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憲夫婦的墓爲惠陵,葬於橋陵(李旦)之側,不是陪葬陵,而是獨立的一座皇陵,在渭南縣。
灞橋這邊發生狀況之後,杜鴻漸第一時間派人通知了李他們,然後這幫地位僅次於皇子的少壯派宗室成員,星夜趕來。
他們先是請見聖人,被李瑁給打發出來了,隨後便來與宗室匯合。
剛進入營地,就看到聖人的兒子兒媳,女兒女婿吵起來的,就屬咸宜鬧的最兇,口沫橫飛,楊洄在邊上拉都拉不住。
李在宗室當中,地位可不低,算是眼前這幫人的大堂哥,人家是睿宗皇帝的嫡長孫,比十王宅很多親王的地位都高。
几子多了,總有一些不值錢的,基哥三十個兒子,爲人所知,有點名氣的,
不超過一半,另一半真沒什麼牌面,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們的爵位。
李剛一到場,就連忙控制局勢,他這邊兄弟多啊,於是分頭勸架,好不容易將大家都安撫了下來。
這時候他才知道,李瑁竟然還嗣了,而挑起這場架的,就是咸宜那句聖人的嫡長回來了。
這倒不是咸宜瞎編的,而是韋陟這個人做事情太鎮密,他的奏疏上面就有一句:本爲嫡出,不應外嗣,宜正宗籍,還本歸宗。
他那份奏疏既然蓋了聖人的印,那麼中書舍人孫邀在草擬詔書的時候自然要抄錄一部分原話。
也就是說,現在所有人都知道,聖人認可了李瑁的嫡子身份。
這樣一來,慶王他們怎麼可能沒意見?都排到十八了,現在好了,成嫡長了。
要麼說,論心思細膩,還得是中書省那幫人。
「你別鬧了,不是時候,」李將咸宜拉至一邊,小聲道:
「眼下連長安都回不去,你還有心思在這裡鬥嘴?十八郎這下子已經成了衆矢之的,利弊參半,你不要再給他樹敵了。」
咸宜不滿道:「堂兄是老好人,不曉得這幫人的險惡,阿兄與李琦不在,他們便衝着我來了,欺負我們兩姐妹好惹,善安剛纔都被他們罵哭了。」
老六李璃本來也是個刺頭,但是這次反倒很穩重,小聲道:
「當下不要挑事,事態有些不對勁,李亨膽子怎麼能大到這個地步,公然行刺聖人?十王宅裡有沒有同謀,還不知道呢,你提防着點他們。」
咸宜一聽這話,瞬間老實了,是啊,李亨幹出這種事情,難保沒有同謀,要知道十王宅裡好幾個人都是以李亨馬首是瞻的。
這時候,楊洄跑了過來,道:
「剛纔有人傳消息過來,蓋嘉運讓步了,鑾駕可以起行了,大家趕緊收拾一下。」
明明是朝廷這邊妥協,反倒說成蓋嘉運讓步,這就叫贏,怎麼都是個贏。
消息漸漸傳開,所有人都非常激動,趕忙開始收拾行裝,隨時準備跟隨聖人的鑾駕上路。
也就是這個時候,吳懷實也回來了。
他是闢仗使,天子近侍,聖人沒有理由不見他,而高力士對吳懷實也是放心的,於是聽說對方回來之後,第一時間令吳懷實登上馬車奏事。
還是捂嘴,蕭華第一時間伸手去捂吳懷實的嘴巴,卻被吳懷實本能之下一肘子頂在了他的下巴上,咬破舌頭了都。
「聲!」高力士小聲道,隨後,他取過燈盞遞給吳懷實,然後朝着聖人的屍體指了指。
吳懷實一愣,舉燈過去的一瞬間,燈盞差點被他失手摔在地上。
「磕頭吧.....:」高力士嘆息道。
吳懷實這樣的硬漢,瞬間淚流滿面,小心翼翼的放好燈盞,朝着李隆基的屍體拜倒。
「眼下什麼都清楚了,皇甫在南,河源軍王難得在北,」韋陟嘆息道:
「我們也沒有想到,北邊還藏着這麼一支兵馬,龍武軍驟然遇襲,護衛不利,以至聖人遇害,黎敬仁也中箭而死。」
吳懷實臉上掛着眼淚和鼻涕,擡起頭來咬牙切齒道:
「我就知道陳玄禮是個蠢貨,安逸久了,經不起一點風浪,闖下如此彌天大禍,我必殺之。」
在吳懷實看來,聖人遇害,就是陳玄禮的鍋,你沒死,聖人卻崩了,你是保護自己還是保護聖人?
