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神都擁有匪夷所思的神格,那些詞語的存在就不是爲了讓人理解的。
回溯之斯卡利就是這樣的一位神明,所謂的“回溯”這一神格哪怕是最博覽羣書的神學家也難以解釋,地面的生命無法跨越時間的阻隔,那麼神話中有着明確記載的“回溯”神格代表的究竟是什麼?
“你們這些人類啊,從不在乎身邊習以爲常的事象,就這樣還想研究神學,”這次雙極不用再看兩人的眼色了,這方面它專業對口,“說起來,‘回溯’這個詞不就是你們創造的嗎?”
“不是我。”第五層面人不是常規意義上的人類,更別提尼祿這個怪胎。
“也不是我。”隱居世外的高位古神裔自然也不能算作人類的一份子,這對兩個種族都是莫大的褻瀆。
“好吧,”雙極自討了個沒趣,“這是個不好直接說明的神格,舉例來說,回憶、倒退、路途的返回,包括重複某一過去時間段的動作,都屬於‘回溯’的範疇。”
“我能理解這個神格存在的意義,”神廟的陰影將巨像攬入懷抱,“但這樣的神格真的能提供成神的試煉嗎?”
“不是所有試煉都要動刀動槍,心理素質同樣重要,”雙極糾正尼祿的錯誤,“尤其是對你們這種武力在相當程度上已經不能算難題的成神者,內心和過往纔是你們最大的弱點,因爲普通人是沒法達到你們這個等級的。”
“行吧,問題不大,”能估計出試煉內容的尼祿點點頭,“那麼,解釋下這是怎麼回事?”
不是所有的神明都擁有信徒的香火供奉,神廟的意義只在於爲成神者提供必要的試煉,同時還要儘可能避免影響凡人的生存繁衍,因此規模都註定不會太大。
之前尼祿經歷過的三座神廟的性質也都接近於“入口”,真正的試煉內容都在地下的空曠地帶或通往神廟的途中,與其說那是接受試煉的地方,不如說這三座神廟更近似於某種“登記點”。
但……
嚴格來說,聳立在兩人身前的這片巨型建築羣應該不屬於迷宮或神殿一類,而是更像一座古代城市在時間的風塵消磨中殘餘下來的遺址,殘破、不堪、頹敗,但挺拔堅韌的滄桑脊樑仍在。
城牆幾經磨損,建築坍塌崩毀,昔日繁華不再,信仰也被雀佔鳩巢,尼祿面具下的表情不怎麼好看,這當然是神廟的所在地不假,但在那之前,它還有另一個名字。
“布斯布奇”,現在應該叫舊布斯布奇了。
口口聲聲的“神廟”,本體也就是一間不大不小的房子,石砌的,遍佈神代紋樣,打不開門。
“布斯布奇過去曾接連發生大規模的古神降臨,疑似古神信仰教派的祭祀儀式引發的後果,”但他隱藏得很不錯,持續爲二人講解的雙極也沒能發覺這一絲微妙的情緒變動,“因此這一地區被設立了兩座神廟,用以驅逐古神的靠近。”
“你說過兩座神廟疊在了一起,”艾米莉婭注意到了身旁廢墟里隨處可見的銘文碎石,不得不說把異端的神廟安插在這樣一座虔誠的城池裡實在是一種惡趣味,“回溯之斯卡利,還有幻夢之克雷託。”
“是的,二者在試煉內容上也有關聯,”雙極道,“斯卡利神廟是通過神力強制令成神者回憶起內心最慘痛的記憶,而克雷託神廟則是讓這份記憶中的強敵具象化。”
“……”
艾米莉婭看向尼祿,後者沒搭理她。
“咳,總之,”頓時明白了些什麼的雙極立刻岔開話題,“神廟能供給的神力有限,不會發生過激的意外狀況,我相信你們都有能力妥善處理。”
“沒辦法,誰叫諸神就是這樣一羣喜歡噁心人的畜生,”尼祿沒用第五層面的古語,說明他的表達已經儘可能含蓄了,“開門吧,早處理完早完事,等布斯布奇反應過來就晚了。”
“你這傢伙……”雙極這輩子怕是都指望不上尼祿對神域的極端認知能有所改變,“該問你是怎麼活到現在的,還是該感嘆你不愧能活到現在呢……”
……
銘記過去,直面未來,活在當下,這是健康且正常的生活方式。
尼祿的性格古怪難測,但唯獨這方面他是絕對可以信任的人選,不敢回首的人只能成爲懦夫,膽小鬼擔不起一國之皇子的重擔。
——除了他,沒人這麼想過。
重石的門板泛起湛藍的方格紋路,帶着磨蹭地面的擾耳悶響緩緩向兩側張開,飛揚瀰漫的煙塵裡只有一座簡陋的祭壇,同樣用本地的石料雕琢而成,除此之外便再無一物,更找不到通往地下神廟的入口。
“這也太寒酸了,”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進入神廟,艾米莉婭仍舊忍不住想要吐槽,“隨便找個人家的菜窖都比這要華麗得多。”
“諸神不會直接參與凡間的事務,對神廟的功能性的重視要遠大於觀賞性,”雙極見怪不怪,“到祭壇旁邊去,我會激活試煉,通過以後就能進入到下層了。”
“這也能算試煉……”尼祿倒是按照雙極說的走近祭壇了,但什麼都沒發生——確切來說,是沒在他身上發生,“好了,開始吧。”
“嗯?”雙極一愣,面具表面代表着試煉激活的藍光尚未褪散,“我已經激活了啊?”
“啊?”這次輪到尼祿意外了,“程序出問題了?”
“不……你等下,”雙極重新檢查了一遍二人試煉的狀態,“哈?”
“這叫個什麼事,”尼祿的精神力探向身畔從剛纔開始便沉默不語的艾米莉婭,逐漸自發潰散的翠綠瞳孔靈動不再,這是中了高階精神系奇術的徵兆,“有這麼討厭我嗎?”
“開什麼玩笑,”雙極的一驚一乍嚇了他一跳,“你的試煉已經通過了?你不是什麼都沒做嗎??”
“什麼叫我什麼都沒做,”尼祿也滿頭霧水,總不能是他沒有視力,所以纔看不見那些雙極口中的慘痛記憶吧,“我這啥也沒有,你讓我做什麼?”
“我,這,”雙極語無倫次,它也不知道怎麼說好了,“神廟的試煉程序是被設置好的,除非神廟儲存的神力耗盡,否則不可能出錯……”
“……呃,”一個念頭就這麼蹦了出來,“我說,尼祿·拉穆夏爾先生。”
“有話直說。”尼祿四處找找,最後在積塵的祭壇上墊了一塊隨行的油布,扶着已經暫時喪失自我意識的艾米莉婭躺在了上面。
“你難道沒有任何不堪回首的過去嗎?”這話說得雙極自己都不自信,“苦大仇深的黑歷史那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