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喜事?”喬五看着察哈爾跑得滿頭大汗的臉,有些意外,卻是一眼看見了他手裡揮舞着的書信。
“誰的信?”喬五問道。
“是我家娘子的。”察哈爾笑得如同一朵盛開的牡丹花。
“哦——”喬五看着他滿臉喜色,也猜到了幾分,“是不是你娘子給你添了一個大胖小子?”
“五爺真乃神人也!”察哈爾喜滋滋地拍着喬五的馬屁,“小的還沒說,五爺您就猜到了!”
“呵呵,你這小子前幾日就在那裡嘟嘟囔囔的,唸叨着‘娘子快生了,快生了!’碎碎念,爺的耳朵裡都要長繭子了,能讓你興奮得手舞足蹈的,估計也就是你娘子生下大胖兒子了!”
察哈爾憨笑着摸着後腦勺,他才從京都回到大漠不長的日子,原來在京都是爲了護衛朔兒的安全,自從把蘇南派了去當伴讀小廝,左慈去當太傅,察哈爾就被調回了大漠喬五的身邊,畢竟他最熟悉喬五的生活習慣,而且喬五也使順了手,再調教一個貼身侍衛,未免太費事了!沒想到纔來了大漠十幾日就收到了江南的來信,紫蘇十月懷胎,一朝分娩,生了一個大胖小子,母子俱平安,他樂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後面去了,所以奔跑着來回稟喬五,分享自己初爲人父的喜悅。
喬五也替他高興,笑道:“那好,今夜咱們下套子去獵狍子,獵到了弟兄們都打打牙祭,也給你慶賀一番,恭賀你添麟兒之喜!”
察哈爾聽了更高興了,不過看看那荒蕪乾旱的草原,苦下臉來:“五爺,您覺得如今大漠這個樣子,寸草不生的,會有狍子?!屬下來到這裡可是盡是吃些野菜沾鹽巴了,嘴裡都淡出鳥來了,真的會有狍子?不太可能吧!飛將軍營帳裡的弟兄們前幾日因爲抓了一個野兔,分贓不均,差一點打了起來呢,咱們的運氣會那麼好?!”他嚴重懷疑!
喬五看看纔來了十幾天的察哈爾就明顯瘦下來的模樣,再想想自己帶的這些大夏士卒如今個個一臉菜色,不由發狠:“咱們的補給幾日纔到?士卒們吃不飽,怎麼和匈奴兵幹仗?”
察哈爾也嘆息了一聲:“是呀,我來的時候專門問過焦相國,他也說國庫空虛,只能再加二成的賦稅呢!只是富庶的江南如今是江東王把持着,面上恭順,實際上卻是一毛不拔,等着咱們大夏、冀州的軍隊和匈奴兵打個你死我活,他坐收漁利呢!”
提到江南,喬五的眼睛亮了一下,“那個,我上次說的那個事情,你辦了沒有?”
察哈爾面色有些發窘:“五爺,小的上次寫信問過紫蘇,她倒是掌管着王妃娘娘在江南滿堂紅總舵成衣坊的賬目,不過卻說那些銀子都是王妃娘娘的,處置也應該是稟了小主子的,所以……”察哈爾沒有說下去,神色裡卻有幾分尷尬,堂堂大男人卻惦記着婦道人家的幾件衣裳鋪子的收益,說出去有些丟人,他就從來不惦記紫蘇的陪嫁,儘管知道紫蘇的陪嫁不少於兩千金,這幾年倒騰皮毛等的,也獲利不少,可是他佯作不知,每月發了餉銀依舊原封不動地交給紫蘇守着,這纔是爺們吧,五爺什麼都好,就是怎麼看上了王妃娘娘的那些鋪子了?他口裡雖不說,心裡還是鄙夷得很!
察哈爾是一個直腸子,心裡存不住事情,他這樣想着,那神色裡就帶出來了,喬五一眼就明白了,苦笑道:“我並非惦記着阿芝的嫁妝和私房錢,只是那個滿堂紅如今的收益只怕也不少,用來給我們救急,等把匈奴趕走了,憑着咱們喬門的那些生意,還不很快就把銀子給紫蘇補上?怎麼紫蘇就那麼死腦筋?!”
察哈爾搖頭:“五爺,您也知道我娘子那個死心眼,守着她主子的東西,就像她的命似的,說什麼得留着銀子給朔兒娶媳婦,給傾城攢嫁妝啥的,唉!婦道人家小心眼,咱們不和她一般見識!”