高力士叱罵一聲:
「現在不是算帳的時候,你要是跟他翻臉,誰也別想回去了,把眼淚擦乾,
將咱們主子的靈柩護送回京,纔是眼下的頭等大事。」
吳懷實是見過大風大浪的,在與衆人低聲商討一番後,已經清楚當下該怎麼做了。
他也很清楚,他現在需要捧誰,於是看向李瑁道:
「蓋嘉運會不會半路偷襲?」
李瑁正色道:「應該不會了,我已經讓李琦去見他了。」
吳懷實皺眉道:「也就是說,他現在知道聖人駕崩了?」
李瑁等人同時點頭,必須讓他知道啊,他不知道纔會動手,知道了就絕對不會挑起事端了。
吳懷實點了點頭,他心裡有數了,蓋嘉運要扶持李瑁上位,而高力士等人也是同樣的想法,那麼他自然也是這一派的,與其說護送聖人靈柩,不如說,是在護送李瑁。
眼下李瑁比聖人更重要。
高力士又小聲交代一番後,吳懷實便出去整頓左右羽林軍,以他闢仗使的身份,在前方開道,那麼十六衛也不敢亂動。
一個半時辰後,龍琴緩緩啓動,在禁軍的護衛下,朝着長安返回。
李林甫和李適之他們等在半道上,因爲他們倆現在要壓鎮十六衛,不管那些大將軍當下是什麼心思,兩個宰相壓陣,衛府就亂不了。
李亨的馬跑不動了,馬失前蹄,轟然倒在地上,將李亨也給摔了下來。
王難得等人見狀,趕忙扯着李亨棄馬逃進一片樹林當中。
他們這支隊伍從逃命最開始的時候,還有三百多人,眼下就七八十個了,半道上好多人見形勢不對,已經開溜了。
而王難得的那幾個結拜兄弟,也是死的死傷的傷,最後這點人,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羽林軍在追擊他們時候,不停的喊着:奉旨誅殺太子。
這句話太動搖軍心了,導致他的奮死軍也出現了潰逃,結義兄弟六個,就剩下他和大哥常季業,二哥白水軍使楊景暉。
幾十人在樹林內休整,太子那邊似乎還在防着他們,所以各自分開兩邊,
王難得望着二哥楊景暉的傷腿,道:
「都是我的錯,害二兄至此,本不該讓你來的。」
楊景暉是白水軍使,一軍老大,本來有自己的防務,但是王難得這一次需要身邊都是信得過的自己人,所以將結義兄弟都喊來了。
如今已經死了三個,王難得認爲,如果不是自己,他們本可以不死的。
楊景暉聞言搖了搖頭:
「既爲兄弟,就不要說這些了,死亦何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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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常季業嘆息道:「成王敗寇,咱們輸了,飛龍軍太差勁了,還沒打就棄械一半,連累剩下的也沒了鬥志,不然的話,我們可以殺進去的。」
他們當時距離龍已經非常近了,吸引了龍武軍的絕大部分注意力,這時候飛龍軍若是全力衝擊鑾駕,得手的機會非常大。
但是呢,李亨不敢啊,他的禁軍衝擊聖人,他就算成功殺死李隆基和李瑁,
也要背上個造反的罪名,照樣是個死。
所以他寄希望於王難得與皇甫得手,然後他再主持局面。
而這一行爲也遭到王難得的不滿,關鍵時刻搭把手,事情就成了,你太掉鏈子了。
這就叫贏了大家都高興,輸了便是互相埋怨。
