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五一愣,隨即問道:“出家人都不食葷腥,道長你怎麼能吃烤羊腿?都不問紅塵的廢興,你怎麼還在這裡裝神弄鬼地指點這個那個的?”
老道給他噎了一句,有些發怔,忙端起手邊的一大碗酒,喝了一大口道:“好酒!中州皇后有言,‘酒肉穿腸過,道在我心中’啊!”
喬五微微冷笑:“你從哪裡打聽來中州皇后的諸多事情,來我這兒騙吃騙喝?”
老道不言,又大喝了一口美酒:“還是新豐酒有味道,我最喝不慣的就是草原上的馬奶子酒,有股奶腥味兒,不如咱們大漢的烈酒有味道!”
喬五也不急,看着他大吃二喝。
良久,一隻大大的烤羊腿給老道全部啃光,他打了一個飽嗝,在袍子上隨便擦擦油汪汪的雙手,道:“美味,你這兒的烤羊腿正宗,那上面灑的是什麼小顆粒?香香的,我在別處沒有吃過。”
“孜然。”喬五道,“是內子的主意,說孜然灑到烤羊肉上能去腥羶之味兒,我試了一下,果然!”
“聰明的女子!”老道翹起了大拇指,“可是你的夫人的主意?你夫人不是病逝了嗎?”
喬五的臉色變了,“你還知道什麼?”原來張靜姝被毒殺,除了金盞幾個丫頭外,也就是心腹之人知道,別人都以爲柳蘭芷就是喬五的髮妻呢!
“老道還知道,如今是你掌握着當初喬安妮的那批隱勢力。”老道笑得風輕雲淡。
喬五的臉色卻變了。
他猛地拔出了身側的長劍,指向了老道的咽喉:“你說什麼?”
老道並不驚慌,他用那髒乎乎的袍袖輕輕一拂,把喬五的劍拂開道:“你緊張什麼?你是喬家人,喬安妮的那些東西不給你難道還要給別人?”
喬五額上冒出了冷汗,他顫聲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當年中州皇后和老道士是極好的朋友,她那時候已經做
了大漢的皇后,翻手爲雲,覆手爲雨,可是她並不快樂。很快就愁思鬱結,生病了。聖祖皇帝急得團團轉,把老道士從天山上招來,給她看病。其實吧,中州皇后也沒什麼大病,她自幼吃了很多苦,和聖祖皇帝騎馬打江山時意氣風發的,一向是身體壯碩。可是等老道見到她時,她卻病懨懨的,對着聖祖皇帝時時發脾氣,嘮叨、抱怨,整個一深宮怨婦。無奈之下,我據實告知聖祖皇帝陛下,要想治好她的病,須離開深宮,到塞外去散散心,以疏散鬱結。聖祖皇帝起初不同意,後來見中州皇后實在瘦得只剩下一把骨頭了,不由心軟,將皇后放出了宮。中州皇后歷來和我極熟,你知道她出宮時多高興嗎?像籠中鳥突然間見了藍天一般。”老道士嘮嘮叨叨說了許多,眼睛裡有許多的懷念和眷戀。
喬五沒有說話,靜靜地聽他說下去。
老道停頓了片刻道:“當時陪着皇后出宮的,有一個廚子,姓喬,據說是皇后在趙州時收的義弟。做得一手好菜,那滋味,嘖嘖——”老道士撮牙花子。
喬五笑道:“一個廚子跟着出宮,皇帝樂意?”
“不樂意也沒辦法,皇后就喜歡這個義弟做的飯菜,別的御廚做的飯菜,她聞也不聞。聖祖皇帝沒辦法,只得由了她帶出來了。”老道笑道,“五爺,你可知道,這個廚子是什麼人嗎?”
喬五笑道:“知道啊,我們喬家族譜上寫着呢,是祖宗。”
老道士點頭,“中州皇后出宮後,得了自由,身邊沒有盯着她的眼睛,她就把原來隸屬於她的一些勢力,隱藏了起來,所以大漢的那些人都傳說中州皇后善於理財,但是她逝去後,陵寢卻簡樸得很,原來從屬於她的一些商號、店鋪,一夜之間紛紛轉手易主,聖祖皇帝那時候過於哀切,不理會這些,而中州皇后一輩子無所出,太子是華貴妃所出,去探查過中州皇后的財源,結果卻失蹤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再後來,皇帝知
道了大爲震怒,說華貴妃覬覦後位,三尺白綾打發了她,對於太子失蹤也毫不在意,轉而立了老實忠厚的鬱皇子做了太子。所以中州皇后的身後財產成了謎,直至如今,歷經百年,這兩年才漸漸露出端倪。”
喬五沉默了半晌道:“你真的是左慈嗎?”
“老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老遠的何苦要騙你?”老道攤攤手,隨即從袖中掏出了半塊玉玦,遞給了喬五。
喬五仔細審視了一會兒,從自己的領口處也掏出了半塊玉玦,自己這塊是拴了繩子的,將兩塊玉玦放在案上拼接到了一起,果然,上面有一些奇怪的字符,卻是嚴絲合縫,如果柳蘭芷在這裡,肯定會念出來“Johnie”這幾個英文字母,它們篆刻在這個玉玦上應該有些年頭了,玉玦的質地微微發深綠色。放在案上,泛着幽幽的光。
那個老道老淚縱橫,突然毫無預兆地撲倒在案邊,嚎啕大哭起來,邊哭邊數落:“我說讓你跟着我走,你捨不得你跟他的情分?他對你好嗎?一年年的選秀,宮裡的美人成千上百,他憐惜過你的處境嗎?你這是何苦,眼見他的江山也敗在兒孫手裡了,你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天是吧,再讓你的人拼死拼活保衛他的江山,你是何苦?我沒有嫌棄過你麻子臉,我有上好的玉容膏可以給你修容,可是你卻是擰巴性子,何苦啊!”老道士哭得甚是悽慘,引得外邊的侍衛和丫頭都過來探頭探腦的,喬五冷冷一瞥,立馬那些人迅速消失。
喬五臆測這個老道和當初的中州皇后有些瓜葛,但是中州皇后和喬家關係匪淺,所以,他閉緊了嘴,任憑那個老道士哭得鼻涕眼淚一大把,也不去安慰勸說。
良久,老道士哭完了,把眼淚鼻涕擦到了道袍袖子上,道:“你若有疑問就來大黃山找我,那個山上出產紅藍花,是做胭脂的好東西,只要問問當地的匈奴女人,沒有不知道這個山的。”說罷,拂袖而去,沒再看喬五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