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柳蘭芷眼睛裡這才泛出真誠的笑意,她眉眼彎彎,從袖子中掏出絲帕,擡手給紫蘇去擦那臉上沾染的蜘蛛網等髒東西,紫蘇忙接過來絲帕,笑道:“奴婢自己擦就好了,不須勞煩夫人動手。”
一旁的盧氏看着她那灰頭土臉的模樣,不禁笑道:“這個裡面是哪年哪月修的秘道?我在這裡住了三四年了,你們若是不來,阿芝若是不說,打死我也不知道我住的這個屋子竟然可以連着餘杭的護城河外,阿芝,你是從哪裡知道的?”
柳蘭芷笑道:“這個自然是喬五的人摸索出來的,你也聽說過,他向來是有些神出鬼沒的。”她簡簡單單一句話帶過去,盧氏人老成精,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卻是聰明得沒有再問什麼。
紫蘇擦完了黑漆漆的小臉,那潔白的絲帕已經黑乎乎的不像樣子了,她靦腆地一笑,把絲帕納入懷裡,“夫人,回頭我洗好了再給你送來吧,這個秘道里面實在是太髒了些,裡面的老鼠都快成精了,個個如貓一般大小了,要不是黑塔伴着奴婢前來,奴婢可是不敢走這個秘道的。”
柳蘭芷臉上浮現出喜色:“你家的察哈爾也來了?趕緊讓他出來喝口水。”
“奴婢替他謝謝夫人了!”紫蘇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幸福的羞赧之色,她悄聲道:“他在裡面警惕着呢,怕奴婢膽小才護着奴婢前來,其實按照規矩,他是應該守在那邊的出口的,防止有變!”其實,察哈爾就在暗門裡面的秘道里,只是怕驚動了劉家老夫人,大白天,老夫人房裡突然冒出一個黑塔似的壯漢,未免太匪夷所思,所以,察哈爾粗中有細,怕走漏了風聲,特意留在了秘道里,卻是豎着耳朵聽上面的動靜。
柳蘭芷微微點頭,紫蘇這才從懷裡拿出一塊絲帛,“五爺的親筆信都在這裡,前些時候,夫人前腳離開浙西,五爺的人後腳就趕到了那裡,說讓夫人放心,妖妖和嬈嬈兩位郡主都安置好了,讓夫人和世子以及傾城郡主也儘快轉移出來,餘杭城裡如今都是那人的耳目了。”紫蘇俏皮地在柳蘭芷眼前比劃了兩個手指頭,柳蘭芷會心一笑,這是她們主僕原來在閨中的手勢,指的是那個如今黏在尚書府裡的二貨,試問誰有行二呢?
紫蘇也抿着嘴一笑:“夫人當心些!”她說着,肚子裡卻是咕嚕嚕一響,她不好意思笑道:“奴婢從浙西往這裡趕,沒顧得上吃飯,所以——”
柳蘭芷感動地點點頭,這個紫蘇真是忠心,浙西離這邊可是不算近,如今風塵僕僕而來,一路上估計是快馬加鞭的,耽誤了吃飯的時辰,她回身看到案子上擺有一些精緻的點心,連忙把點心都折在一起,倒進了一個點心匣子,“帶回去給那個黑塔墊吧墊吧,你稍坐,休息一刻,趕緊吃些東西,我看了五爺的信立馬就寫回信。”
紫蘇點頭,柳蘭芷喊了一聲“青果!”
守在門口的青果忙應聲而入,見到紫蘇,面上又驚又喜。
“你去廚房端來燉得爛爛的紅燜肘子和西湖醋魚過來,我早就安排好的。”青果轉身出去,對着另一個守門的小蠻耳語幾句,小蠻立馬去了,很快就把熱氣騰騰的飯菜端了過來。
紫蘇胃口好得很,在那裡狼吞虎嚥,聽得在秘道里的察哈爾口水嚥下去了許多。撫摸着癟癟的肚皮,暗歎不已,這個夫人也太寵自己的丫頭了,是,紫蘇是自個兒的媳婦,可是她在上面啃肘子,吃鮮魚,自己還餓着肚子呢!他癟癟嘴,很是不滿地攥了攥拳頭,但是想着自家媳婦沒準兒肚子裡還有一個小的,也算是替自己吃了,想起這幾個月,自己和紫蘇在浙西重新找回了夫妻恩愛,魚水和樂,在黑咕隆咚的秘道里他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有些嚇人,驚得大個子耗子精們四處遊走,逃竄不迭,這個黑怪物可不是好相與的,手裡那一雙亮錚錚的匕首可是鋒利無比呢,不知道修煉多年的耗子精們都慘死在這個黑閻羅刀下呢!
秘道上面的柳蘭芷可沒想到下面的黑塔如今餓並快樂着,她展開那泛黃的絲帛,上面是精緻的小楷:
“吾妻,別後相思尤甚,日間與陳洛玉門關對壘,僵持不下,夜間卻輾轉反側,思念你與兒女,聞你已經早把妖嬈兒女轉出,稍稍安慰,嘆息吾竟不能一時把你及朔兒與傾城一同脫離險境,憂心煎熬!餘杭江東王騎牆看戲,可利誘之,舅兄志在冀州,慎之!看準時機立脫離險境!切切!夫五!”
