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厚厚的馬車的簾子,柳蘭芷往外張望,發現已經能看見玉門關那肅穆的青瓦白牆了。似乎真的如喬五所言,玉門關城樓下似乎氣氛很緊張,守衛關卡的幾個士兵在嚴密地盤查進出關的客商、行人。
柳蘭芷和喬五對望了一眼,柳蘭芷眼裡有掩飾不住地擔心,喬五拍拍她的手,安慰道:“無妨!”
前面一個行腳商被兵卒揪了出來:“你是什麼人?細作?匈奴的細作?”
那個行腳商看樣子是個西北的大漢,漲紅着臉嚷道:“官爺,您可嚇着小的了,小的可是本分的生意人,是冀州”寶玉堂”的夥計。”邊說邊手忙腳亂地從袖子裡往外掏戶籍文書之類的東西,卻是一不小心掏出一對緋紅的瑪瑙手鐲,笑吟吟地遞給那兩個小兵,“官爺,請笑納,這個成色極好,送給官爺的娘子是上佳禮物!”
那兩個小兵似乎很緊張地樣子,四處看看,沒人留意他們,飛快地把手鐲往懷裡一掖,然後其中一個佯作兇狠地道:“趕緊走,大爺在這裡查細作,查官府裡走失的人口呢,沒工夫搭理你!”另一個卻飛起一腳踹到那個行腳商的屁股上:“滾!”
柳蘭芷看得清楚,那個行腳商慢慢從地上爬起來,臉上漾出了一絲陰狠的笑意,轉瞬即逝,卻讓柳蘭芷莫名地熟悉,這個人,她似乎是見過的。那人突然把頭上的破氈帽往地上一摔,大踏步走出了關隘,那虎背熊腰的背影,立馬讓柳蘭芷意識到這個人是匈奴人,因爲他走路有些“X”型腿,是長年騎馬的人的腿型。
她在腦海裡搜索認識的匈奴人,不提防馬車外有人罵道:“大白天的,馬車簾子裹那麼厚做什麼?掀開看看,是不是窩藏了人質!”邊罵邊“唰”的一聲,一把明晃晃的劍挑開了簾子。
柳蘭芷嚇了一跳,正午的眼光照進來,正好讓挑簾子的小兵看到她驚慌失措的臉。
“哎呀,誰掀開的簾子,快蓋上,羞死了!”耳畔傳來嬌滴滴的聲音,一雙裸露的潔白雙臂環上了柳蘭芷的腰,“哎呀,相公,都是你不好啦!大白天的非得在馬車上就和奴家行那羞人之事,這不讓人家官爺查住了?”那柔媚的、嗲聲嗲氣的撒嬌聲,讓柳蘭芷汗毛直豎,她的臉紅白交加,更加坐實了大白天這對男女捂着厚簾子行那苟且之事。
兩個小兵如看戲一般,樂得哈哈大笑。
那個老實木訥的車伕老吳忙把戶籍文書路引遞了過去。
其中一個小兵輕佻地拿起那戶籍文書等略略一翻就丟給了老吳,“大爺我不耐煩看這些,你說說吧,你家主子這是鬧的哪一齣?”
老吳唯唯諾諾,半天才囁嚅道:“小的的主子是通縣的柳老爺的獨子,這次去北邊學着做毛皮生意,路過冀州那個萬花樓的時候,看中了這個小娘,就立馬給她贖了身,怕打發回家老夫人和家裡的大夫人不容,所以乾脆就帶在身邊了,這個嘛。昨日小主子才洞房了,卻是昨夜喝多了,所以今天這個在馬車上,小主子要補回洞房禮,年輕人嘛,也正常是吧!”老吳一副過來人的模樣,對着那兩個小兵眨眨眼,順手遞過去了兩隻大大的荷包,“這是我家小主子納第五個小妾之喜,見者有份,二位官爺也沾沾喜氣!”
