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小憩醒來,翠屏給她梳妝,笑道:“姑娘,牙婆子把人帶來了,在後院呢,姑娘一會兒去看嗎?”
“好。”劉蘭芝對着銅鏡看着自己的如雲髮髻,如此繁複的髮髻也就是翠屏給挽,自己絕對不會的,她在內心裡鄙視了自己一把,來到古代帶了剝削階級的蛀蟲了。蛀蟲就蛀蟲吧,在現代社會人不也是分爲三六九等嗎?沒有絕對的平等啊。
後院裡站了十來個下人,在柳蔭下站着,肥碩的牙婆看到劉蘭芝主僕來到忙諂媚迎上去笑道:“二少奶奶,您來瞧瞧,這可是上次翠屏大姐在老婆子那裡相中的下人,老婆子今日帶來讓二少奶奶甄選一番,你放心,都是老實本分的。”
劉蘭芝含笑看去,下人們分爲男左女右,左邊幾個大多身材壯碩的僕役,倒是都適合幹莊子上的活計。其中一個有些消瘦,可是看着老實忠厚,眉眼裡似乎有些愁緒。他一直蹙着眉,不像那些男下人一般拱肩縮背,唯唯諾諾的模樣。
wωω▲ttκā n▲¢ Ο
劉蘭芝留了心,再看往右邊,卻是一溜兒年輕的女子,其中大多是年輕的已婚婦人,只有兩個是未婚的女子,一個約十六七歲,一個未留頭的小丫頭。她不由笑問:“這麼小的小丫頭能做什麼呢?”
牙婆笑道:“哎呀,我忘記告訴二少奶奶了,這個小丫頭和這個婦人以及這個男子是一家,他們是家鄉遭了難纔出來自賣自身的。”她指着那個蹙眉的男子以及一個低眉順眼的婦人道,“一家子人不想分開,想賣到一個主顧家裡,也免得骨肉分離,這兩個大的每人二兩銀子,這個小丫頭一兩銀子就成,夠便宜的了,我也是可憐他們一家,所以才收留他們呢。”
牙婆絮絮叨叨說着,劉蘭芝發現那個男子臉漲紅了,手指攥成了拳頭,顯然當衆被計算身價銀子,他覺得恥辱。
劉蘭芝看他指節發白,似乎有老繭,不似個莊稼人,不由問道:“他是做什麼的?”
“他本來是一個落第的秀才,倒是識文斷字的,只是家裡遭了難,無奈纔來到咱們孔雀鎮的,他的娘子做得一手好湯水呢!”牙婆說道,“我這些日子賣人的文契都是他寫的,倒是不錯的。”
“哦!”劉蘭芝思忖,這個時代讀書識字的不多,能識字倒是不錯,以後當自己的賬房也挺好,她看着那人問道:“你姓什麼?”
那人忙躬身行禮,小聲道:“小的本來姓田,既然賣身爲奴,也就說不得原來的名字了,望貴人能將拙荊和小女一塊兒買下,小的做牛做馬在所不辭!”說罷跪下來磕頭,似乎有羞慚之色,那邊那個婦人和小丫頭見狀也一起過來跪下。
劉蘭芝搖搖手:“我的莊子的確需要人手,可是買了你們一家子,我勢必不能用別的人手了,這樣吧,我這兒有個賬簿子,你去算一下,讓你的娘子去廚下收
拾出一碗好湯水來,至於下小丫頭,”她看了一眼那個一團孩子氣的小姑娘,實在想不出來,瘦骨嶙峋的模樣能做什麼。
小丫頭忙忙急急答道:“回稟少奶奶,奴婢什麼都會做的,灑掃庭除,洗衣服都行的,求少奶奶將奴婢一起買下吧,奴婢不想和爹孃分開。”說着在地上砰砰磕頭。
劉蘭芝面露不忍之色,她看着牙婆那急於脫手的模樣,也知道買這一家三口的主顧很少,於是笑道:“好了,既然如此,你就到前面院子裡去漿洗一件衣裳再說吧。”
小丫頭忙爬起身來,行了一個禮,去前面院子裡幫着漿洗衣裳去了。
時辰不大,三人回來,這個姓田的男子倒是一手好算盤,報賬噼裡啪啦的,還算精細,劉蘭芝頷首;田娘子從廚房裡端出了一碗粥,卻是青荷梗米粥,裡面還加了筍絲,很是清香,劉蘭芝略微一嘗,笑道:“不錯,手藝挺好。”小丫頭也回來了,跟着的漿洗婆子道這個小姑娘洗得乾淨幹活勤快。
劉蘭芝笑道:“好吧,那就留下吧。”
田家一家三口立馬感激涕零,連連磕頭謝恩,牙婆子也長舒了一口氣,總算把這三人賣出了。
接下來劉蘭芝又選了五個健壯的僕役,一個婆子,一個丫鬟。
翠屏兌給了牙婆銀子,又賞了她三百錢,牙婆子笑眯眯地走了。
按照劉蘭芝的吩咐,這些下人分到了莊子上熟悉情況,劉蘭芝特別留意那田家三口,果然是老實本分的人家,不由放了心,想着回到老宅自己和翠屏總要有些自己的人手,否則也太被動了。
那個田姓一家,劉蘭芝看那個男子識文斷字的,讓他自己取名字,那個男子謙恭道:“小的既然賣給了焦家,自然是焦家的奴才了,請少奶奶賜名。”
旁邊的翠屏見他說話文縐縐的,不由一樂,道:“這個莊子時我們姑娘陪嫁的莊子,你是我們少奶奶買的,不是焦家的奴才,而是少奶奶的奴才。”
田姓男子一怔,有些茫然。
劉蘭芝笑道:“既然這樣,你就叫田忠吧,管着我這邊的採買何人賬目,你家姑娘就叫做紅袖,先做我這邊的灑掃丫頭吧,你娘子就在竈上幫忙。”
“是!”田忠三口恭恭敬敬答道,三個人滿面喜色,終於不用分開,哪怕是做奴才,一家子團聚也是好的。
翠屏又領了今天新買的那個大一些的丫鬟過來,看她長相憨厚,似有一把子力氣,因爲天氣炎熱,她穿着半臂衫裙,露出黑黝黝的胳膊,上面還有一些陳年的傷疤,劉蘭芝問道:“你這些傷疤怎麼回事?”