喬五也無奈,他知道滿堂紅江南江北的生意都極好,自然和他遍佈大江
南北的酒樓茶攤當鋪沒法比,但是,壟斷了大漢八成的成衣生意,卻是很令人吃驚的事情,阿芝的想法極好,設計的那些衣裳受盡了仕女士子的歡迎,達官貴人都以穿滿堂紅的衣裳爲榮,每年光這些衣裳的進項就是不少的數目了,更別提還有絲綢生意,毛皮生意……阿芝有一雙會攬錢的手啊!只是如今物是人非,他心裡有些黯然。
看到主子垮下來的臉,察哈爾以爲主子爲銀子的事情不悅,不由勸慰道:“如今咱們窮,尚能吃飽,匈奴兵卻是餓得發瘋,聽說在大批地宰羊羔,小牛呢,那可是他們牧民們的來年的希望呢!”
喬五不由微微眯縫了眼睛,“北匈奴還是那個年邁昏聵的老單于嗎?難怪會如此飲鴆止渴!”
“不是,如今老單于早就病了許久了,就吊着一口氣,在樓蘭那裡半死不活的,出兵的是老單于的閼氏與大王子月連。”
“哦——”喬五擰起眉頭,“那個閼氏是劉家閼氏?”
“是,就是大漢的昭陽公主!如今反過來又來攻打咱們了!”察哈爾神色很是古怪,他想起自家主子當年放走昭陽公主的事情了,那個毒婦,差一點殺了王妃和朔兒,五爺卻沒怎麼和她計較,放她回到了匈奴,結果導致了今日的禍事!他的心裡其實是怨五爺的。
喬五啼笑皆非道:“這個女人真敢折騰,怎麼和大王子月連搞在一起了?庶母和繼子一起出徵,老單于就不怕帽子綠油油?”
察哈爾哈哈大笑:“五爺說笑了,匈奴南邊的風俗與漢家迥異,父親的妾室可以繼承給兒子的,兄長遺孀也可以和弟弟一起繼續生活,胡兒只知其母,不知其父,也是正常的,匈奴並不以爲是件恥辱的事情,你們漢家的昭君公主不是也服侍了兩代單于嗎?”
喬五默然,昭君和親匈奴是漢家男兒的恥辱,一個繁榮昌盛的國家,怎麼會把自己如花似玉的妃子送去異族和親呢?把一國的興衰挽系在婦人的裙帶上,這個國家的君主也太無能了!和親的女子會有多少的血和淚!
見喬五不言語了,察哈爾也知道自己說多了,不由轉圜了話題,“五爺,小的的家書裡沒有提王妃那些鋪子的事情,不過,江南盯着江東王的眼線提到最近一些日子,滿堂紅的成衣坊又有了許多新款的衣裳,因爲江東王妃頻頻購置新衣以顯示江東王對她的榮寵呢!”
“是嗎?那個秦羅敷又溜回江南去了?”喬五興趣缺缺。
“嗯,那個秦羅敷作爲側妃,天天與正妃爭風吃醋,江東王府烏煙瘴氣,雞飛狗跳,江東王嫌家裡吵鬧,住到愛月樓去了。”察哈爾笑得很是猥瑣。
“怎麼如此下賤?!”喬五沒好氣地踹了他一腳,“不過是後宅婦人爭風吃醋罷了,有什麼可笑的?還笑得那麼賤!”
察哈爾依舊笑得打跌:“那個江東王自詡清正,清心寡慾,和冀州的焦相併稱‘癡心二男子’,這麼多年,江東王死了原配後,續絃了這個姿容平庸的正妃,又被強塞了一個閱人無數的秦羅敷,卻一直如老僧入定般,不喜歡女色,人都盛傳那個江東王妃是女兒身呢,雖然已經嫁過去好幾年了!”
“你從哪裡弄得這些八卦?”喬五對這些後宅隱私並不喜歡,不過一個人後宅的混亂程度基本上和他在公衆面前的狀態差不多,後宅不穩,前面的男人也會心煩意亂,所以他的那些眼線蒐集的那些大家子的後宅隱私很多,當初劉蘭芝身處焦家後院,遭受的那些腌臢事兒,他也知道一些,心裡對阿芝更是疼惜,自己自幼喪母,父親又是那見不得光的六王爺,所以基本上不會讓阿芝受委屈,至於妾室,早早打發了那些礙眼的於紅梅,那個本來也和他無牽涉,張靜姝死後,他娶了阿芝,就想着給她幸福的,可惜一直是顛沛流離的,唉!對不住她呢!
