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用一個人,就必須給他找一個敵人,或者很多敵人,只有這樣的人,你才能放心用。
至於能用到什麼時候,用人的那位,其實也無法預測,大概是能用多久算多久吧。
李隆基要用李林甫,那麼前提就是給李林甫培養很多敵人。
而他恰好也需要有人來制衡太子,於是李林甫和太子這對冤家的仇怨,在李隆基的故意操縱下,越結越深。
那麼李林甫下臺,需要滿足兩個條件,一,他無法制衡太子,致使太子勢力坐大,二,他無法維持國家秩序平穩運行。
很多人都看明白了這一點,所以打算趁此機會將本就混亂的大唐財政,搞的越來越亂。
在他們看來,這叫長痛不如短痛,拖垮財政,就等於拖垮李林甫。
只要李林甫下去,換一位正直清明的治國能臣,就可以在短時間內穩定局面。
但是他們忘記了一點,李隆基當下不需要正直清明的治國能臣,因爲這類人一上臺,首先就要約束李隆基,正如當年姚崇提出的「十事要說」,很大程度上約束了皇權,開啓了開元盛世。
哪十條呢?
一,爲政先仁義,二,不求邊功,三,中官不預公事,四,國親不任臺省官,五,行法治,六,租庸賦稅之外杜塞貢獻,七,寺廟宮殿止絕建造,八,禮接大臣,九,羣臣皆得批逆鱗,十,鑑戒女主。
這十條,是開元盛世的開端,李隆基當時答應的非常痛快,史書記載爲「朕能行之」。
但是如今,他犯了多少條呢?
二丶三丶四丶六丶七丶九丶十,整整七條,剩下三條也在冒犯邊緣。
換句話說,大唐開始走下坡路,就是從李隆基違反十事要說開始的,而幾乎所有大臣,都非常清晰的明白這一點。
明白歸明白,但是沒人敢提,一心爲國的,也就是盼着李隆基早點死,等到太子上位之後,再掃除積弊。
殊不知,掃除積弊談何容易,歷史上無數次經驗告訴我們,每一個耗費無度的皇帝后面必然跟着一個節儉的皇帝,而節儉的皇帝后面,也必然是一個耗費無度的。
你來賺錢我來花,循環往復。
而當下能滿足李隆基慾望的,只有李林甫,所以李隆基對待李林甫會非常寬容。
李瑁就很清楚,財政出問題,基哥心裡是一清二楚的,這個時候如果誰敢跟李林甫對着幹,就等於是在跟他對着幹。
大安坊負責管理惡錢的這幫人被李林甫審訊了四天之後,長安開始抓人了。
陸陸續續在七天之內,有四百多人被扔進了各個大獄,由李林甫魔下的得力干將羅丶吉親自審辦,幾天之內,就處死了七十多人。
這也是自從張九齡下臺之後,長安發生的最大規模刑獄事件,而在這期間,
興慶宮誰也進不去了。
多少狀告李林甫濫用司法的官員,都被禁軍攔在了興慶宮外,滯留不去的,
直接以冒犯聖顏問罪,一時間,沒有人再去告狀了。
這是基哥在給李林甫打掩護,也是在暗示別人,李林甫的所作所爲,獲得了朕的支持。
「別找我啊,你們鬧的這麼大,連我都進不去興慶宮了,」
虢國夫人宅,
刑部尚書崔翹與中書舍人崔琳,親自來見楊玉瑤,希望對方能將長安發生的事情上報聖人。
從這一點,就已經彰顯了當下朝堂的混亂,頂級大臣見不到皇帝,還得拜託皇帝的姨子。
「要拿人問罪,也不能這麼辦啊,刑部大獄都快關不下了,」崔翹嘆息道:
「有罪的沒罪的,這一次右相一股腦都抓了,還說什麼寧可殺錯,不能放過,大家都在抱怨,沒人敢去興慶宮,全跑我那刑部去了。」
楊玉瑤慵懶的坐在軟塌上,漫不經心的聽着他們發牢騷。
從前的時候,這樣的大官是瞧不起她的,根本不會屈尊來她的府上求她辦事,如今他們家風光了,貴妃成了六宮之主,她也混了一個國夫人的尊榮,這些人遇到難處,便開始想起她來了。
這樣的忙,她是不會幫的。
「非我不願,實在是無能爲力,」楊玉瑤淡淡道:
「興慶宮外的禁軍,又不是隻攔着你們,我去了也不管用啊,聖人專精樂舞,不容旁人驚擾,你們這些做大臣的,不能總是給聖人找麻煩,如果解決不了麻煩,聖人要你們何用呢?」
這句話,已經是非常不客氣了,放在從前,她都不敢這麼說,畢竟眼前這兩個人,級別太高了。
一個跟李適之流一氣,求到她頭上還算合理,另一個是太子的人,你是怎麼想到來找我的?
