀子,奉養娘親!幫爹爹的忙!”
柳蘭芷愣住了,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喬五重利,焦仲卿重權,兩個男人不會把朔兒教得利慾薰心,爭權奪利了吧!她的目光裡開始有了一些擔憂。
朔兒卻是狡猾地一笑,爬了過來,伏在孃親的腿上悄聲道:“孃親,我今日聽得亞父和他那個愁眉苦臉的侍衛在嘀嘀咕咕,說什麼漠北那裡的人斷糧了,缺衣少食什麼的,會不會是爹爹捱餓了?”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滿滿的全是擔憂,柳蘭芷心裡一動,養恩大於生恩,朔兒的心還是偏向着喬五的,只是兒子這般奸詐的模樣是三歲小兒嗎?他竟然藉着去見焦仲卿的時機,偷聽焦仲卿與侍衛的談話?愁眉苦臉的侍衛?焦平麼?這個焦平自從見到自己這個焦家的下堂妻就苦着一張臉,好像欠了他幾百兩銀子似的,柳蘭芷腹誹着。卻安慰朔兒:“你放心好了。你爹爹能耐大着呢,怎麼會捱餓?你忘記漠北那裡有黃羊了?你爹爹箭法不錯。可以射黃羊烤着吃呀!”
“嗯,烤黃羊很好吃的!”朔兒提起原來在漠北偏愛的烤羊腿,吧唧吧唧嘴巴,竟然流出亮晶晶的口水來了,柳蘭芷莞爾一笑,取出帕子給他揩乾淨口水,回頭吩咐青果:“晚飯就預備烤羊腿,拿出十兩銀子送到廚房,就說是我孝敬老夫人買羊腿的。
”
青果欣然地應了一聲,取了銀子笑呵呵地去廚房了,這個尚書府,天天清湯寡水的,難爲老夫人和舅爺怎麼受得了!今天託了小公子的福氣,又可以美美吃一頓了,她腳步輕盈,很懷念在浙西的那些舒服的日子了。
書房裡,對着烤得外焦裡嫩的烤羊腿,焦仲卿出神了半天,這個烤羊腿,自從她離開了自己,自己就再也沒有吃過了,上面那薄薄的一層細粉調料,估計就是她當日所說的孜然吧,這個東西非中土所有,對於玉門關外的大漠西北,卻是常見,陳洛曾經把尋覓來的孜然和胡椒託人捎給他,他不敢動用那孜然,一心留着她回來,自己卻是被那胡椒嗆得雙目赤紅,其實也不是嗆的,那一次從江南傷心而返,他食不下咽,驀地想起那令人流淚的胡椒,命人做了菜,那一夜,就着辣乎乎的胡椒,他喝乾了她埋在桃花樹下的那罈子酒,辣乎乎的酒,辣乎乎的胡椒,他的心裡卻是苦澀的,雙淚長流,只狂飲了一夜,就病倒了了,沉柯半載,病得差一點丟了性命,如今的毛病就是那時候種下的,他嘆息了一聲,對着焦平道:“拿酒來!”
焦平猶豫了片刻,見主子虎目蘊淚,忙低頭裝作看不見,搬來了一罈子梨花白,輕聲勸道:“二爺,這酒性子烈,宋郎中說了,你不宜飲酒!”
“囉嗦!”焦仲卿不屑地擺擺手,大力拍開了泥封,頓時,濃濃的酒香四溢,伴着香噴噴的烤羊腿,令人食指大動。
“小子,陪爺喝一碗!”焦仲卿命令。
“是!”焦平也不推辭,斜簽着身子陪坐,侍奉主子飲酒,不在話下。
而風雪瀰漫的漠北,大帳裡,喬五滿臉鬍渣子地在努力地啃着硬邦邦的羊腿,邊啃邊懷念與柳蘭芷母子一起吃烤羊腿的情形,眼神裡,慢慢浮出了笑意。
一旁的察哈爾不明所以,這個烤得半生不熟的野羊腿,五爺也啃得津津有味?他們已經斷炊好幾天了,糧草皆無,所幸他們是在玉門關外,五爺吩咐箭法好的將士去打黃羊,只是漫天飛雪,柴草都是溼的,所以烤出的羊腿半生不熟,可是這也比被圍困在玉門關內陳洛那一幫子冀州軍好得多了,他們坐吃山空,陳洛空有“飛將軍’的名頭,卻是沒什麼黃羊可獵的,冀州的守軍們被餓得奄奄一息了,大雪給自己這邊造成了給養不繼,同樣也阻住了冀州那邊運糧草的道路,儘管這邊黑不溜秋的烤羊腿巨難吃,但是已經能夠引來冀州那些餓死鬼三三兩兩地前來投降了。
陳洛曾經射殺過幾回私逃的兵卒,只是不過兩日,估計他也餓得拉不得弓箭了,由着那些逃兵尋生路了,所以,來投降的兵卒就絡繹不絕了!嘿嘿,還是自家五爺技高一籌!
察哈爾正美滋滋地想着,冷不丁聽到五爺問道:“餘杭那邊的那個二貨還沒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