“那蔓菁和采芹打探的啊,她們如今在餘杭江東王府做婢女,五爺給了她們解藥,她們恢復
了容貌和青春,對五爺感恩戴德的,所以一有風吹草動就來回稟眼線。”察哈爾解釋。
喬五冷哼了一聲,“恐怕是知道阿芝失蹤,生死未卜後,才吃了解藥的吧,這兩個賤婢,讓人盯着她們,別捅出什麼婁子!”
察哈爾清楚王妃極恨蔓菁和香芹,原因就是這個兩個婢女當初敢大膽害死原來的主母張靜姝,就是妖妖嬈嬈郡主的生母,偏偏五爺用人之際,不能除掉此二人,所以,這是五爺的心病。察哈爾繼續說道:“五爺別打岔,小的還沒有說完呢,那個江東王搬出王府也就罷了,您可知道愛月樓是個什麼所在嗎?”
“酒樓?”喬五猜道,他對餘杭陌生得很,只知道西子湖畔很美,還是阿芝在他耳邊說起過的,其他的就知之甚少了。
“不是!”察哈爾眨着小眼睛賊亮。
“那是客棧?”喬五納悶,出府總得落腳吧,客棧總不錯的。
“不是!”察哈爾繼續搖頭,神態愈發猥瑣。
“那就是青樓楚館?”喬五蹙眉,堂堂江東王爺嫖妓可不是好聽的言語。
“不中,不過亦不遠矣!”察哈爾大笑。
“那就是包養了某某紅牌阿姑,蓄養在某某衚衕小院?”喬五有些不耐煩,“一個江東王爺再糜爛也不至於公開去嫖妓。”
“不是!”察哈爾嘆息了一聲,“五爺可知道那個愛月樓是個什麼地方嗎?是個小館流連的風月場所哪!”
“小館?!”喬五嘴角抽搐了一下,“江東王還有如此癖好?養小館?”
“本來就是!那個江東王身邊清俊的小廝好幾個,不過這個正妃進門後都發賣了,所以大家都沒有什麼疑慮,這次不知何故,江東王隱忍了幾年,突然迸發了,突然從王府裡搬了出來,與愛月樓的一個叫做潤蓮的小館,雙宿雙飛,竟然成了神仙眷侶一般,令人吃驚呢!”察哈爾爆料。
“的確令人汗顏!”喬五摸摸下巴,“這個江東王想幹什麼?不是坐收漁利嗎?怎麼如此自暴自棄了?”
“據說是那個秦羅敷從京都回來之後,江東王才突然變成這樣的,據蔓菁和香芹反饋的消息,似乎是秦羅敷把自己一直把持的東西給了江東王,江東王在屋子裡哭了一宿,第二日就搬出府去了。”察哈爾道。
“哦,這麼蹊蹺!”喬五沉吟,“再探,務必知道是什麼東西!”
“是!”察哈爾點頭,隨即有些猶豫道:“小的有一事不知當不當講?”
“既然如此說,肯定是要講的了!”喬五笑道。
“是這樣,江南來的密報裡提到滿堂紅成衣坊裡的衣服花樣翻新,款式新穎大膽,似乎是又請了一個高明的設計師傅,五爺您看,要不要查一下?”察哈爾看着喬五的神色,畢竟那是王妃的產業。
“是這樣啊,怎麼個新穎大膽了?”喬五不以爲然,衣服嗎翻來覆去就那些花樣,阿芝不過是在腰間加個蝴蝶結,在袖口弄個滾邊啥的,不怎麼稀奇。
“據說是女子的褻衣,用色用的布料,裁剪的樣式都特別大膽,就是那露着女子胳膊的衣裳,如今都有了呢,老夫子們都說這個有礙風化呢,小的倒是以爲夏季在家裡閨中穿也無礙!”察哈爾笑道,其實紫蘇穿上那種說不定也好看,江南夏季炎熱,天天穿着長衣,的確悶熱!
喬五心裡一驚,阿芝似乎是有那麼一件款式很暴露的褻衣的,在浙西時,他無意間發現的,當時很是震怒,女子怎麼可以如此暴露自己的身體,阿芝當時還很惶恐,很慚愧的模樣,後來就不見了,據說是她自己做着玩的,怎麼如今又出來此等褻衣了?還公開賣?這裡面——他的心怦怦跳起來,難道阿芝還活着?
“快,趕緊查清這個衣裳是誰設計的,務必要快,一天一報進程!”喬五臉色顯得激動而急切。
察哈爾莫名所以,也只能去安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