當下的王難得等人,心知已經逃不掉了,沒了馬,又都是殘兵敗將,除了戰死,已經沒有其他想法了。
樹林外,傳來嘈雜的聲音,點點火光開始進入林中。
嚴武與渾釋之都帶人進來了,而且命令屬下高喊着皇甫伏誅的口號,也算是心理戰,意圖摧垮王難得等人最後的鬥志。
這一招是非常有效的,至少對王難得生效了。
因爲他現在切齒痛恨太子在關鍵時刻沒有發力,以至於功虧一簧,而文愧疚三位義兄因他而死,家眷子嗣必然會遭到清算。
「牛郎今年多大了?」王難得笑着看向常季業道。
常季業苦笑道:「十三了。」
「快成親了,」王難得笑道。
常季業沒有再說話,因爲他知道,提前被他藏匿起來的妻兒,大概率會被找到,然後被朝廷誅殺。
王難得又看了一眼楊景暉:
「爲今之計,還有一條活路,拿我和李亨之人頭獻功,朝廷便不會再爲難你們了。」
「你說的什麼屁話?」楊景暉怒斥道。
王難得聳了聳肩,將目光移至一旁,片刻後,他趁其他人不注意,拔刀在自已脖子上一抹,鮮血頓時噴涌而出。
常季業與楊景暉驚駭出聲,撲了過去。
半響後,楊景暉帶了幾個人朝着李亨那邊走了過去,小聲道:
「我們查看過了,東北方向無兵,太子可於此處逃命,我等爲殿後。」
休息了一陣,李亨也算是恢復了少許體力,聞言說了一些感謝的話,便要緩緩起身。
但是他剛站起到一半,整個人又靠着樹幹滑了下去,雙手緊緊抓着自己的脖子,嘴巴大張,不能置信的看着前方正在被河源軍屠戮的屬下。
李亨只覺眼前一片黑暗,雙手傳來的溫熱感也在逐漸消失,他似乎能感覺到,有人抓起了他的髮髻.....
「我等願降!叛賊李亨伏誅!」
常季業拎着李亨的頭顱大步向林地邊緣走去。
嚴武見狀,也帶人趕忙朝着出聲方向匯聚而來,當他藉着火把的光亮看清楚李亨的人頭之後,沉聲問道:
「叛賊王難得呢?」
常季業面無表情道:
「王難得引咎自殺,希望將軍能給他留個全屍。」
嚴武沉吟一翻後,沒有答應,而是令常季業等人將太子身邊剩餘的那些活口都帶過來。
也就是這個時候,趕來的渾解釋之突然率領屬下發難,將毫無防備的常季業丶楊景暉等人盡數砍殺。
「你幹什麼?他們已經降了?」嚴武立即拔刀怒斥對方。
渾釋之笑了笑,將刀上的血漬擦乾,不以爲然道:
「郎君還年輕,涉世未深,需知軍中不可有婦人之仁,他們是叛賊,叛賊降了也是叛賊,早晚是個死,我給他們一個痛快,黃泉路上,他們還得感謝我呢。」
嚴武大怒道:「這裡是我說了算,你敢擅自行事?」
渾釋之笑道:「沒錯,自然是你說了算,太子是你殺的,王難得也是你殺的,功勞都是你的。」
說罷,渾釋之拱了拱手,帶着他的屬下撤出了樹林。
嚴武怒火中燒,對方讓他最不能忍受的一點就在於,他們表現出來的態度很偏傲,完全沒將羽林軍放在眼裡。
藩鎮這幫土匪!河西如此,隴右如此,朔方也是這個德行。
他們是打心眼裡瞧不起禁軍和十六衛。
嚴武稍微平復了一下怒火,收拾情緒,帶着李亨的人頭,率隊返回。
李瑁這次的返京之路,雖然已經非常安全了,但是他和車上的三人,都是提心吊膽。
一刻不能抵達長安,他們一刻都沒辦法放鬆下來。
蓋嘉運威風凜凜的河西鐵騎,分爲四個兵團,分散在四個地方,儼然有隨時分割十六衛的傾向,而他的中軍主力也在一步一步壓縮十六衛的空間,這讓李林甫和李適之非常不滿。
