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合肥有我,便無敵!
章武四年秋七月,濡須口戰船如雲。
孫權立於樓船之上,紫髯迎風而動。
江面千帆競發,艨艟戰艦首尾相連數十里,旌旗蔽空,鼓角震天。
孫權擡手示意,三軍肅然。
“諸君!”
孫權按劍而立,聲如洪鐘:
“合肥彈丸之地,阻我王師久矣!”
“今以十萬之衆,當克淮南!”
“必勝!必勝!”
吳軍傳來山呼海嘯的喊聲。
大軍正式從濡須口向合肥進發。
吳軍想打到合肥,只有三條路可走。
一條是走荊州水路。
一條是走徐州水路。
還有一條,便是孫權現在走的淮南水路。
三條路都是水路,一方面是因爲吳軍水軍強大,而步騎稍弱。
另一方面,還是出於成本考慮。
如果走陸路會帶來大量的糧食消耗。
所以爲了節省成本,吳軍基本上只會走水路。
而三條水路中,合肥這條路基本上是吳軍必走的。
因爲荊州水路與徐州水路沒辦法直達中原。
而順着濡須口走合肥,可以進入水域。
等於是連接到了整個中原之地,所以合肥水路優先級最高。
吳軍算上正軍、輔兵、民夫在內,共計十萬大軍正式往合肥進發。
合肥城頭,殘陽如血。
張遼扶垛西望,皖城方向烽煙未散。
鐵甲下的拳頭攥得咯咯作響,嘆道:
“某日夜兼程,終究遲了一步……”
“將軍不必自責。”
甘寧按劍上前,甲葉鏗鏘作響。
“皖城失守非戰之罪,朱光太守以三千弱旅抗十萬軍。”
“力戰而亡,不失漢臣氣節。”
周泰忽然以手指向城南:
“快看!”
但見塵土蔽天,無數赤旗從濡須水方向涌來。
城樓守軍騷動不安,有人失聲驚呼:
“是……是吳軍的主力!”
望着那如潮水一般的吳軍人數,守城士兵無不輕嚥了口口水。
“肅靜!”
張遼一聲暴喝,聲震城垣,“各部曲長速報軍員!”
半刻鐘後,軍司馬捧着竹簡急報:
“稟將軍,城中現存守軍六千二百人,加上將軍帶來的八百精銳……”
“共計是七千守軍。”
爲何如此重要的合肥重鎮,加上張遼的部曲才七千人呢?
還是出於成本考慮。
劉備把淮南大量的人口遷至了長江流域附近。
按他的設想,合肥可以作爲防範吳軍的第一個重鎮。
而背後的堅城壽春,則可以作爲糧食囤積地。
合肥擋住吳軍的第一波攻勢,然後由壽春的淮南主力順江而下支援。
如果連淮南軍都頂不住了,再由中原軍南下支援。
正如前面說的,合肥北上的淮河水域連接了中原之地。
它既方便了吳軍攻打中原,也方便了中原部隊支援淮南。
如此安排,便不用在邊境駐守大量部曲。
從而極大減少軍費開支。
所以這個安排,其實是非常合理的。
只不過眼下淮南主力都在荊州。
合肥守軍,只能期望河南軍過來支援。
但在支援趕到之前,就只能全靠他們自己想辦法頂住吳軍的攻勢了。
“七千人。”張遼鐵面如霜,“對陣十萬人。”
一陣死寂中,一名護軍突然出列,提議道:
“末將以爲,當棄守合肥,退保壽春!”
“壽春乃是淮南第一堅城,城高池深,糧草豐沛。”
“退守至那裡,吳軍必不能克。”
“我等必然能夠撐到河南軍來援。”
“荒謬!”甘寧鬚髮皆張,“未戰先退,與逃卒何異?”