“喲呵,都納了第五個小老婆了?
老子如今還是光棍一條呢!”一個小兵掂掂沉甸甸的荷包,臉上漾出猥瑣的笑容,把頭往馬車裡探,“我來瞧瞧這個第五個小老婆是啥模樣?”
柳蘭芷嚇了一跳,手緊張地在發抖,“五姨太”卻攀起她的脖子,對着那小兵嬌笑:“哎呀,官爺,奴家已經從良了呢,您瞧,奴家衣衫不整的,可是有違婦德呢!”,“五姨太”故意露出自己的大紅肚兜,肚兜下是可疑的鼓鼓囔囔被他緊緊抱着的柳蘭芷都覺得咯得慌。
那個小兵猥瑣地一笑,伸出手想去摸“五姨太”的臉蛋,“五姨太”媚笑一下,把有蕁麻疹的那一面露出來,“官爺,奴家可是有皮膚病的,小心傳染啊,我家郎君可是不敢碰的,官爺好膽色!”
那個小兵聽得說有皮膚病,就着光線,仔細看了一眼,紅紅的小疙瘩佈滿半面臉,他嚇得立馬變色,一下子縮回了手,大聲罵道:“晦氣,晦氣,萬花樓的姐兒染了病,肯定是髒病!哼,怪不得捂在馬車裡行那種事情,半面臉如此可怖,任誰也不樂意看,也就是這個柳家的敗家子主兒罷了!”
“滾,快滾!”不等着那個小兵伸出腳來踹,老吳已經飛快地爬上馬車,一聲有力的“駕”就趕車出了城門。
馬車裡的柳蘭芷嚇得冷汗淋漓,一下子癱軟在車上,後面抱着她的“五姨太”不費力氣地賺得了一個軟玉溫香的滿抱。
柳蘭芷瞪了他一眼,一下子把他推開,低聲斥道:“放肆!”
“五姨太”笑嘻嘻地把鼓囊囊的肚兜解下,露出精壯的前胸來,“你瞧!”
“登徒子,瞧什麼?”柳蘭芷禁不住臉紅,馬車簾子給削去一截,透進來的光,恰好能看到他的玉色的胸膛,不見孱弱,卻見健壯。
“呵呵,你瞧什麼呢?”喬五總算從“五姨太”的狀態裡恢復,看到柳蘭芷直愣愣地盯着自己胸膛瞧,忙掩上了衣衫,臉卻漸漸熱起來了,心裡卻是有異樣的驚喜。
他咳嗽了一聲,化去了尷尬道:“我把饢餅剛纔情急之下塞到肚兜裡面了,讓你瞧瞧壓壞了沒有。”他指指肚兜下那一小包袱饢餅,卻是柳蘭芷從莊子裡帶出來的。
柳蘭芷的臉紅了,啐了他一聲,也笑了。
此時聽得馬車外急促的馬蹄聲,車伕老吳低聲道:“主子,前面來了一隊人馬,當先的一個人,似乎是個有來歷的。”
喬五一愣,用手掀起那一半耷拉着的車簾子,往外看去,只見前方塵土飛揚,飛奔過來幾匹戰馬,當前一人頭戴盔甲,手擎青龍偃月刀,騎在馬上,肆意大笑。他不禁“哎呀”了一聲,“糟了,怕誰來誰,這個人最是難纏!”
柳蘭芷不解,也擠過去看,卻看到的是一個極其威武的將士的模樣。
她悄聲問:“是誰?”
喬五卻已經把那花裡胡哨的女衫裙穿好,在袖子裡藏了一把短刀,對着柳蘭芷吩咐:“一會兒我斬斷馬的繮繩,你就騎上馬往西北方向跑,河套綠洲就在那邊,我爲你斷後,收拾一下這個常勝將軍。”
“常勝將軍?”柳蘭芷納悶,“誰?”