但是他們倆也沒辦法,談判這種事情就是這樣,你根本不知道對方什麼時候反悔,也許很久,也許很快。
蓋嘉運的態度非常強硬,堅決要求與禁軍一同入京,本來李林甫是強烈反對的,但是吳懷實那邊竟然沒有異議。
三月二十八,持續了九天的動亂,隨着鑾駕返回長安,而暫時告一段落。
親王們除了盛王李琦之外,全部返回十王宅,沒有聖旨,不得外出。
黎敬仁死了,他的右監門衛職責,暫時由牛貴兒接替,他將與崔圓一起,做好皇城防務。
蓋嘉運的騎兵在所有人膛目結舌之下,竟然也進了皇城,駐紮在騮馬坊。
這個時候,很多人都猜到聖人出事了,要不然蓋嘉運怎麼可能進來。
李林甫和李適之在與高力士緊急碰頭之後,立即下令十六衛除上番兵馬之外,其餘所有臨時召集的兵馬,將兵械全部上交武庫。
而李瑁也趁此機會帶看弟弟李琦跑回了他的左衛,嚴令左衛所有兵馬不動,
不交軍械,而且正在召集的人手也不能停。
他身邊,河西兵與王府侍從全都在。
「韋大將軍回話了,他說他不敢去,」老黃狗回來稟報導。
李瑁頓時罵道:「真是個廢物,關鍵時刻靠不住,讓蓋擎去!」
他本來是派人傳信給韋昭訓,讓他帶人將十王宅給圍住,但是這個SB膽子太小了,不敢圍,因爲韋昭訓還不知道皇帝死了。
好在如今蓋擎已經沒事了,所以李瑁只能是讓蓋擎去盯着那幫親王,本來他對蓋擎另有安排的。
當下赤水軍主力在城外,皇城還有一支精銳鐵騎,蓋嘉運基本上隻手遮天了,這種時候,沒人敢動蓋擎。
而郭子儀當下駐紮在玄武門外的禁苑北邊,而皇城各個城門又在高力士和李瑁的控制之下,這個方向,也算是李萬一遭遇變故,可以逃命的出口。
「中樞已經在議事了,皇室宗親很多也都來了,」韓混趕來左衛,興奮道:
「聖人駕崩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眼下就是在議定新君,府主乃不二之選,
就算有變故,咱們亦可發兵鎮之。」
李瑁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太極殿,兩百多人坐在這裡,氣氛凝重,悲咽之聲響徹大殿,很多人都在低頭哭泣,但是大部分都是裝的,真正傷心的沒多少。
所有人身上點綴的飾品都已經去掉,以示哀榮,太常寺正在緊急生產喪服,
屆時大家都得穿上。
今年這樣的場面,官員當中負責主持大局的自然還是李林甫和李適之,而宗室這邊,自然而然是李隆基那些兄弟們的子嗣。
嗣寧王李琳,嗣申王李濤,嗣岐王李珍,嗣薛王李涓,外加汝陽王李,這五個人也許在平時,說話分量不夠,但是在發生這種大事之後,那是有着決定性作用的。
宗室成員雖多,但是人家這支是大宗,皇子不在場的時候,自然是他們代表宗室拿主意。
而這五個人裡面,李琳丶李濤丶李進,這是親兄弟,寧王與王妃元氏所出,
李出嗣,李放棄繼承寧王爵,而李珍和李涓也是一個爹媽,薛王李隆業與王妃韋氏(韋堅大姐)所出,李珍是出嗣的那個。
本來還應該有一個嗣隋王李瑁,但是李瑁還嗣了,跟他們不一樣了。
宮裡這邊,五大巨宦死了一個,吳懷實又坐鎮羽林沒有來,剩下仁,高力土,林招隱丶尹鳳祥都來了,外加馮神威丶劉奉廷丶王承恩丶張道斌丶李大宜等實權宦官。
當下的太極殿,等於有三方勢力,正在討論該由何人繼承皇位。
