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州離着孔雀鎮大約六七十里的樣子,兩個時辰後,被顛得渾身散架的劉蘭芝一行,望見了趙州的城門。
趙州是當年太祖皇帝起事的地方,有一位著名的麻子臉的開國皇后就誕生在趙州城。
柳蘭芷記得在課本上學的是《孔雀東南飛》的故事發生在漢末建安時期,按說是個戰火紛飛,諸侯軍閥割據的時期,她一度還以爲自己會適逢亂世,做個亂世佳人呢,可是蟄伏了這幾個月才發現,現代課本上的時間和目前這個具體的時代好像有些出入,漢獻帝的確死了,不過中原並沒有出現諸侯割據,她曾經小心地問過焦仲卿,沒有什麼曹操與袁紹之類的實力派軍閥,總之,社會很和諧,起碼錶面上看是這樣,據說漢獻帝殯天之後,皇室乏人繼承大統,草莽英雄劉瑜從趙州發兵,迅速攻佔了京城,繼承了大統,依舊是劉氏江山,劉瑜自稱也是劉氏皇室流落到民間的分支血統,因此,連朝代也懶得改,依舊被稱爲大漢,劉瑜做了太祖皇帝,使漸趨衰微的大漢欣欣向榮起來,民間傳說這一切的崛起都得益於一位麻子臉的開國皇后,所以,趙州城自太祖時代起就很繁華,畢竟是皇后的孃家嘛,也是太祖發跡的地方。
這些都是在馬車上紫蘇這個丫頭對着劉蘭芝嘮嘮叨叨說的。翠屏和劉蘭芝一樣,自小在趙州長大,自是對趙州城的來歷不陌生,對着紫蘇的滔滔不絕間或插幾句嘴,免得自家姑娘在馬車上懨懨的,提不起精神。
馬車穿過不算高大的趙州城門,隔着紗簾,劉蘭芝向外望去,路上的車馬行人熙熙攘攘的,果然比孔雀鎮熱鬧繁華了許多。
劉蘭芝的孃家在城東的順意街上。
車伕老田遵循大丫頭翠屏的吩咐,向着城東駛去。一路上,青石板的街道相當整潔。劉蘭芝從翠屏嘴裡獲知城東都是富貴人家住的地方,劉家的大公子是趙州城的知縣大老爺,自然毋庸置疑是住在城東顯貴們的住處的。
在一座很軒敞的庭院前,馬車停下了,翠屏率先下了馬車,而後扶着劉蘭芝下車。後面的紫蘇和老田家的收拾行李包袱等物。
劉蘭芝擡頭向正門看去,赫然一塊古香古色的牌匾,上書“劉府”二字,蒼勁有力。
門口的老僕見是一輛普通的清油馬車停在自家府前,鼻子裡“哼”了一聲,等着見到丫鬟攙扶着一嚴妝的少婦出來,不禁一愣,忙上來垂手施禮:“大小姐,不,姑奶奶回來了!”
劉蘭芝自然是不認得此人,翠屏卻笑道:“旺叔,可是我們姑娘回來了呢!還不趕緊回去通報!”
那個被稱爲旺叔的老僕,樂顛顛地跑了進去,邊跑邊喊:“老夫人,姑奶奶回來了,孔雀鎮的姑奶奶回來了。”
時間不大,一個年約五旬的老婦,扶着丫頭出來了。邊走邊一迭聲道:“怎麼還沒有把阿芝接進來?”後面還跟着一個年約二十來歲的婦人,還有幾個丫鬟婆子。
劉蘭芝笑着邁進了府門,在垂花門口,見到了劉府的老夫人盧氏。
她穿着湖青色的褙子上面刺繡了
一些金線纏枝牡丹,茶褐色百褶福裙,戴着翡翠玉石頭面,挽着一個簡單的髮髻。顯得華貴雍容。儘管眼睛有些紋路,卻能看出年輕是一定是個美人。
劉蘭芝看她的打扮,知道是本尊的孃親了,於是準備跪下去行禮,沒想到老夫人已經來到了眼前,一把抱住她,眼淚婆娑道:“阿芝,你可來了,孃親日思夜想,終於把你給盼回來了。”
劉蘭芝看到她那麼慈愛地看着自己,不由鼻子一酸,也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媽媽得知自己女兒給颶風捲走會怎麼悲痛欲絕的樣子呢。她的眼圈也紅了,看到衆人的眼裡卻是母女久別重逢,自然是真情流露了。
別人猶可,只有翠屏想到自家姑娘在焦府那前半年的遭遇,不由心有慼慼焉,早就流下了眼淚。
後面的那個婦人笑道:“老夫人和姑奶奶半年多不見,自是感慨很多,只是,老夫人,讓姑奶奶先回房裡慢慢敘話豈不是更好?”
劉蘭芝這才擡起一雙淚眼看那個婦人,翠屏眼疾手快福身:“給大少奶奶請安!”
那個婦人笑道:“罷了,翠屏,趕緊扶着你家主子進去,老夫人前些日子偶感風寒,如今纔剛剛好些。”
劉蘭芝忙擦了眼淚,對着那婦人笑道:“嫂子說的是,看我和孃親光顧着哭了。”說罷扶好了孃親,自己跪在地上行了正式的參拜禮:“孃親,蘭芝回來看望您了!”