周泰亦搖頭否決道:
“如今孫權大軍將至,如若此時棄城,合肥百姓必不能走。”
“先前已失了皖城男女,若再失合肥男女給東吳。”
“則我等罪莫大焉。”
“萬不能爲此事也。”
周泰擔心棄城,會導致合肥百姓落入吳軍手裡。
這倒不是他有多麼愛護百姓,而是因爲百姓是重要的人口資源。
事實上,三國諸侯基本上不缺土地,缺人口。
相互打仗,都是在搶人口。
所以孫權在打下皖城之後,第一時間便把那裡的百姓給送到了江對面去。
張遼擡手止住衆人的爭執,從懷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
“某離潁川時,李相曾密授機宜。”
“教我於躊躇難決時一觀,今吳軍兵臨城下。”
“事急,公等可與我共參。”
衆將屏息。
帛書展開,但見十二字鐵畫銀鉤——
“張甘出戰,周泰守城,護軍勿與。”
意思就是,讓張遼、甘寧出戰,周泰守城。
其他人不得與戰。
衆人臉色煞白:
“這……李相爺這是要我等用七千破十萬?”
“非也。”
張遼畢竟在河北跟隨了李翊很多年,很快便理解了李翊的意思。
“兵法雲:‘先人有奪人之心’。”
“吳軍遠來疲敝,尚未合圍。”
“若趁今立足未穩,以精騎突襲,必能重挫吳軍銳氣。”
“到時侯再守城池,便不難了。”
張遼的理解,就是認爲在我軍人少,敵軍人多的情況下。
應當先打一場勝仗,挫敗敵人士氣,提振我軍士氣。
這樣一來,就能最大程度的發揮守城方的優勢。
“然我軍人少,賊軍人多。”
“如若失利,只恐爲賊所乘也。”
或有人擔心說道。
張遼長笑:
“公等且想!待河南援軍千里而至,合肥早成齏粉矣。”
“不如趁彼立營未穩,先挫其鋒!”
環視諸將,“成敗在此一舉,諸君……可敢隨某賭上性命?”
周泰抱拳道:
“某願爲將軍效犬馬之勞!”
甘寧拔劍割破袖袍,厲聲道:
“大丈夫寧願戰死,不願苟活!”
“善!”
張遼大喜,振甲而起。
“甘將軍便隨我一同出戰,周將軍便依照相爺指示,安心守城。
“遵命!”
很快,張遼便對合肥守將吩咐完畢。
各部將領都接到了自己的任務。
由於此時陳登不在,那麼身爲前將軍的張遼自然成了他們的主帥。
甘寧、周泰也願意聽從他的命令。
是夜,合肥城內火光徹夜未熄。
張遼親持牛耳尖刀,在帥帳前解剖全牛。
牛在古代是僅次於人口的重要資源。
它不僅能農耕中提供助力,還能在軍隊中極大的提振士氣。
通常都是在要經歷生死大戰之時,纔會宰牛犒軍。
熱血在寒夜裡蒸騰如霧,八百死士列隊靜立,鐵甲映着火光。
“諸君!”
張遼割下第一塊腿肉擲入鼎中,“明日之戰,十死無生。”
“願隨某赴死者,上前領胙!”
甘寧第一個踏出,劍尖挑肉入喉:
“某在長江殺人時,何曾皺過眉頭!”
話落,又對身後死士們喊道:
“公等平日何嘗能啖牛肉。”
“今要好肉,何以不向前食肉?”
話甫方落,衆人紛紛上前吃肉。
大快朵頤,仰頭痛飲美酒。
“報——!”
哨騎踉蹌撲入,“孫權親率中軍抵近北門,距城不過三裡!”
張遼一愣,問甘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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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常年在北,對江南不熟。”
“這孫仲謀可是頗有勇略?”
“否則,其身爲三軍主帥,怎敢以身試險。”
“親自帶軍到城下來?”
甘寧搖了搖頭:
“孫權未曾領過兵,其兄孫伯符倒是頗有勇力。”
“陳徵南對其兄讚不絕口,對孫權倒不怎麼放在眼裡。”
“這麼說這孫權並無勇力?”
張遼眉梢一眼,旋即放聲大笑:
“此真是天助我也!”
言罷,一腳踹翻酒罈,大喝:
“傳令:馬摘鈴,人銜枚,開北側偏門!”
晨光未破,霧氣瀰漫。
張遼身披重甲,手持長戟,立於門後。
身後,八百死士肅立,鐵甲森然,目光如炬。
“開城門!”
隨着張遼得一聲大吼,八百勇士魚貫出城。
城門轟然洞開,張遼一馬當先。
長戟寒光閃爍,如猛虎出籠,直撲吳軍大營!