「國不可一日無君,否則必將天下大亂,」太常卿韋說道:
「聖人臨終之前,賜隋王還嗣,應有託付之意,正所謂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壽王瑁,當爲新君。」
韋家內部已經達成一致,要推李瑁上來,當然了,僅限於當下坐在這裡的韋家人,因爲外面的還不知道聖人駕崩了。
這種事情,必須先確定繼位之君,才能對外宣佈,否則會出大事。
韋昭訓也是吃了這個虧,他不知道李隆基已經掛了,自然不敢因爲李瑁的一句話,就去圍了十王宅。
看上去情有可原,但是緊要關頭不能給李瑁提供幫助,他今後的地位肯定還是要受到影響的,好在他不靠譜,族內幫他挽回了。
駙馬張增呵呵道:
「當然是選他了,不選他,蓋嘉運的兵是不是就要衝進這座大殿呢?我原先還納悶,聖人怎麼會讓他進了皇城,鬧了半天,壽王挾天子餘威,密謀登基啊。」
他和哥哥張均,肯定是反對李瑁的,但是兄弟倆同時也清楚,如今這個局面,反對無用啊。
如果李瑁上位,兄弟倆免不了會遭到清算,所以當下除了發泄幾句不滿,也不敢多說什麼了,只能一個勁的提議,將所有親王都請來,一起商議。
張均道:
「誰是新君,不是我們能說了算的,要考慮聖人的心意,聖人移仗華清宮的時候,特意帶走榮王,在行宮之時,也是淳淳教導,時時指點,這件事,大家都很清楚,我認爲聖人所屬意者,榮王也,當然了,你們認可壽王,我也沒有意見,我只是提醒諸位,新君,主要是看聖人心意,絕非我等所能推選。」
中書舍人崔琳也起身道:
「若是諸位畏懼河西之匪,因而不得已支持壽王,那麼我想說,若是能被蓋嘉運嚇住,今天便不配坐在這座大殿,蓋嘉運帶兵入宮,這是公然視皇權,
視朝廷,煌煌天日,公道人心,大唐臣子的脊樑還沒有斷,諸公若有大義者,便與我一同剪除國賊。」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他的手臂已經指向了蓋嘉運。
沒錯,蓋嘉運也坐在這裡,要麼說這個人膽子大呢,親兵一個沒帶,就敢坐在這裡。
眼下的太極殿,可是由龍武軍護衛的,陳玄禮若是腦子一抽動了殺心,蓋嘉運可就掛了。
當然了,蓋嘉運要是掛了,今天這座大殿內,肯定是血流成河。
蓋嘉運站起身,來到大殿中央,朝着衆臣揖手一圈,隨後道:
「我得以入宮,並非助壽王奪位,而是因提前知曉聖人駕崩,固而受高將軍之請,輔佐北衙穩定局面,國賊二字,蓋某萬萬是擔不起的,此刻蓋某敢隻身前來,正因問心無愧,崔公不知我,自有人知我蓋某一番苦心。」
這時候,高力士也幫忙出面解釋道:
「蓋帥此言不虛,確實是我傳信,着他護駕入京,只因叛賊李亨私發教令,
導致衛府與禁軍衝突,時局混亂,不得已下,只能外求河西。」
信安王李禕聞言皺眉道:
「那麼張掖太守蓋庭倫衝擊禁軍,又怎麼說呢?當時大家不清楚,但是現在看來,蓋庭倫有爲皇甫掩護之嫌,否則,皇甫怎能衝駕?」
裴耀卿陰沉着臉看向蓋嘉運,道:「蓋庭倫何在?」
『不知道,」蓋嘉運搖了搖頭。
張均發現有人開始針對蓋嘉運,於是冷哼道:
「瞧瞧,一個不知道,就想糊弄我們?這裡是皇城,你那些騎軍施展不開,
正義之士,是不會被你嚇到的。」
蓋嘉運解釋道:
