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路邊,之所以不繼續往前走,是因爲被幾座不帶尖刺的拒馬攔住了。
“抱歉,先生,”看守拒馬的衛兵向駕駛位上的尼祿伸手示意,“馬車不能在這裡行駛,如果您要前往早集,請在此下車步行。”
“唔,”尼祿沒說什麼,按照衛兵的意思下了車,“這感覺還挺新奇。”
“怎麼?”雙極冷嘲熱諷,“第一次吃了沒見識的虧?”
“我確實沒見識過這種場面,”擁擠的行人在原本只會出現在戰場和軍營裡的拒馬間穿行,這是之前的尼祿無論多腦洞大開都想象不出來的場景,“在別的地方,能坐得起馬車的人基本都是達官貴族,城市守衛既不敢攔他們,也沒有‘必須’步行的這種規定。”
“可你只是個馬車伕,”艾米莉婭跳出車篷,“拉的還是輛貨車。”
“這麼說也沒錯。”
被暗處窺視的異樣感從進城開始便沒消失過,但尼祿找不到那道視線的具體方位,對方似乎也使用了他之前遇到過的那種概念類防護,把自己的氣息混淆在川流往來的人羣裡了。
總不能是修斯曼派來的眼線,他們知道這麼做的代價,也沒理由專門分出人手前來監視他,無論如何,這都是他們的城市。
究竟是姬莉法言之鑿鑿的說辭實爲自以爲是的大話,還是另有其人盯上了他……
“喏。”艾米莉婭遞給他一塊熱乎乎的奶油餡餅,在旁邊一位笑眯眯老婆婆的點心攤上拿的。
“嗯,”尼祿下意識咬了一口,“沒毒。”
“阿姨,我們要三個這種餡餅,”艾米莉婭看起來很滿意,“麻煩幫我們切一下。”
“好好,”老婆婆笑着有些顫巍巍地拿起旁邊的麪包刀,下手卻意外得乾淨利落,“哎呀,年輕就是不一樣……”
“我怎麼覺得她高興的是餅裡沒毒呢?”雙極一時間居然覺得有問題的是自己。
“你以爲是什麼。”尼祿咀嚼着剩下的餡餅,沒把雙極的發懵當回事。
“有病吧你倆?”雙極沒忍住,“尼祿也就算了,艾米莉婭你怎麼回事?”
“嗯?”拎起三個裝着大號奶油餡餅紙袋的艾米莉婭沒回頭,“孤身在外,進食前要試毒不是很正常嗎?”
“你壓根沒吃吧?”
“總會吃的。”
“那現在試什麼毒?”
“我得先確認能不能買啊。”
“你怎麼保證別的餡餅裡沒毒?”
“就你話多。”
“我明天可能還得過來一趟,”尼祿突然毫無徵兆地打斷了兩人的拌嘴,“到時候你先留在公會裡吧,甜心。”
“嗯?”艾米莉婭一愣,隨即瞭然,“你又要去見熟人?”
“不確定能不能見到,”面具後的空洞眼眶疼得不對勁,尼祿心底的一股壞預感一直揮之不去,“如果發生了什麼的話,我想你也能應付過來。”
……
下午時分,清早出門的二人穿過蘇伊曾經帶他們用過的傳送陣,連半滿的馬車一齊回到了公會。
“和我過來,阿洛莎維,”艾米莉婭不由分說,從地下書庫裡強行拽出嗚咽着懇求這位女巫不要把自己生吞活剝的可憐魔女,“姬莉法,過來幫忙。”
“哎呀……”雖然對艾米莉婭一掃往日怠惰的異常舉動感到意外,但姬莉法還是在看到尼祿一手一箱從馬車上提下的藥材後明白了她的意思,“真虧你能買到這些東西。”
“當然不是我買的,你要謝就謝那傢伙吧,”體弱的阿洛莎維就算再怎麼苦苦掙扎,也自然不可能贏過兩名成年人的力氣,“黑市是他的門路。”
“哦,好像是這麼回事,”姬莉法向尼祿點頭致意,“十分感謝,大公;這些應該能讓阿洛莎維的病情緩解不少。”
“怎麼用我就不管了,”尼祿表示不是什麼大事,“我對醫學可以說是一竅不通,不過吉特馬利克的黑市還有不少這種藥草的存貨,報我名字就行。”
“這得好大一筆錢呢,”卡洛狄娜看着那兩大箱被過去幫忙的伊奧雷米抱進醫務室的藥材若有所思,“你怎麼知道阿洛莎維有腿疾的?”
“是艾米莉婭,”尼祿接着從馬車裡搬東西,“她天天待在書庫裡,就是不注意,時不時瞟一眼也看出來了。”
“哦哦,我聞到奶油的香味了,”耳朵上夾着一根捲菸的修斯曼探頭,“這肯定是那位婆婆的奶油派。”
“拿去,肯定夠分,”尼祿扔給修斯曼三個盆大的袋子,“沒找到賣乾糧的地方,明天我還得去一趟,廚房這兩天先借我用用。”
“你明天也要出去嗎,”修斯曼顯得很是驚訝,“呃……行吧,問題不大。”
“怎麼?”
“簡而言之就是出現了一些預料之外的不可控狀況,需要大半個公會的人跟我和卡洛狄娜一起出去一趟,”修斯曼看似說了很多,但除了需要離開的人數外什麼關鍵的信息都沒有,“只留下姬莉法和阿洛莎維兩個人看家。”
“艾米莉婭會留在這,”尼祿說,“明天我自己去——還是說需要我也留下?”
“不至於,無論如何那也是三名高位古神裔,”修斯曼似乎對遺血的安保相當放心,“除非教廷的護教騎士出馬,我們後天就回來了。”
“總覺得這話莫名危險,”尼祿扛下一袋粗鹽,“那我不管了,古耶扎卡!”
“哎!”本打算和伊奧雷米一起去幫忙的古耶扎卡被尼祿叫住,“什麼事?”
“說好了的,”尼祿拉下車篷的簾子,“第五層面的現狀,無論鉅細,凡你認爲我應當知道的都告訴我。”
“現在?”古耶扎卡分明看見尼祿正拎着粗鹽和麪粉往廚房走。
“閒着也是閒着,”尼祿道,“雖然不指望你能接觸到內部事務,但至少你會和我說實話,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