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蔓菁?這是你取的名字?”劉蘭芝忍着笑,這個蔓菁可是一種蔬菜,後世裡幾乎沒多少人知道,都當成了白蘿蔔,其實完全不是一回事,劉蘭芝還記得自己的媽媽做的蔓菁肉丸子,相當好吃。如今這個丫頭名字就叫做蔓菁,真是的。
張靜姝笑道:“名不是我取的,是我家五爺,那天他正在翻一個勞什子菜譜,管家帶來了丫頭,他就給那個丫頭取名香芹,這個丫頭就叫做蔓菁。”
“哦?”劉蘭芝詫異,“這個蔓菁嘛,其實詩經上面也有”
“你姓什麼?”劉蘭芝覺得這個丫頭一臉憨厚老實的模樣,溫言問道。
“奴婢姓谷。”那個蔓菁恭敬回答。
“習習穀風,以陰以雨。黽勉同心,不宜有怒。採葑採菲……”劉蘭芝念念叨叨,卻沒發現那低着頭的蔓菁丫頭臉色白了一下。
“你拽什麼書袋子呢!”張靜姝問,“明明知道我不愛讀書,還在那裡念念叨叨的。”
“哦,是這樣,這個蔓菁這個名字來自於《詩經》就是那個‘採葑採菲’中的那個‘葑’,是一種蔬菜,”劉蘭芝解釋道,隨即好奇問道:“怎麼?你家如今沒有廚子嗎?你相公看菜譜?自己下廚洗手做羹湯?”
“怎麼會啊,家裡有從老家帶來的廚娘,我也奇怪來着,”張靜姝懶懶地笑着,“最近不知何故,五爺老捧着一本菜譜,苦思冥想的,令人不解。”
“哦,估計你家相公打算開飯館酒樓之類的,喬家在趙州不就是開茶肆酒樓嗎?”劉蘭芝淡淡道。
“嗯,也對,管他呢,我瞧着他就是有了長庶子也是整天陰沉着一張臉,不知是什麼緣故!”張靜姝有些苦惱地蹙眉,“你說我當初爲了討他歡心,特地來陳州把你的陪嫁丫頭勒索來給了他,他初時開心,後來卻也平常了,這個男人心,海底針啊!”
“嘻嘻!”青果和紫蘇都忍不住掩嘴笑了起來,就來那個新來的小蔓菁也悄悄抿着嘴笑。劉蘭芝更是樂不可支,“我說,你什麼時候學會的這句話?”
“跟你學的啊!你上次不是說什麼女人心海底針嗎?我覺得咱倆的心思都是敞亮的,就是你家相公和我家五爺這等男人最難揣測了!看着板着臉,也不知道想什麼呢!”張靜姝的話脫口而出。
“你呀!天天把目光黏在你家相公身上做什麼?男人有男人的事情,咱們後宅婦人快快樂樂的,天天揣摩他們的心思做什麼,那麼累!”劉蘭芝開導她,實際上她也是這麼做的,她甚少關心焦仲卿在外邊都忙些什麼,這個時代的男子還是有“大丈夫情結”,覺得什麼事情自己一肩扛就成了,甚少和家裡的婦人提起,劉蘭芝本來就懶怠操心這些,她認爲安心地當一個米蟲就行了,抽空再賺一些小錢,沒有那麼多的野心,非得要去爭些什麼,搶些什麼,這在張靜姝看來簡直是不爭氣、不上進!
果然張靜姝鄙視地掃了她一眼:“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嘁!你的鴻鵠之志在哪裡?爲你家於姨娘的
兒子洗三?”劉蘭芝笑吟吟地問。
“唉!”張靜姝嘆了一口氣,“我正爲這事情煩惱呢!本來在客中,離着趙州遠着呢,我和五爺說,雖說是長子,可畢竟是一個庶子,沒必要大張旗鼓地操辦,自家人一起熱熱鬧鬧辦個酒宴就成了,可是,五爺非得擰着勁兒說要好好慶賀一番,得意的那個賤婢喲!”張靜姝拉長了語調,滿臉酸溜溜的表情。
“得了吧,你!你如今肚子裡還有一個呢,怕什麼?那不過是個姨娘生的庶子罷了,你拈酸吃醋個什麼勁兒?”劉蘭芝吃着枇杷果,她越來越想念去年這個時候的葡萄了,葡萄沒了,那個男人也一直沒有音信,有時候她真覺得是不是焦仲卿也穿越了,穿到了某個不知名的時空去了。否則怎麼會杳無音信呢,她怔怔地出神。
“好了,又思念你家的那個焦師爺了?你放心,不會有事的,我聽得我家五爺說,北方正在平叛,什麼劉皇叔啥的冒出來一股正義之師,打得匈奴屁滾尿流的,估計北方很快就沒事了,你倒是抱着兒子衣錦還鄉,多好!”張靜姝笑道。
“哼,今天沒見倒是長了學識了,遣詞造句好得很哪!”劉蘭芝給她一說,心也放寬了,笑嘻嘻地打趣她:“你怎麼知道我肚子裡的是兒子?還衣錦還鄉?”她撫摸着隆起的腹部,再瞧瞧張靜姝那似吹鼓了氣球般迅速漲大的肚子驚奇問道:“我記得我比你的早一些,怎麼你的肚子這麼大?是不是郎中診錯了?”