果不出漢軍將領的所料,吳軍由於人多,並未第一時間對合肥完成合圍之勢。
且他們也沒有想過,漢軍人數那麼少,會敢主動出擊。
所以吳軍上下,皆不以爲備。
吳軍前陣尚未列陣,忽聞馬蹄聲如雷。
擡眼望去,但見一騎如電,當先大將怒目圓睜。
長戟橫掃,瞬間劈開數名吳兵。
“雁門張文遠在此!誰敢擋我?!”
吳軍大駭,前陣瞬間崩潰。
張遼縱馬直入,長戟翻飛。
所過之處,血浪翻滾。
“攔住他!快攔住他!”
吳軍偏將徐顧挺槍來刺,張遼冷笑一聲,長戟一挑,徐顧連人帶槍被劈成兩半。
另一名裨將軍陳啓怒吼着揮刀衝來。
張遼側身一閃,反手一戟,陳啓頭顱飛起,血濺三尺。
“張遼來也!擋我者死!”
八百鐵騎緊隨其後,如狂風驟雨,瞬間撕裂吳軍防線,直逼中軍。
此時,孫權正在麾蓋下與呂範議事。
呂範憂心忡忡地說道:
“大王,您身爲三軍主帥,還是不要以身試險的好。”
“我軍俱繫於您一身。”
“萬一您有個三長兩短,則我軍必然士氣受振。”
在呂範看來,吳軍人數衆多。
攻下一個孤立無援的合肥城,那只是時間問題。
孫權作爲三軍統帥,根本就沒有必要兵臨城下,跑到最前線來。
出了事,大家還得瞻前顧後來保衛他。
孫權捋須大笑:
“先生何以小覷我也?”
“我自幼便隨父兄征戰,雖不曾親臨戰場。”
“卻也親眼目睹,豈不知兵?”
孫權自接班以來,一直渴望建立一番功業。
雖然在撫定江東內部工作時,做的還算不錯。
但一直沒什麼拿得出手的對外戰績。
這就導致他不好鎮住手下那幫,跟着父兄創業多年的老將。
所以此役,孫權選擇了親征。
而對於這種大順風局,那孫權當然要跑到最前線來威風一把。
一來提振軍隊士氣,你們吳王都衝到最前頭了,你們怎麼能不衝?
二來也是向吳人證明,他孫權也是可以領軍的。
這時,前方傳令一陣騷動。
孫權擡眼望去,前軍大亂。
但見一隊鐵騎如鬼魅般突入陣中,當先大將長戟染血,勢不可擋。
“張……張遼?!” 孫權瞳孔驟縮,手中茶盞砰然落地。
“此……張遼乎?”
“大王快走!”
呂範急拔佩劍,厲聲喝道,“親衛軍,護駕!”
張遼已殺至百步之內,長戟所指,無人能擋。
孫權駭然,顧不得威儀,翻身上馬,在親衛簇擁下倉皇逃竄。
吳軍將士見主帥奔逃,頓時大亂,自相踐踏,死者無數。
張遼見狀,冷笑一聲,長戟一揮。
八百鐵騎如洪流般繼續衝殺,直追孫權!
所謂擒賊先擒王,張遼也不顧其餘吳軍。
就盯着孫權打,只追着他的部曲走。
孫權驚懼交加,倉皇逃至一處高冢,急令親衛列陣自衛。
吳軍長戟如林,死死守住上山之路。
張遼率軍追至山腳,見孫權據高而守,不由大笑:
“碧眼小兒!”
“汝不是號有十萬大軍麼?不是放出豪言,要三日吞併淮南麼?”
“今何以鼠竄至此?”
孫權面色鐵青,緊握劍柄,卻不敢輕動。
張遼長戟遙指,厲聲喝道:
“鼠輩!可敢下山一戰?!”
“來與我張遼單挑罷!”
孫權咬牙不語,身旁呂範低聲道:
“大王勿怒,大王勿怒。”
“張遼驍勇,不可輕敵!”
孫權紫髯劇烈顫動。
他目光死死盯着山下那支不過數百人的漢軍,忽然瞳孔驟縮。
是啊,張遼只有幾百人!
