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尼祿便以趕早集的名義出發了。
艾米莉婭是自己跟着尼祿來的,原因很簡單,她並不信任遺血。
在她看來,尼祿之所以能在這場衝突中保持上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擁有足以震懾衆人的能力;如果他只是個初出茅廬的新人,那麼別說修斯曼會站在他這邊,恐怕他當時就會死在斯萊德的釘錘下了。
但她不一樣,她並不具備在這樣一羣怪物中自保的能力,姬莉法之所以能請動她也是因爲給她講明瞭其中的利害關係——一旦尼祿真的出於保險殺死了斯萊德,那她也定無法擺脫關係,因爲在公會的成員眼中,他們兩個的立場基本是完全統一的。
“就這麼離開嗎?”所以儘管她還沒太睡醒,但依舊早早爬到了馬車上,“我以爲你要在這待上起碼半年。”
“只是單純出去轉一圈,”尼祿在後院的馬廄旁無意間發現一輛似曾相識的馬車,是他們穿越無光森林前乘坐的那輛,“給他一點冷靜的時間。”
“你認栽了?”艾米莉婭道,“這可不像你。”
“畢竟我也不是什麼惡魔,等他明白自己究竟待在什麼位置上再決定下一步也不遲。”
“……這倒像你能說出來的話。”
根據姬莉法的說法,吉特馬利克是一座表面和第一百二十一層面的其它地區無異,實際卻早已被遺血的暗線滲透一清的特殊城市,以至於即便他們使用本名在城中光明正大地露面,察覺到他們動向的合約和教廷也只能望洋興嘆。
儘管姬莉法不是會撒謊的人,但這種無論怎麼聽都未免有些言過其詞的形容還是難以讓尼祿完全相信,一座由古神裔統治的城市,且不提是否會遭受外界的重重封鎖,要怎麼做才能在全體保證公民權利的基礎上處理好人類和古神裔的糾紛呢?
“終於,”突如其來的聲響令他一愣,“要是你真在那待上個一年半載,我就要開始休眠了。”
“雙極!”艾米莉婭感到意外,“原來你沒睡着啊?”
“其實睡着了,不過頂多是半夢半醒的狀態,”已經沉默了數日之久的神使懶散地打了個哈欠,“全是高位古神裔,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麼熬到現在的。”
“你確實很碎嘴。”尼祿也不着急,馬蹄踢踏,拉動車輪吱呀。
“你們當然感受不到,”雙極自發無視了尼祿的毒舌,“高位古神裔的精神波動對精神生命體而言是最具殺傷力的兇器,你們倆屬於特殊個體無所謂,但十幾個高位古神裔聚在一起,那可真要了命了。”
“特殊個體?”尼祿詫異的其實是雙極口中的“你們兩個”。
“是啊,”雙極沒把尼祿的疑惑當回事,畢竟這傢伙的思維總是異於常人,“琅嬛可以有效降低你的精神波動對我的影響程度,艾米莉婭的精神波動比起古神裔更接近人類,所以我也能承受。”
“大概是因爲我的精神力是天生的,而不是古神碎片賜予的吧,”艾米莉婭不以爲然,“絲蒂娜爾的權能是操縱而非創造精神,如果宿主原本就具備龐大的精神力儲備,碎片就不會再耗費精力專門改造宿主的大腦。”
“就當是這樣吧,”尼祿並未深究下去,“再往前走是一大片草原,沿途沒有固定村落,所以得提前準備充足補給才行。”
“米爾林草原是這樣的,”雙極附和道,“從吉特馬利克開始,成神路就進入罕有人煙的中段了,這段路途考驗的是成神者的耐力,即便是坐馬車,你們至少也得要兩個月才能到達下一座小鎮。”
“這片地區的環境很惡劣嗎?”道路兩旁的植被鬱鬱蔥蔥,不時響起鳥蟲的啼鳴,怎麼也不像是不宜生存的地界。
“與其說很惡劣,”雙極有點犯難,“這塊區域過去是玆洛爾沁皇室舉辦祭祀儀式時的神壇,因爲祭司和古神的通話會嚴重侵蝕普通人類的心智,所以這一大片空地都被禁止建立任何聚落,現在的原住民想必也保留了這個傳統吧。”
……
上午八點。
雖然名義上已經是第二次進入吉特馬利克,但上次在蘇伊的指引下進城只是順道,尼祿在門口的登記處填上自己的名字,回身拉開馬車的門簾以供衛兵檢查貨物。
“我聽說,外鄉人在城裡的活動會受限?”說是貨物,其實也就是幾個空箱子,裡面那個抱着箱子打盹的巫師裝少女當然不算。
“只要不主動違反吉特馬利克的規則就可以,”衛兵掃了一眼車篷,向尼祿點了點頭,“人類不能擅闖古神裔的聚居區,古神裔同理,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同族古神裔呢?”
“哪有那麼多同族古神裔會遇到一起啊,”衛兵笑了,“如果真的出現了這種情況,我們的衛隊長也能用強制手段——啊,原來您的同伴是遺血的公會成員嗎?”
“呃,”尼祿戴着手甲,自然沒法套扳指,但艾米莉婭的那枚碧玉扳指還穩穩地待在她的拇指上呢,“是這樣沒錯。”
“這位是絲蒂娜爾小姐的話,想必您就是尼祿·拉穆夏爾先生了,”衛兵趕緊向尼祿行禮,“姬莉法女士前幾天才和我們說過二位的加入,請問您此番前來是爲了什麼要務嗎?”
“沒那麼誇張,”衛兵的反應也不難理解,之前在蘇伊帶領他們進城時,站崗的門衛也和她問好來着,“我來早集買點東西。”
“早集在中心廣場東側的街道上,您沿大路過去就是,”衛兵給尼祿指明道路,“祝您今天也有好心情。”
“嗯,”可能是因爲聽到了耳畔的嘈雜聲,大夢初醒的艾米莉婭睡眼惺忪地四處看看,“到了嗎?”
“到了,”尼祿坐上馬車揮動繮繩,“我去早集買乾糧和別的消耗品,你要自己到處逛逛嗎?”
“不去,”艾米莉婭舒坦地伸了個懶腰,“每次我自己行動肯定都會出事,這次我和你一起走。”
“我倒是沒意見……”
尼祿忽然有一種被監視了的感覺,令他不解的是,那道轉瞬即逝的視線來源於剛纔那名和他搭話的士兵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