“應該不會吧。”張靜姝也遲疑道,“那個鍾老頭看着稀奇古怪的,醫術卻是不錯的,我的小日子一直很準,應該錯不了,估計是我在你這兒吃得太多了!”她雖這樣說着,她雖這樣說着,手裡卻是不閒着,有拿起一塊桂花糕放到嘴裡。
劉蘭芝一看她面前的那一小碟子桂花糕已經剩下了一兩塊了,就把自己面前的碟子推過去,“這兒還有,慢着吃,那麼多甜的東西,你也不嫌膩!”
“不嫌!你家的東西比我家的好吃,你這兒的丫頭婆子都不錯,瞧這個桂花糕有淡淡的桂花香氣,比我家那些好吃多了,以後我家開飯莊,要聘你的丫頭青果去當廚娘!”張靜姝嘴裡塞滿了糕點,含混不清道。
“我在趙州的一個廚娘做的飯食才叫好吃呢,青果學了她的八成本事,就足以做大廚了!”劉蘭芝想起那個老實敦厚的老田一家,翠屏也一直沒有音信,自己寫去趙州的信也石沉大海,她心裡有隱隱約約不好的預感。
張靜姝雖看似大大咧咧,其實卻是心思細膩,她知道劉蘭芝擔心北方的家人,她何嘗不是如此?自己的父親因爲太守一職也留在了北方,連帶着自己的孃親也沒有南下,如今不知道情形如何。姐姐據說也不知道什麼緣故留在陳州了,估計是放心不下那個風流花心的姐夫侯三衙內吧。她覺得自己比劉蘭芝幸運,起碼自己和相公還在一起,劉蘭芝卻是走到半途給婆婆一家拋棄,也夠慘的了。想到這裡她忙轉換了話題:“後日是個好日子,我家五爺說是要洗三,你也來吧,熱鬧熱鬧,免得你
一個人在這裡胡思亂想的。”
“我不想去,你那邊亂糟糟的,我清靜慣了。”劉蘭芝忙着搖手道。
“去嘛,我知道你不喜歡那個紅梅,她洗她的三,你和我在後院子那邊喝茶賞桂花,也算是散心了!我踏破了你家的門檻,你總得要來我的家瞧瞧吧!”張靜姝如小孩子一般拉着劉蘭芝的手亂晃。
“好吧!”劉蘭芝給她纏得沒有辦法,只得答應了。
後日在老黃曆上是個黃道吉日,沒想到清晨卻是淅淅瀝瀝下起了秋雨,青果打開了門,撲進來一陣寒意,她大聲打了一個噴嚏:“老天,真的是一陣秋雨一層涼,這個天氣可真是涼了!”
紫蘇在服侍劉蘭芝穿衣,聽到外邊青果嘟嘟囔囔,不由笑道:“二少奶奶,您今天多穿件衣裳,奴婢起來後也覺得冷颼颼的,裡面都穿上夾衣了。”
劉蘭芝正在拿着珍珠粉勻臉,那是她特意讓青果研磨的珍珠粉,外加桂花、茉莉花等,香氣淡淡的,倒是天然的化妝品,至於外邊賣的那些胭脂,她纔不用呢,本來就是孕婦,再大把地塗鉛粉,不要命了也不能拖累腹中的孩子啊!聽到紫蘇的話,她略微思索,然後道:“把那個新做的斗篷拿出來披吧,穿上厚點的衣裳就成,這個天氣雖然下雨,也不能捂得太多,否則熱了也難受。”
“是!”紫蘇開箱籠去找衣裳,青果則過來給她挽了一個慵懶的墮馬髻。
對着銅鏡,劉蘭芝打量着自己,烏壓壓的鬢角斜簪了一隻金步搖,耳垂墜了珍珠耳墜子,一雙狹長的秋水眼熠熠生輝,臉盤因爲有孕而變圓,那本來有些瘦削的下巴,現在也圓潤起來。
紫蘇已經捧來了鴨青色繡着細碎蘭花草的夾衣,湖水色襴裙,粉藍色的斗篷。劉蘭芝笑了,“這麼一身穿出去,我就是一個胖胖的綠竹筍了。”
青果和紫蘇嘻嘻笑,青果又去箱籠裡找了一件絳紅色折枝蓮花褙子,笑道:“要不二少奶奶穿這一件,全身都是素色也不好,畢竟人家是生了兒子洗三的。”
劉蘭芝聞聽有理,就穿上了那件絳紅的褙子,配上湖水色的裙子,倒是也顯得喜慶一些。外面卻是裹了那件粉藍色的斗篷。推開窗子,一絲寒氣鋪面而來,外面卻是淅瀝瀝的秋雨下得正緊,“把我那個鹿皮小靴子拿來,繡花鞋不能穿了,淌上了泥水會不舒服。”青果聞言取了靴子給她換上。
劉蘭芝看看這兩個丫頭,都是一般的打扮,湛藍的夾衣裙,梳着丫鬟髮髻,腳上都穿了青布鞋。
“你們兩個也換了靴子去,一會兒去了人家那裡,要是溼透了繡鞋,腳着涼會生病的。”劉蘭芝吩咐。
紫蘇應了聲“是”去廂房換,青果卻遲疑道:”奴婢捨不得那羊皮小靴子,沾了水可惜了!”
“怎麼搞出剖腹藏珠的事來了?給你們羊皮做靴子不就是爲了這雨天雪天穿嗎?放心,下次皮貨商來賣羊皮,我們再買一塊,咱們都做羊皮襖哈!”劉蘭芝笑道。
青果也笑了,下去換不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