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用飯已畢,已是月華初上,圓盤似的月兒掛在樹梢了。
“走吧,我們去河邊放燈。”焦仲卿說。
河邊的人已經稀稀落落不是太多了,黑魆魆的河面上漂着一盞盞的燈,都是爲逝者放的河燈。
焦仲卿看着丫鬟翠屏取過來了盛放河燈的籃子,幾盞比較精緻的燈籠點起來,放到早就紮好的小小木排上,被推送到了河裡。
想着自己來到了這個陌生的時空,莫名其妙地變成了古代的受氣小媳婦劉蘭芝,她禁不住鼻酸。焦仲卿在月光下卻看到了她一臉的清淚,不由心下感動,還是自己的娘子有孝悌之心,看在那邊咯咯笑着瘋玩的小妹鸝霞,哪裡有爲人女兒的自覺?他於是嘆息了一聲,“逝者如斯啊!作爲生者我們可要好好活着。”說着擡起衣袖幫着揩她臉上的淚水。
劉蘭芝唬了一跳,儘管是夜晚,可是畢竟是在外邊,大庭廣衆之下,這廝委實也太直截了些。
她的臉微微紅了,幸好是在月光下,看不出來,她悄悄把焦仲卿的衣袖扯了下去:“做什麼呢,那麼多人呢,又毛手毛腳的!”說着自己從袖子裡掏出絹帕來,擦乾了臉上的淚滴。
焦仲卿笑了,附耳過去悄聲道:“怕什麼?後面就是丫鬟婆子的,誰敢多嘴?盂蘭盆節的規矩其實和上巳節也差不多,你瞧對岸,那些柳蔭下面一雙雙、一對對的都是相悅的人兒呢,咱們這裡禮教雖然嚴,唯獨對於盂蘭盆節的風氣很寬鬆,咱們相識不是在盂蘭盆節上嗎?”
劉蘭芝微微一愣,簡直不敢相信在這禮教宗法甚爲嚴苛的古代封建社
會也有如此寬鬆的自由戀愛之風?
“我看你呀,生了那場病真的忘記了許多事情。”焦仲卿在河邊挽着她的手,有些惋惜道,“咱們這裡的盂蘭盆節,不拘男女都出來轉轉,一是爲了紀念逝者,二是爲了出來玩耍的,少年男女相互孺慕,在今天晚上互相交換定情信物,被視爲佛祖的庇護,一般只要門第相當,家裡的長輩是不會阻攔的,所以會成就很多好姻緣!“說着他的眼睛裡泛着狡黠的光,“我們當初不就是在這裡交換的玉佩嗎?我瞧着你那次讓翠屏把它如寶貝一般收藏起來,你呀!”焦仲卿呵呵笑起來。
“那個玉佩——”劉蘭芝這纔想起來,自己收藏的那些首飾裡似乎有個同心玉佩,不過翠屏說是自家孃親給的陪嫁啊,怎麼一會兒變成信物了?她有些迷惑。
焦仲卿卻誤解她的意思了,鄭重其事地從袖裡掏出一個物事,就着朦朧的月光看去,卻是一個荷包,“這是你送我的,我一直貼身收着呢!”
二人在月下河邊郎情妾意,後面的丫鬟婆子小廝見狀早就遠遠避開了,都知道二爺和二少奶奶夫妻好得蜜裡調油,都四散開玩樂去了。
正在這時,聽到一朗朗的笑聲:“這不是刀筆吏焦師爺嗎?也偕夫人出來遊玩呢,好興致!“
夫妻二人一驚,回頭一看,是一個穿着白衫的書生模樣人,搖着一把摺扇,不住地打量着劉蘭芝,嘴邊噙着笑,有一股子玩世不恭的模樣。
焦仲卿見狀,微微蹙眉,不動聲色地將娘子擋在了自己身後,臉上浮出敷衍的微笑:“原來的候三公子,仲卿有禮了!”
“哦,好說,好說!”那個候三公子仍是盯着劉蘭芝看,對着焦仲卿微微一彎腰算作答禮,“怪不得人家都說焦師爺娶了一個天仙的美人,果然,今日一見,果然好看得緊!”候三公子呵呵笑着,開始油嘴滑舌。
焦仲卿心下惱怒,臉上不由帶了薄怒:“侯三公子誇獎了,拙荊資質粗陋,當不得衙內稱讚。”
“哦,不粗陋不粗陋,果然是美人啊!”侯三似乎沒有看到焦仲卿的惱怒,搖着扇子,不斷向劉蘭芝這邊瞅着。
“你!”焦仲卿怒了。正想開口斥責,劉蘭芝從焦仲卿身後轉出來笑道:“侯三公子,聖人云‘非禮勿視’,公子讀過聖賢書吧?老瞅着一個婦道人家,可不是讀書人作爲。”
“啊——嗨!”侯三公子不料焦師爺的娘子竟然如此口齒伶俐,一時不妨,給質問地支支吾吾起來。
焦仲卿看他那個狼狽的模樣,心裡總算出了一口惡氣,這個候三公子是他頂頭上司候知縣的三子,最是不務正業的,眠花宿柳,鬥雞走馬倒是嫺熟得很,他正礙於知縣的面子,不好申斥,憋着火呢,誰知道自己的娘子卻是個不怕事情的,他覺得滿心暢快。
侯三公子尷尬地搖搖手裡的摺扇,咳嗽了一聲道:“焦夫人,小生冒昧了,的確是的、夫人天人之姿,令小生一時驚詫!何況我也不是什麼讀書人,你問一下焦師爺就知道,我可沒讀幾本聖賢書。”說着故作風流瀟灑地嘿嘿直樂。
“呀!這不是慕楓哥哥嗎?”鸝霞不知從哪裡逛回來了,見到那個搖着摺扇的白衣公子,急急忙忙走過來叫嚷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