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仲卿惱了,拉着劉玉樹前來理論,劉玉樹也被老夫人遣出來的嬤嬤罵得體無完膚,說他什麼不忠不孝,拿着妹子換前程等等,罵得劉玉樹大冬天的汗出如漿,忙跪地請罪才罷了,焦仲卿面色訕訕的,鎩羽而歸。他覺得很是折損了顏面,朝堂裡上上下下,還沒有人敢待他如此不敬,禁不住咬牙切齒,心裡暗恨劉家老夫人,卻不想想當初劉蘭芝在焦家遇到婆母的虐待勝於此時千萬倍。
幸好,柳蘭芷並不阻止朔兒來見他,想來也知道他們是骨肉血親,不好讓他們不見罷了。朔兒天真爛漫,模樣肖父,如此恰恰三歲,正是可愛的時候,不幾日就很焦仲卿混得極爲熟稔了,焦仲卿想讓他喊爹爹,他卻搖頭晃腦道:“不可,朔兒已經有了爹爹,怎麼能再有一個爹爹?我爹爹喜歡教我騎馬,陪我看兔子,養鸚鵡,你可會?”
焦仲卿聽到前面尚還能板着臉,聽到後面的一句,臉色一剎那發青,這個喬五是真疼朔兒還是要把他養成一個紈絝?他卻不知道,是柳蘭芷不想拂了孩子的天性,讓喬五陪着朔兒玩樂的,喬五卻是早就潛移默化的教朔兒拉弓了,只是朔兒尚幼,並不懂這些。焦仲卿細細沉吟,轉而問道:“朔兒以後想做什麼?”
“朔兒陪伴娘親四處遊玩!”朔兒說得響噹噹,臉上的表情稚嫩可愛,焦仲卿卻幾乎吐血,這就是喬五的捧殺?阿芝的大志向?他暗暗咬牙,琢磨着怎麼潛移默化,讓自己唯一的子嗣承自己的衣鉢。
“朔兒叫我亞父可好?”焦仲卿問得小心翼翼。
“亞父是什麼東西?”朔兒翻翻眼皮不爲所動,他正把玩着焦仲卿剛給的一方紅彤彤的石頭呢,這個好,可以和自己那一堆綠石頭、藍石頭放在一起玩。他的小手摩挲着這個紅石頭,漫不經心問這個奇怪的男人,也怪了,爹爹很疼愛自己,也給自己好多好石頭,可是這個男人長得醜醜的,這麼一個老頭,(在朔兒眼裡,有皺紋、白髮的男人都是老頭)卻是感覺熟悉得很,他想可能是這個老頭有許多石頭,算上這塊紅石頭,他已經給了自己好幾塊了石頭了,看在那些好看的石頭的面子上,朔兒這個小石頭控,對着老頭甜甜一笑。
一旁的焦平幾乎吐血,這個小公子怎麼如此喜歡玉石?自家相爺
的這方雞血石估計今兒個也保不住了,前幾日那昂貴的白玉硯臺,價值連城的翡翠白菜都進了小公子的兜兜了,聽奶孃說,小公子原來喜歡亮晶晶的玩意兒,什麼金銀錁子什麼的,蒐羅了不少,如今又開始喜歡玉石了!焦平眼角抽搐,小公子貌似很貪財啊!
焦仲卿卻不以爲意,如果朔兒能喊他一聲爹爹,他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好玉都給蒐羅來,只是本來是親父子,卻是不能相認,他心頭髮苦,回了一句:“亞父不是東西!”
話音一落,他呵呵大笑,朔兒莫名其妙地瞧着他:“你說你不是東西嗎?”
“啊——哦!”焦仲卿張口結舌,他竟然讓三歲的小兒給繞進去了,明顯看到朔兒眼裡狡黠的笑意。這個小子,不是省油的燈呢!