“陳洛!這兩年數次對決匈奴戰役裡他無一失利,新帝稱讚他爲常勝將軍,更有一手狠絕的騎射功夫,百步穿楊不在話下。遇到
他是我的幸還是不幸?他和焦二郎感情甚篤,估計不會這麼輕易地放你走。”喬五冷靜地抿抿嘴道。
柳蘭芷也開始緊張了,她摸摸頭上的男式髮髻,嘟囔道:“說不定會矇混過關呢!”自己卻是沒什麼自信,也許是喬五的那番話把她嚇住了。
說話間,自己乘坐的馬車已經和前方的那對人馬離得很近了,喬五吩咐老吳:“鎮定些,能騙過最好,騙不過就硬闖!見機行事!”
“屬下明白!”老吳低沉的聲音答道。
“這些都是什麼人?”是有些熟悉的男中音,果然是陳洛在問,柳蘭芷手裡握着的小小匕首,冷汗已經溼了底衣。
“應該是過往的商旅吧!”一個像侍衛模樣的兵卒回道。
“嗯——”陳洛點點頭,“門口的鄂大、鄂二估計又勒索了不少好東西!”陳洛哈哈大笑,一改以前在柳蘭芷面前的儒雅形象。
“勒索些東西倒是不怕,就是擔心這倆小子誤了大事,尚書有令查找遺失人口,不知道這兩個小子有沒有仔細看着。”陳洛蹙着眉看着這一行商旅,都是富貴商販的馬車,用上好的黃銅打造的,這些商賈,賊有錢!他有些心裡不平衡,怎麼自己和兄弟們辛辛苦苦打仗,用性命博來的也就是微薄的俸祿,這些商賈不事生產,只是將皮毛、玉石從關外運到關內,就獲利豐厚,哼,自己的兄弟們不宰他們宰誰?
前面的幾個商旅馬車又被侍衛攔下查驗了一遍,自然是少不了孝敬。老吳也躬着低頭哈腰,滿臉笑意地把那些路引之類的遞上,不同於守門小兵的大大咧咧,那個侍衛把路引親自交給了陳洛查驗。
陳洛拿過來念道:“陵縣柳老西之子柳如煙?女的?”
“不是,軍爺,我家員外老來得子,怕不好養活,所以請私塾的先生取了一女子之名,以圖好養,不生災病!”老吳諂媚說道,順便熟門熟路地遞上了一大袋子銀子。
陳洛瞥了一眼那袋銀子,看着老吳似笑非笑:“你家主人倒是大方,這一趟能賺不少錢吧。”
老吳諂媚一笑道:“哪裡哪裡,軍爺說笑了,哪怕賺不到銀子,該孝敬您老人家的,小的一文都不敢少!”
“嗯!”陳洛點點頭,那個侍衛把銀子接了過去。
陳洛看着馬車道:“柳如煙少爺怎麼不出來?怎麼?我堂堂一個常勝將軍還嚇趴下他了不曾?”
柳蘭芷和喬五互看了一眼,喬五示意她往後面藏,自己卻拿出紅紗巾蒙在頭上,掀開了車簾子嬌笑道:“哎呀,軍爺,您是找奴家嗎?”
那撲鼻的香粉的氣味薰得陳洛的戰馬打了一個響鼻,陳洛忙勒緊了繮繩退了幾步。臉上現出吃驚之色道:“這個,這個就是柳如煙?”
那車伕老吳腦子轉得也快,忙陪笑道:“正是,”然後低聲道:“這個是小的主人,老員外自小把他拿女兒養的,結果,養來養去,養成這一副不男不女的模樣,平生最愛穿女裝。”
柳蘭芷在馬車裡聽着老吳編謊話如此之利害,不禁咂舌,這個喬五究竟是何方神聖,網羅了這麼一批奇奇怪怪的人!
陳洛饒是見多識廣,也不禁嚇了一跳,蹙着眉道:“這個,不男不女的怪物就是你家少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