直到此時,孫權才發現,適才將他打得狼狽不已得漢軍原來只有幾百人。
只因張遼打得突然,殺了吳軍與孫權一個措手不及。
這才導致大夥兒都懵了。
現在被困在山冢上,孫權也反應了過來。
仰天大笑道:
“孤竟被區區數百騎嚇退?困守至此耶?”
乃拔劍劈斷身旁旗杆,大喝:
“十萬大軍若讓數百人橫行,江東兒郎還有何面目立於天地間!”
“傳令——”
“速速調集軍馬,圍殺此賊!”
戰鼓驟變,吳軍陣型如潮水般涌動。
吳軍各部將校此時也反應了過來,大王被困在山上了。
於是紛紛過來救孫權,圍殺張遼。
淩統率長矛手封鎖北路,陳武引弓弩手佔住東側,宋謙帶着刀盾兵截斷歸途。
轉眼間,張遼部衆已陷入十面重圍。
“將軍!”
親兵指着四周林立的吳旗,“吳人大軍圍過來了!”
張遼反手一戟刺穿偷襲的吳兵,濺血的鐵面轉向東方,大吼道:
“隨我突圍!”
八百鐵騎化作錐形陣,直插陳武軍陣。
“放箭!”陳武厲聲大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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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雨傾盆而下,張遼揮戟成圓,竟在箭幕中撕開缺口。
突至陣前,長戟橫掃,三名持盾吳兵連人帶盾被劈飛。
陳武大驚失色,還未及拔劍。
肩甲已被戟尖挑碎,踉蹌退入軍中。
“轉向!”
張遼突然調轉馬頭,八百騎如臂使指,斜刺裡殺向淩統部。
長矛叢林尚未合攏,漢軍已從縫隙間穿透。
淩統怒吼着擲出長矛,張遼側身閃過。
反手削斷矛杆,斷杆去勢不減,正中淩統胸口。
淩統負傷,血流不止。
吃痛敗下陣來,率軍退走。
“將軍!”
數十親兵突然驚呼。
原來適才張遼衝得太急,竟與幾十親騎脫離了大部隊。
後方數百漢軍被吳兵團團圍住,眼看就要遭滅頂之災。
“張遼要逃!”
吳軍歡呼雀躍,將剩餘幾百漢軍團團圍住。
縱然殺不了張遼,把這幾百漢軍殺了,亦能交差。
尤其現在他們能夠以多欺少,於是個個摩拳擦掌,準備廝殺。
被圍在垓心的衆漢軍,乃衝張遼呼喊道:
“將軍棄我乎!”
張遼聞言,勒馬回首。
只見被圍將士在刀光劍影中竭力擡頭,無數染血的面孔朝他望來。
於是二話不說,調轉馬頭。
猛夾馬腹,白駒人立而起,大喝:
“大丈夫豈棄袍澤耶!”
話落,竟帶着數十騎反向殺入重圍。
吳軍看得目瞪口呆。
陳武的刀盾陣剛要合圍,張遼已如旋風般殺到。
長戟過處,三面盾牌同時爆裂,持盾兵吐血倒飛。
宋謙從側面突襲,卻被張遼回馬一戟震退十步。
“擋我者死!”
張遼怒吼着衝入核心,被圍漢軍見狀士氣大振,竟跟着殺出血路。
吳軍雖衆,卻都望風披靡。
竟無人敢攖其鋒,眼睜睜看着這支殘兵揚長而去。
比及正午,合肥城門轟然關閉。
張遼卸甲,周身傷口多達二十餘處。
親兵正爲他拔出肩頭箭簇,忽聞城頭歡呼如雷。
“何事?”
“吳軍……退了?”
“將軍,吳軍退了!”
哨騎飛奔二來,單膝跪地稟報。
張遼未語,只是緩步走向城垛。
極目遠眺,但見十里之外的吳軍營寨正在拔營,赤旗如退潮般向南捲去。
戰場上屍橫遍野。
殘戈斷戟斜插在血泥之中,鴉羣低飛,哀鳴盤旋。
“呵……”
張遼嘴角微揚,忽的咳出一口淤血,卻仍大笑出聲。
“江東鼠輩,不過如此!”