看到焦仲卿要惱,朔兒甜甜地喊了一聲“亞父!”並且親暱地依偎在他懷裡,立馬焦仲卿心花怒放,也不在乎自己到底是什麼東西不東西的事情了。那廂在伺候他們爺倆的小廝焦平,背過身去,擦了擦眼睛,這四年,他就沒見二爺如此開心過,果然是父子天性嗎?小公子那眉眼與二爺如出一轍,本來好好的如花美眷,卻給焦家老夫人棒打鴛鴦,唉,老夫人也真的老背晦了,焦平在心裡暗暗惋惜。
這邊的親父子在嘰嘰呱呱笑鬧成一團,焦仲卿鬱結的眉頭了展開了許多。
暮色四合,在外書房玩鬧了一天的朔兒,嚷着要回去見孃親,焦仲卿笑道:“好呀,亞父把你送回瑞萱堂吧,你孃親在那邊呢!”
“嗯!”小小的朔兒似小大人般鄭重點頭,他瞧着焦仲卿看。
焦仲卿奇怪,抱他在懷裡笑問:“朔兒看亞父做什麼?”
“亞父如果不是有這些白頭髮,不那麼老的話,興許就和朔兒一般好看。”朔兒說得一本正經。
“是嗎?”焦仲卿呵呵笑起來,“朔兒也覺得自己好看?”
“嗯!”朔兒點頭,“孃親也誇朔兒好看,可是孃親還是覺得爹爹更好看一點!”朔兒有些頹敗地垮下小臉來,“依着朔兒看來,沒有比爹爹再好看的男子了!”
焦仲卿愣住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朔兒口裡的爹爹不是自己,而是喬五,他的心裡如刀扎一般難受,臉色陡然蒼白起來
。
朔兒還是孩子,沒有察覺到異樣,一旁的焦平卻很是驚慌,忙從懷裡掏出一個藥丸遞了過去:“二爺,你該服藥了!”
焦仲卿接過來,含在嘴裡,霎時,苦苦的味道在口腔裡瀰漫,他一仰脖子嚥了下去,懷裡的小人兒此時卻安靜了,滿臉驚惶地看着他,烏溜溜的眼睛,眨也不眨的。
“嚇着朔兒了?”焦仲卿安慰地拍拍他的小腦袋,“亞父這是老毛病了,朔兒不用害怕。”
焦平低下頭心裡惻然,是老毛病了,病根就是那一年在塞外跌落馬背的事情,唉,當年的二少奶奶好狠的心哪!這女人要真是發起狠來,絕情得狠哪,偏偏二爺就是癡迷上了那個主兒,瞧瞧這四年二爺熬煎的身子,病一直不減,藥不離身哪!
可能真的是骨血親情的緣故,朔兒靠在焦仲卿懷裡,一聲不吭,卻把胖胖的小手伸出來,摸摸亞父那亂糟糟的絡腮鬍子,奶聲奶氣道:“亞父不用擔心,雖然你長得不好看,朔兒依舊喜歡你!”
“是嗎?”焦仲卿喜出望外,期待地望着朔兒道:“是朔兒自己的想法還是別人告訴你的?”
“那堆石頭告訴我的!”朔兒說得無比真誠,“我有許許多多石頭,花花綠綠的,有爹爹給的,有亞父送的,爹爹說,每塊石頭都會告訴一個故事,只要你有耐心!”
焦仲卿臉上浮現出古怪的表情,阿芝都教了孩子什麼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抱着朔兒來到瑞萱堂,看着朔兒被門口的大丫頭帶了進去,才悵然而歸。
回到瑞萱堂的朔兒如一隻小鳥似的,見到了孃親就飛奔過來,“孃親,我又得了好東西了!”他炫耀地晃晃手裡那一塊雞血石,一臉的興奮和討好。
“哦?朔兒今天又蒐羅來了什麼?”柳蘭芷看着他興奮的小臉,不禁問道。
“這個紅石頭啊,很漂亮很舒服!“朔兒舉着,獻寶似的,眼巴巴地看着孃親。
“是不錯!”柳蘭芷接過來,漫不經心地一笑。
“亞父給的呢!”朔兒得意洋洋宣佈。
“亞父?”柳蘭芷納悶,“亞父是什麼東西?”估計如果焦仲卿在現場會跳出來大吼幾句,這母子果然相似,連問話都一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