崔翹已經好話說盡,今天本就是厚着臉皮來的,如今被人如此奚落,臉上也掛不住了,但是人家不生氣,而是客客氣氣的揖手告辭。
「好財者不可與謀,今日結果,也是預料之中,」出了大門,崔琳嘆息一聲道:
「哥奴藉此機會排除異己,等到事情過後,其勢力不知膨脹至何等地步,左相要想想辦法啊。」
崔翹什麼都沒有說,施禮之後就這麼走了。
他和李適之眼下,是不想摻和的,因爲他們知道李林甫是爲了國家財政,所以他們其實是支持的。
但是呢,他們怎麼也沒有想到,李林甫藉着惡錢的事情,在很多部門搞了一場大清洗。
清洗的都是些什麼人呢?非右相府的人。
這樣一來牽扯就大了,所以各方如今都在想辦法保人。
他們也算是被李林甫打了一個措手不及,沒想到哥奴這王八蛋這麼陰,說好了是搞惡錢,穩財政,我們信了,由着你放手去做。
好家夥,結果我的人你也給我辦了。
楊玉瑤這邊,兩崔走後,楊釗從屏風後面閃了出來,在崔翹原先坐着的地方坐下,道:
「三娘切勿過問此事,聖人肯定是默認右相這麼做的,要做事,先用人,右相此番是既要做事,也要用人,我們配合的話,將來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這一點就不用你提醒了,」楊玉瑤懶散道:
「這兩個老傢伙,自打進來就沒有將我放在眼裡,言語之間客氣,但其神態之間,對我是不屑一顧的,雖然他們僞裝的很好,但我能看出來,李林甫瞧不起我,那是掛在臉上的,沒有這些人虛僞。」
與其說看出來,不如說猜出來,兩崔這樣的級別,日常處事你是找不出毛病的,城府深沉,就算看你不爽,但外在上絕不會一絲流露。
但畢竟他們與楊玉瑤從前沒有交情,也沒有給人家送過錢,所以突兀前來,
楊玉瑤不亂想是不可能的。
「王大將軍就快進京了,他是當下唯一夠資格見到聖人的,」楊釗道:
「三法司現在都在想方設法拖延相府審訊,就是在等王大將軍,由他幫着說話,聖人恐怕會出面干預。」
楊玉瑤擺了擺手:「不要管這些,這一次咱們不插手,十八郎已經提前知會我了。」
「三娘也不能事事都聽隋王的,」楊釗勸說道。
楊玉瑤頓時皺眉,指着楊釗道:
「你真是個白眼狼,你能回京任職,是誰幫你辦的?若沒有他,李林甫會用你?我說楊釗,做人要講良心。」
她同時也是在提醒楊釗,要感激她們姐妹的扶持。
她是絕對不希望楊釗是一個不懂感恩的人,因爲她們家現在重點扶持對方,
如果讓她發覺一絲端倪,她立即就會停止對楊釗的栽培。
說到底,是遠房,不是近親,取捨沒有心理負擔。
楊釗一句話,基本試探出了楊玉瑤對李瑁的態度,於是趕忙道:
「三娘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在說,隋王讓咱們袖手旁觀,難道咱們就袖手旁觀嗎?如果機會合適,難道咱們不應該在暗中幫助隋王嗎?你怎麼能曲解成那番意思?」
楊玉瑤一愣,臉色瞬間緩和不少,點頭道:
「我就說嘛,你要是這樣的忘恩之人,便是我瞎了眼了,你也別操那份心,
神仙打架,還輪不到你摻和。」
「是,三娘說的也是,」楊釗一臉憂色道:
「我只是擔心隋王罷了,右相這一次惹的人太多了。」
他們這幫人,只有楊玉瑤在支持李瑁,剩下的楊卉和楊筱,以及楊話他們,
目前都保持中立。
而楊釗也認爲,他們家不能參與的太深,這不是黨爭,誰都能看得出,這牽扯了儲君之爭,他們家再受隆寵,牽扯進這種事情當中,也是沒有好下場的。
所以他想要試探一下,楊玉瑤是否在其她人的影響下,改變對李瑁的態度。
如今看來,這個人沒救了,一門心思支持李瑁,一棵樹上吊死,將來他們家要是出事,禍根必然在楊玉瑤身上。
「你的位置,是右相安排的,在別人眼中,你現在是右相的人,」
楊玉瑤正色道:
「將來想要上去,總是要做些事情的,不然我和右相,沒辦法在聖人那裡幫你說話,你這次應該主動攬些差事纔對,你一向機靈,此番爲何沒有想到呢?」