「蓋庭倫本爲先鋒軍,我給他的指令,是追擊皇甫,至於他爲何衝擊禁軍,
多半是誤會,也許是禁軍當時護駕心切,見到蓋庭倫突然出現,鬧了一場誤會。」
「好一個誤會,」蕭嵩大怒道:
「你還將藩鎮那一套糊弄事的手法用在這裡?這裡是朝堂,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是要負責的,可以證實蓋庭倫衝擊羽林的證人太多了,你狡辯不了。」
蓋嘉運雙手一攤:「那你們自己查吧,無論查出什麼結果,我都認,絕不徇私包庇,這總行了吧。」
說罷,蓋嘉運一屁股坐回原位。
他現在可不能來硬的了,要軟硬兼施,也不能太過於咄逼人,否則將來樹敵太多,絕對不是什麼好事,他只是要確保李瑁能順利繼位。
目前看來,阻力並不大,因爲宗室那邊傾向李瑁的人太多,李等人已經表態了。
一般像這種上一任沒有明確指定下一任皇帝的情況下,宗室的話語權是最重的,其中又以大宗爲最,因爲大宗要保住他們的權威性。
當下的大唐,宦官的權利雖大,但好在領頭的那個,不是那種會霍亂朝政的,高力士老好人的形象深入人心,在今天這種事情上,一直都沒有表態。
但是帶腦子的,幾乎都知道他會支持誰,誰讓他認了一個幹閨女呢。
那麼主要的爭端,就在大臣這邊了。
朝臣有黨派之爭,主要分爲李林甫和李適之兩大派系,李林甫支持李已經是板上釘釘了,但是李適之還在猶豫。
因爲他知道,李瑁一旦上來,就沒有人能夠幹掉李林甫了。
可是呢,他跟李瑁之間也有香火情,直白點說,無論從當下局勢還是個人感情,他都傾向於李瑁,但是牽扯到黨爭,牽扯到李林甫可能會繼續獨霸朝堂,便由不得他做主了。
因爲他之所以可以獲得一羣大臣支持,主要源自於他們有共同的敵人。
李適之起身道:「事關國本,事關皇朝興衰,我等務必要慎重再慎重,逆太子伏誅,諸王之中,聖人終究沒有欽定繼位之君,我們皆爲大唐的臣子,必須保障皇權平穩過渡,不可再出現流血衝突了,我認爲,應請諸王一起商議。」
說罷,李適之看向蓋嘉運,道:
「你讓蓋擎撤走,國祚根本,不要亂來,誰也不想魚死網破,你若不肯罷休,我只能奉陪到底了。」
他這番表態,是給朝堂中很多大臣一個交代,意思我李適之不是軟骨頭,不會被任何人嚇到,從而獲得大家的繼續支持,維護他在朝堂的基本盤。
蓋嘉運呢,也不願意跟這麼多人對着幹,因爲他很清楚,有些事情做的太過火了,李猖就算繼位,將來迫於壓力,說不定都會清算他。
因爲李瑁不可能將大臣們全部殺光,他也不可能這麼做。
於是蓋嘉運看向汝陽王李道:「汝陽王拿主意吧,我聽你的。」
李轉頭與宗室商量一番後,點頭道:
「請諸王吧,咱們是商量,不是要流血衝突,要讓人心服口服。」
他贊成李適之,是因爲他心裡很清楚,必須讓諸王表個態,李瑁上位之後,
才能避免對兄弟們大開殺戒。
只要你這次投了李瑁贊成票,將來便不好反悔,就算不贊成,最後有了定論,你也只能認了,不會在背地裡亂來。
因爲新君是獲得大部分人支持才能上去的,那麼你將來搞事,這大部分人也將會成爲你的阻礙和敵人。
這叫知難而退,這樣一來,可以避免同室操戈。
蓋嘉運點了點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