那丫鬟忙福身回禮道:“奴婢自幼時喪母,跟着獵戶父親生活,鄉間那些野小子欺負奴婢,奴婢就和他們打架,所以留下了這道道傷疤。”說着她侷促不安地想
遮住那些暗褐色的傷痕。
劉蘭芝有些意外,她看到這個丫頭有一種倔強潑辣的勁頭,不由問道:“你怎麼會賣身爲奴呢?”
那個丫鬟有些悽然答道:“去年奴婢的父親身染重病,爲了葬父,奴婢就把自己賣給了萬家莊的一戶姓刁的大戶人家,本想着做粗使丫頭,可是那個刁老爺子一把年紀了還學着人家納妾,看中了奴婢,想收房,奴婢不樂意,給打了一頓,賣給了牙婆子。”她說到最後氣憤憤的。
旁邊的翠屏笑得捂住了嘴,朝着劉蘭芝眨眼睛,劉蘭芝這纔想到萬家莊可不是婆母刁氏的孃家嗎,那個好色的刁老太爺是刁氏的哥哥還是弟弟?她想到這裡不由也笑了。
“你爲何不願做妾呢?”劉蘭芝笑眯眯問:“勉強算得上半個主子啊!”
“奴婢的爹爹說了,與人做小是萬萬不可的,奴婢以後想嫁給一個老實本分的人踏踏實實過日子,就像奴婢的爹孃一般。”那個丫鬟說得直率,聽得翠屏有些臉紅,似乎有幾分嚮往之意,劉蘭芝都看在眼裡,笑了。
劉蘭芝打定了主意,吩咐道:“你叫紫蘇吧,以後回到老宅跟着翠屏學着服侍,如今先跟着老周媳婦學規矩。”
紫蘇眼裡泛出喜悅之色,忙跪下磕頭。
晚上,翠屏服侍劉蘭芝卸妝,卸下了那些釵釧之後,翠屏幫着她打散頭髮,準備沐浴,翠屏低聲道:“我看那個紫蘇粗手大腳的,姑娘怎麼想着讓她來屋裡服侍呢?”
劉蘭芝笑眯眯地反問:“老宅子里老夫人的氣勢你是見過的,連那邊使喚的人個個牙尖嘴利的,你覺得你能對付得來?”
翠屏一窒,想起老夫人身邊那些刻薄的勢利眼,不由氣怯,苦笑道:“姑娘也知道我拙嘴笨舌的,不是那等會吵架打架的。”
“所以啊,我看着紫蘇面相憨厚,有着一把子力氣,估計也不是吃氣的丫頭,看她粗手大腳應該是長於鄉間的,最是無知無畏的,從周家媳婦那裡學一些簡單的大宅門裡的規矩,以後在我身邊當個保鏢,豈不更好?”劉蘭芝笑道。
翠屏一拍腦袋:“哎呀,奴婢怎麼沒想起這個茬呢?那個紫蘇看着是個憨厚的,其實蠻有主意的,又身強力壯的,以後要是她在姑娘這邊,應付老夫人那邊的人可不是正合適嘛!”
劉蘭芝笑了,她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對不講道理臉皮厚的人,就得以不通禮數的人來應付,原版劉蘭芝是個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翠屏作爲陪嫁丫頭精明是有,可是臉皮和手段都欠火候,所以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彪悍的丫鬟來做自己的幫手,翠屏第一次甄選丫鬟時,是衝着粗使丫頭去的,所以挑中了紫蘇,沒想到劉蘭芝卻看中了她的彪悍和潑辣。真不錯,以後老宅裡有戲看了,劉蘭芝愜意地泡着溫泉,一臉的壞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