升官,必然要經過考覈,考覈看的是政績,你啥也不幹,升官不容易的。
楊釗內心嘆息一聲,心知楊玉瑤是鐵了心要和李瑁李林甫綁在一起了,可是家族眼下,還真就是全指望人家楊玉瑤,他如果反對,當下很有可能被拋棄掉。
於是他道:「三娘教訓的是,我這便去請見右相,看看能不能尋一差事,爲右相分憂。」
「好好做事,莫要讓我失望,」楊玉瑤擺了擺手,看着楊釗轉身離開。
右相府,
聽了高力士的勸告,李瑁每天也不會來參加偃月堂的議事了,這下好了,完美的避開了這場風波。
最近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李瑁都是通過蓋擎才知道的。
李在偃月堂都動手打人了,打的是兵部員外郎韋芝,打給韋陟和韋堅看的,而且數次對李適之的話出言不遜,言辭頗爲不屑。
一個李,在李林甫的縱容下,已經有壓陣偃月堂的氣勢了。
這是人家家裡,天然佔優勢。
正所謂行非常事需非常手段,李林甫這一次搞得這麼大,波及這麼廣,他這邊就必須維持強硬姿態,偃月堂每天都亂糟糟的,動手事件屢見不鮮,以至於越來越多的人不滿李林甫的行爲,退出了偃月堂。
這正合了李林甫的心意。
「一個個的,張口閉口都罵老夫是奸臣,」李林甫笑呵呵的讓兒子給李瑁斟茶,道:
「是奸是賢,也不是他們來評定的,如今又有人在挑唆,說什麼張九齡罷官,是老夫在聖人面前進獻讒言,這是想裴耀卿和嚴挺之,不過這兩個人心知肚明,張九齡貶謫,跟老夫關係不大。」
這就是舊事重提了,說明很多人,已經是鐵了心要跟李林甫鬥爭了,那麼李林甫過往幹過的事情,就會被一件一件的都翻出來,也算是給他累積罪名。
李左臉頰都是腫的,這是跟禮部侍郎姚弈互毆的時候受的傷,不過姚弈也好不到哪去,被李林甫的幾個兒子打的抱頭鼠竄,逃出了右相府。
不要以爲上層階級就不會打架,人一旦上了頭,行爲語言幾乎是一樣的,除了罵就是打了。
「動靜是大了點,不過機不可失,右相的選擇沒有錯,借事件而興大獄,任人唯親,今後會方便很多,」李瑁道。
他是完全贊成李林甫這次的手段,任人唯親也不是什麼貶義詞,這個詞之所以頻繁出現,就是因爲大家都在任人唯親。
不用自己人,難道用外人啊?誰的腦子也不會這麼幹。
李在一旁道:
「該收拾誰,我們這邊早就擬好了名單,正好藉着打擊惡錢的事情,一鍋全端了,這裡面跟惡錢沾邊的可不少,很多其實都不算冤枉他們,偃月堂烏煙瘴氣,他們走了也好,今後也便清靜了。」
他認爲,跟他們家對着幹的那幫人出現在偃月堂,導致了偃月堂烏煙瘴氣,
而對手們則是認爲,你們家纔是偃月堂烏煙瘴氣的根源。
所以任何事情,都是有相對性的。
「換了多少人?」李瑁問道。
李答道:「自前爲止換了七個,杜位丶楊齊宣丶曹元,這都是自己人,
還有楊釗丶魏林丶鮮于賁,以及那個季廣琛。」
季廣琛,就是當初掌管河西進奏院的那位,貪了進奏院不少錢,預判蓋嘉運會出事,於是投靠了李林甫。
後來蓋嘉運沒事,此人也銷聲匿跡,李瑁也沒想到,原來此人一直在李林甫的庇護之下,如今又被重新啓用了。
「這個人老夫留着有用,本來想着跟蓋擎打聲招呼,但又覺得,老夫爲什麼要跟他打招呼呢?」李林甫笑呵呵道。
他這話看似說給李,實則是讓李瑁轉告給蓋擎,意思是我用這個人的時候,也顧慮到你了,但是我確實有用,所以也就沒必要跟你說了。
實際上還是擔心蓋擎的不滿情緒過重,讓李瑁來安撫對方。
「只要有用,就值得用,蓋擎不會有什麼怨言,」李瑁這句話,等於是告訴李林甫,你放心,蓋擎那邊我來交代。
做爲李林甫的女婿,楊齊宣從中書省直接升任刑部司門員外郎,也叫司門郎,跳了好幾級,主管天下諸門及關出入往來之籍賦,而審其政,眼下已經不在長安了,去了潼關。
天下關口二十有六,分上丶中丶下,京師四面有驛站者爲上關,上關有六個,藍田關丶潼關丶蒲津關丶關丶大震關丶隴山關,這六個關,每日關稅都是一筆極大的數字,李林甫肯定是要掌握在手裡的。