盧氏也笑了,忙擦擦眼淚,親自彎腰扶起了劉蘭芝,“好孩子,快起來。地上涼呢!”又轉頭對着那婦人笑道:“你過於大驚小怪了,風寒早就好了,別讓阿芝擔心纔是。”
婦人點頭應是。當下利落地吩咐後面的丫頭婆子:“你們把姑奶奶的行李都搬進來。”又對着盧氏請示道:“小妹還是住原來的丹楓居嗎?如今那邊的紅葉正是好時候。”
盧氏:“那是自然,那邊一直有人打掃的,只是把那些陳設弄過去就行了。”
那婦人於是招呼着丫鬟婆子去安置了,盧氏攜了劉蘭芝的手,母女倆親親熱熱地去正廳敘話。
繞過垂花門,院子一下子變得疏朗起來,牆面是雪白的,掛着青瓦,院子裡很是乾淨,在遊廊兩側擺滿了怒放的波斯菊。
老夫人盧氏看着那些菊花笑道:“這都是你哥哥在那裡附庸風雅的,令人擺了那些盆子,依着我,還是你那邊院子裡的幾棵楓樹有看頭,雲哥兒老早就喜歡去你那院子裡玩,你出嫁後,他悶悶不樂了好一陣子呢,如今進了學塾,天天給夫子逼着唸書,纔不往丹楓居里亂竄了。”老夫人提起雲哥兒來,一臉的慈愛。
劉蘭芝已經從翠屏口裡得知,雲哥兒是自己大哥家的長子,老夫人愛之如寶,目前已經五歲,在劉蘭芝出嫁前,尤爲疼愛這個侄兒。她於是不由問道:“雲哥兒進了學塾了,依舊是陳老夫子執教嗎?”
“可不是,”老夫人由劉蘭芝扶着跨進了正廳的門檻,“那個陳老夫子一向古板嚴肅得很,當初你哥哥在他的戒尺下,學問很有長進,舉了孝廉,老夫子覺得臉上有光,能有一
個縣太爺的學生也是造化不是?如今還是在我們劉家學塾裡教書,你哥哥特意把調皮搗蛋的雲哥兒送過去的。”
劉蘭芝點頭笑了。
這個劉家的正廳採光很好,接近正午的秋陽隔着簾子灑進來,令人覺得心情舒暢,正廳裡陳設簡單,卻是別具一格,茶几,太師椅,一應俱全,在正室一側陳列着梅蘭竹菊的花中四君子的紅木屏風,煞是大氣、清雅。劉蘭芝想起了焦家那陰暗沉沉的上房,果然,什麼人配什麼陳設,確實是這個道理。
母女倆說起家裡的一些事宜。老夫人盧氏悄聲問劉蘭芝:“阿芝,姑爺怎麼沒有一道回來?”
劉蘭芝笑道:“他本來想來的,衙門裡有事情絆住了,您放心,在你後日的壽誕上,他一準來,他說要告假來的。”
盧氏看着劉蘭芝的樣子不似作僞,不由長舒了一口氣道:“這就好,我幾個月前風聞你在孔雀鎮過得艱難,想着派你嫂子去瞧瞧你,卻給你哥哥攔住了,說我無理取鬧啥的,我惦記得不得了,上個月見到了翠屏丫頭的孃舅,說你過得不錯,我才放下心來。”
劉蘭芝心下慚愧,她可從沒有想到孃家,一心想着怎麼對付刁氏那些難纏的人物了,可能是在心裡覺得自己是穿越族,和本尊沒啥關係,可是忘記了劉蘭芝也是爹孃生養的,也有骨肉血親的,今天看盧氏這個架勢,是非常疼愛這個嬌滴滴的女兒的,要是她知道自己的女兒忍受不了婆家的虐待而身亡,那是多麼刺心的事情,由己推人,她看着慈愛的盧氏對着自己嘮嘮叨叨說家常,倒是真的生出幾分親暱來,也許是本尊的血緣關係所致吧。她不由笑嘻嘻地依偎在盧氏面前一如在自己母親一般親暱起來。
旁邊侍立的丫鬟翠屏此時才暗暗舒了一口氣,她知道自家姑娘自從那次昏倒之後,再醒過來,事情忘記了大半,連姑爺都不認得了,唉,幸好現在還記得老夫人。
母女兩個說了一會兒家常,盧氏畢竟心疼女兒,道:“你先回房歇一會兒,一會兒我讓丫頭喊你來吃飯,你素日是個身體弱的,坐了許久的馬車,顛壞了吧?”說罷關切地讓自己的大丫頭碧蓮送姑奶奶回丹楓居休息。
卻把劉蘭芝大大丫頭翠屏留下來了。
劉蘭芝驚訝地看了盧氏一眼,問道:“孃親可是要問翠屏什麼話?”
盧氏慈愛地伸出手指輕輕一點劉蘭芝的眉心:“你從小就和翠屏這個丫頭一起長大,我知道你最依賴她,放心,孃親看着她對你忠心,要打賞她的,你先下去休息吧!”
劉蘭芝有些擔心地看了翠屏一眼,翠屏忙遞過去一個安慰的眼神,劉蘭芝無奈,只得跟着碧蓮邁出了房門。碧蓮是一個穿着綠比甲的大丫鬟,看着她們主僕情深,不由安慰劉蘭芝道:“姑奶奶放心,老夫人是想您想得緊了,屢次想派人去看望你,可是都沒有成行,如今您回家了,老夫人高興還來不及,不會難爲翠屏姐姐的。”
劉蘭芝看着這個丫頭俏生生的,一臉的真誠,不由也放下心來,碧蓮就引着她來到丹楓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