柳蘭芷看到那落款竟然是一個拙劣的小丑畫像,不禁失笑,想到如今漠北大雪連連,喬五和駐守玉門關的陳洛相持不下,比的是耐力罷了,雙方糧草都甚缺,如此嚴寒之下,不知道又會有多少邊關將士喪命,她微微蹙眉,終是嘆息了一聲,思索片刻,蘸飽筆墨,手握狼毫,刷刷刷寫回信。
一行行漂亮的簪花小楷,在白絲帛上呈現,字裡行間是對形勢的擔憂,思念之情,夾雜其中,行雲流水間,情意呈現,她刷刷刷寫着,想着漠北的喬五讀信時的模樣,肯定是臭屁得很,嘴角很是翹了翹,眉眼裡全是情意綿綿之色,盧氏在一旁見着女兒這般的情狀,微微笑了,這個喬五偌大本事,從漠北能捎回書信來,千里之外都能讓自己女兒眉眼彎彎,也是個手段高的,自家女兒就是太癡心,希望這次能得遇良人,不要再步當初在焦家的後塵。
一時,書信書寫完畢,柳蘭芷將墨跡吹乾,紫蘇已經吃得太撐了,肘子和醋魚卻還是剩下了大半,她自己動手把那剩下的飯菜也打包放在了點心匣子裡,柳蘭芷目光微閃,卻是微微一笑,沒說什麼,紫蘇有些羞赧一笑:“他還餓着呢!”她指指秘道里面。
柳蘭芷笑着點頭,把回信折後,遞給了她。
紫蘇收好信,挎着點心匣子,身
手利落得鑽進了暗門,青果有些驚訝,這個紫蘇姐姐何時練得這麼好身手了?眼裡有些羨慕之色。
柳蘭芷看她呆怔着,伸手敲敲她的腦門:“發什麼呆?趕緊把這炕屏擡過去,難道還想着老夫人動手不曾?”
青果忙“哦——”了一聲,和夫人把炕屏恢復原狀。
盧氏道:“我是睡不踏實了,一想到那邊——”她閉了嘴,搖頭失笑。
“給孃親添憂了!”柳蘭芷一臉歉然,她本來想着暗地裡讓翠屏傳遞消息的,可是焦仲卿狡猾得很,早就知道翠屏掌握着自己的那些綢緞莊,成衣坊,盯得死死的,無奈,才啓用了秘道這一招,幸好這個出口在老夫人的臥室裡,要是在大哥劉玉樹那邊,事情可有的麻煩了,這可能就是天意吧。餘杭的秘道圖,喬五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卻是精準得很,柳蘭芷看到那秘道設計的錯落有致,一剎那間有現代下水道管網的感覺,卻是搖搖頭,怎麼可能?這樣的圖紙也太超前了吧,她想起那泛黃的絲帛,不住地搖頭,很是迷惑,喬五從哪裡搞來的圖紙。
青果收拾了餐盤下去,光光的餐盤令廚房裡的下人大吃一驚,老夫人和大小姐如此能吃?這才用了午飯不足一個時辰呢!可是主子們的事情是不能說的,廚房裡幾個雜役,將疑惑埋在肚子裡,笑嘻嘻地接了盤子。
青果打賞了他們一些散碎的銀子:“老夫人和大小姐都說今天的肘子和醋魚做得地道,胃口很好,餘下的賞了小的和小蠻那個饞嘴的丫頭,嫂子們不會笑話我吧!”青果故意拿出帕子擦擦嘴角,顯得意猶未盡的模樣。
廚房裡的媳婦們恍然,難怪吃得一點不剩,原來是便宜了青果和小蠻這兩個丫頭了,也難怪,少夫人汪氏管家,歷來斤斤計較,把銀錢管得緊,尚書府的下人們難得有油水飯餐,想來人家大小姐在浙西也是富家一方的大財主,來到這裡未免屈就了,她的下人往日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也是正常的,如今尚書府的飯菜也實在是清湯寡水了些。想到這裡,這些媳婦們心頭的疑惑頓解,笑嘻嘻地接了錢,口裡稱道:“多謝大小姐的賞錢,姑娘跟着大小姐就是享口福呢!”
青果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嫂子們不要往外說,是我和小蠻攛掇着主子弄些精緻飯菜罷了,說出去,我們兩個饞丫頭可是沒法嫁人了!”
廚房裡的媳婦們呵呵直笑,連說不能,於是這事情就輕輕揭過了。
再說焦仲卿在尚書府盤桓了幾日,期望着能多見幾次柳蘭芷,可是柳蘭芷一向躲在盧氏的瑞萱堂那裡,說是陪伴老母盡孝,連吃飯也是在瑞萱堂裡面用,焦仲卿仗着自己相國大的身份闖了幾次瑞萱堂卻是踢到了鐵板,也不知道盧氏是從哪裡弄啦幾個黑黑的,粗粗壯壯的幾個婦人,鐵塔般得杵在瑞萱堂門口,虎着臉,把焦相國攔在外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