而楊齊宣的能力肯定還不到位,所以走的時候,身邊跟隨着李林甫的十餘名幕僚,專程輔佐。
「楊釗跳的是不是太快了?」李瑁得知楊釗的任命後,多少也有些懵逼,李林甫倒也真是不懼流言,全都是破格提拔。
楊釗兼任了左驍衛錄事參軍事,還接手了太府寺最燙手的那個職位,平準令。
不過眼下,不燙手了,因爲楊玉瑤在補虧空,但是楊釗升的也太高了,這個位置可是韋堅幹過的。
「老夫就是故意做給別人看的,」李林甫冷笑道:
「他們肯定會胡思亂想,認爲貴妃也是支持老夫的,那麼這樣一來,會省掉很多麻煩。」
接着,李林甫又對楊釗稱讚了一番,認爲此人心細如髮,謹小慎微,是個能做事的。
果然,歷史留名的都不是一般人,楊釗已經將李林甫都矇騙了,怪不得是你的剋星呢。
李瑁今天被邀請來,是因爲第五琦的事情,李林甫認爲李瑁不該留,要儘快殺掉,但是李瑁不樂意。
雖然第五琦勉強算是韋堅的人,但是呢,李瑁這邊也是跟對方能牽扯一點香火情的,因爲第五琦少年喪父,是被他哥哥一手帶大的,本來是兄弟三個,結果老二又早天,就剩下他們倆相依爲命。
第五華呢,將全部心血都傾注在弟弟身上,以至於他的仕途頗爲曲折,走不了科考正途,只能是從軍了,在朔方與郭子儀建立了極深的友誼,幾乎到了拜把子的地步。
有第五華在,李瑁完全有信心將第五琦攬入他的摩下,畢竟韋堅與其結交的時日尚短,而第五華,那是親大哥。
李林甫不過李瑁,只好作罷。
而李瑁打算離開相府的時候,又被一個丫鬟帶到了那座熟悉的庭院。
李迎月已經很久都沒有去找過李瑁了,是因爲她從前總是去,但總是見不着人,所以也就懶得去了。
後來妹妹李騰空去了終南山修道,她跟着在那邊住了半年之久,半個月前剛回來。
回來之後,她就聽說李瑁已經是個大忙人了,早出晚歸,輕易尋不到人,本來還鬱悶呢,結果從府上下人口中得知,李瑁眼下就在相府。
所以她一直等到父親與李瑁議事完畢之後,便趕緊派人將李給請來。
小別勝新婚,這句話用在這裡不合適,但李迎月此刻的心情,差不多就是這樣。
一見面,先是呆呆的注視了李瑁半響,然後整個人便撲了上去,在李瑁的脖子丶臉頰丶耳朵,瘋狂的親吻着。
李瑁一直在保持克制,雖然他跟楊齊宣談不上多少交情,但睡人家老婆的事情,李瑁還是有點幹不出來。
耳鬢廝磨親熱一陣還可以,再深入研究,那就不行了。
「你這個人!」
李迎月已經生氣了,狠狠的推開李瑁後,本來已經高漲的熾熱情緒,也在快速冷淡下來:
「每次都是這樣,你能在外面找女人,就不能憐惜一下我嗎?」
越說越氣,越氣越激動,然後她便直接上前,雙拳揮出,不停的捶打在李瑁胸口,口中一個勁的發泄着。
大唐貴族女子偷情,其實是非常常見的事情,有些甚至是丈夫都知道。
而李迎月這樣的家世和性格,她完全不擔心丈夫楊齊宣知道她和李瑁有私情,但是她氣啊,因爲李瑁不配合。
她知道李瑁對她是有感情的,她希望這份感情化爲實質性的東西,但是最後的一成窗戶紙,李瑁始終死守,搞得好像她是個蕩婦,李瑁是個貞潔之人。
李瑁安撫一陣後,沒有任何作用,乾脆便摔門而去,留下李迎月獨自在屋內傷心痛哭。
而守在暗處監視着這裡的家僕,也第一時間將這裡的事情稟知了李林甫。
「從小一起長大,十八郎對十一娘,多半是沒有那種心思,」李道:
「但是十一娘一根筋啊,此番回來,怕不是還要繼續糾纏,別看她今天好像很生氣,明天就忘了。」
李林甫忍不住笑道:
「這條線,還是要牽在一起的,隋王的心思越來越難猜了,爲父也越來越看不懂,迎月或許是破解之法,她的事情你不要管。」
李點了點頭:
「我也覺得十八郎厲害了很多,他以前總是瞻前顧後,有些優柔寡斷,如今做事極爲果斷,有些大事篤行的味道了,我今天還擔心他會認爲阿爺做的太過火,沒曾想,他竟然完全贊同。」
李林甫嘴角一翹:「多狐疑者,不可與之共謀,這就是爲什麼我從前還拿不定主意,猶豫是否支持他,但當下,疑惑盡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