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裡,本來是一個小小的後花園,因爲朔兒這幾日嚷着騎馬的緣故,焦仲卿已經讓人把那些花花草草的拔盡,清出一塊地方來,雖然不太軒敞,可是一匹馬卻可以溜起來,因爲下午據說馬駒才能運來,焦仲卿目前正蹲在那個嶄新的拴馬樁那裡和朔兒咕咕噥噥說着什麼,好開心的模樣。
焦平杵在那馬棚那裡,看了一陣子,心裡有些發酸,這幾年來,自從二爺與二少奶奶分開後,他許久都沒有見到二爺的笑臉了,這樣放鬆、愜意的笑容,有些令人難以置信,他揉揉眼睛,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眼睛發酸,很不想打擾他們父子享受天倫之樂的時刻,可是,想一想那不安分的老宅那邊,他嘆息了一聲,猶豫了一會兒,終於輕手輕腳地上前去回稟。
“相爺——”焦平喊了一聲。
“嗯?”焦仲卿擡起頭看到了焦平,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有收住,笑道:“老夫人和大小姐都回去了?”
“啊——哦——”焦平對着自家爺那舒心的笑容竟然有些不忍心說出口,所以回話有些結結巴巴的。
朔兒卻擡起骨碌碌的大眼睛,稚氣地笑道:“亞父這個小廝呆頭呆腦的,有些像朔兒在舅舅家養得那隻呆頭鵝!”
“呵呵——”焦仲卿笑得開心,“是嗎?焦平本來也就是呆呆的模樣,呆頭鵝?唔,還真像!”
焦仲卿父子拿着焦平開涮,焦平卻是苦下臉來:“相爺和小公子拿小的開心無所謂,那個,那個,老夫人和大小姐去了驛館!”
“驛館?!”焦仲卿蹙眉,猛地站了起來:“她們去找那個女人!”他的臉色變得鐵青。
朔兒很是聰慧,這一會兒見亞父和焦平說什麼驛館,他就乖巧地站到了一邊,瞪着眼睛,豎起耳朵聽起來,他可記得一路上那個什麼側妃就是住到驛館裡去的,孃親很討厭她的。
焦平這一會兒也分外焦急:“相爺,您看,咱們是去阻止老夫人她們還是——”他下意識地瞥了站在一旁的朔兒一眼,閉上了嘴巴。
焦仲卿如今也
意識到了朔兒在一旁,有些話是不能說的,他對着朔兒笑着眨眨眼睛:“朔兒,你先回後院找你孃親和小妹,好不好?”
“好!”朔兒清脆地應了一聲,轉身就一溜煙地跑往後院,把跟隨的丫鬟撇得遠遠的,小小的身子繞過了幾個抄手遊廊,就把那相府裡笨笨的丫頭給甩到了一邊,自己卻是潛藏在書房窗戶下的一盆大盆景的後面,繼續聽亞父和小廝的牆角。
書房裡,焦仲卿嘆息了一聲:“老夫人知道就算了,反正如今她們母子三人都在我的相府裡,紙裡包不住火,早晚會得知消息的。”
焦平言語裡卻是焦急的:“相爺,這個如何是好,您也知道老夫人和柳夫人原來在趙州時就不對付,如今老夫人要是知道柳夫人在咱們府上,那會惹得她不痛快呢!”
“哼!”焦仲卿冷哼了一聲,眼神裡滑過一絲怨恨,轉瞬即逝,一旁的焦平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縱使知道了,又如何,你小心伺候就是!”焦仲卿站在那裡發號施令,言語裡帶着幾分不耐和焦躁。
焦平不敢吱聲了,過了一小會兒,他垂頭喪氣地走出了書房。潛藏在窗戶下的朔兒想站起來,募地,他聽到亞父在書房裡自言自語:“阿芝,我這一次絕不會讓你受刁難!”
朔兒愣怔了一下,躡手躡腳地離開了。
驛館裡,秦羅敷穿着水紅色遍地錦繡的襦裙,上面配着一個月白色的掐牙雲緞小襖,把腰身勒得細細的。她端着一杯茶,笑吟吟地打量着這一對不速之客。
幾年不見,那焦家老夫人臉上的皺褶似乎更多了些,許是長年板着臉的緣故,她一副的苦大仇深的模樣,嘴角往下撇着,顯得更尖酸刻薄了些。再瞧瞧那個沒腦子的女人,焦家的寡婦姑奶奶——酈霞,穿紅着綠的,一副輕佻的模樣,可不像是守寡的婦人打扮。她微微一笑,心裡有了計較。面上卻是笑得如一朵花兒:“這不是焦家老夫人嗎?久違了!”,但是,她雖言語熱情,身子卻如黏在椅子上一般,巋然不動。
刁氏撇撇嘴
,這個小娼婦,自以爲做了什麼王的側妃,就以爲了不起了,還不是個小妾?!刁氏想到這裡,鼻子裡“哼”了一聲,也不用秦羅敷招呼,她就一屁股坐到了秦羅敷對面的那把椅子上。
酈霞卻是聽說秦羅敷如今發達了,做了江東王的的側妃,她很是羨慕,於是上前施禮。
秦羅敷家依舊笑得如沐春風,忙對身邊的丫頭道:“還不給焦小姐搬繡墩!”
“是!”一個長得千嬌百媚的丫頭應道。
秦羅敷呵呵一笑,斜睨了刁氏一眼,看來刁氏還是那般狂妄,那般目中無人,而這個鸝霞是一如既往的沒腦子。
刁氏懶得和秦羅敷寒暄,她直截了當問道:“你知道什麼情況?不是當那個勞什子側妃去了,怎麼又回來纏着我家老二了?”
秦羅敷禁不住“噗嗤”一笑:“焦老夫人,您的兒子在您的眼睛裡是寶,可是在別人的眼睛裡可就不一定了!我在江東王府金奴銀婢得被伺候得舒舒服服,可不想再回您府上爲了針頭線腦,爭得頭破血流了!”她嘴角含笑,言語裡卻帶着深深的譏諷。
饒是刁氏年紀大了,臉皮厚了,卻還是老臉一紅,可不是嘛,如今的焦府老宅裡,丫頭婆子姨娘啥的爲了一塊碎邊角料的布也會爭個面紅耳赤的,總而言之,還是窮啊!她絲毫不覺得是自己太吝嗇,太剋扣下人的緣故。
酈霞卻不懂得什麼含沙射影,她看着秦羅敷的衣裙萬分的羨慕:“秦家姐姐,你的衣裳真好看,是江南的樣式嗎?”
“哦,我的衣裙是江南餘杭滿堂紅繡坊定製的,咱們趙州也有一家吧!”秦羅敷笑嘻嘻地站起身顯擺,“酈霞,你瞧瞧可合適?”
“嗯,怪不得這麼好看,原來是滿堂紅的衣裳!”酈霞咋舌,“乖乖,一件這樣的衣裳最起碼要三、四十兩銀子呢!”
秦羅敷見話題轉得太快,不由蹙眉。轉而她咯咯笑道:“我聽說相爺從南邊帶了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兒呢!”
“什麼?!”刁氏猛地在桌旁站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