是夜,合肥帥帳,燈火通明。
甘寧赤着上身,腰掛鈴鐺。
胸前一道箭傷猶在滲血,卻渾然不覺,只是拍案大笑:
“痛快!今日這一戰,殺得吳狗魂飛魄散!”
周泰亦豪飲一碗烈酒,抹去鬍鬚上的酒漬,起身向張遼抱拳:
“張將軍今日之勇,泰生平僅見!”
“十萬軍中,如入無人之境,真乃天神也!”
合肥其餘守將亦紛紛起身,舉杯敬道:
“若非將軍神勇,合肥危矣!我等心服口服!”
張遼搖頭,沉聲道:
“此戰非遼一人之功,乃將士用命耳!”
言罷,舉杯一飲而盡,“諸君,滿飲此杯,敬戰死者!”
衆將肅然,齊聲應和:
“敬戰死者!”
“幹!”
炊煙裊裊,烤肉的香氣瀰漫全城。
張遼下令:今日大饗三軍,酒肉管夠!
此戰雖折損數百精銳,然吳軍死傷更甚。
最重要的是,他們的士氣被極大的重挫了。
接下來即便恢復元氣,也很難重整士氣。
傷兵營內,醫官正爲傷員療傷。
忽見張遼親至,衆傷兵掙扎欲起,卻被張遼按住:
“諸君爲國負傷,不必多禮。”
言罷,親自爲一名重傷士卒喂水,又解下自己的錦袍覆在其身。
那士卒熱淚盈眶,嘶聲道:
“將軍……末將願再隨將軍殺敵!”
張遼拍了拍他的肩,沉聲道:
“好好養傷,來日再戰!”
夜色漸深,合肥城卻仍喧囂未歇。
城樓上,
甘寧與周泰並肩而立,望着遠處吳軍營寨的點點篝火。
“興霸,你說孫權還敢來攻否?”周泰問道。
甘寧冷笑:
“今日一敗,吳軍膽寒!縱使再來,也不過是送死罷了!”
周泰點頭,忽的嘆道:
“張將軍真乃神將,我淮南諸將,無人能及。”
甘寧沉默片刻,心中暗忖:
“幼平忒也小覷我耶。”
“來日,若孫權膽敢復來。”
“某當殺一員吳大將,好教旁人知我淮南有能人。”
……
接下幾日,孫權重整好敗軍,繼續對合肥發動進攻。
可由於此前的敗績,吳軍士氣大減。
而城上漢軍卻個個龍精虎猛,士氣高昂。
吳軍一連進攻數日,不能克。
仗越打越沒有盼頭。
而更要命的是,此時吳軍軍中突然爆發了疫病。
一時間,死者無數。
濡須水畔,霜重如雪。
孫權摩挲着案頭戰報,帛書上“疫病亡者二千三百餘”的筆墨刺得眼底生疼。
帳外隱約傳來咳嗽聲,此起彼伏如同催命符咒。
“大王。”
呂範掀帳而入,眉頭緊皺,憂心忡忡地說道:
“又燒了三座營帳,死者的數目是……”
“夠了!”
孫權大手一揮,紫髯無風自動:
“十日圍攻,折損萬餘,竟連城牆磚屑都未啃下半塊!”
“此戰繼續打下去,已無任何意義。”
“傳令三軍將士,準備撤軍吧。”
“可是大王——”
呂範憂心忡忡地說道:
“此戰我軍興師動衆,前後動員十萬之衆。”
“戰事至今,並無建樹。”
“倘如此撤軍,只恐無顏回見江東父老。”
孫權揹着手,沉聲說道:
“出征之前,江東之地個個生龍活虎。”
“如今卻個個半死不殘。”
“如若繼續打下去,沒幾個年輕小夥子能隨我健康回去。”
“到那時候,孤纔是真正無顏回見江東父老!”
於是,孫權正式下令撤軍。
但是撤軍也不容易。
古代戰事中,大家都喜歡追擊敗軍。
這就是因爲軍隊行軍或者撤軍時,是不會着甲的。
平時甲冑都是放在輜重裡,等要上戰場殺敵時才穿。
而十萬大軍的撤軍,是一個相當有技術含量的活。
必須要千萬小心。
爲此孫權決定親自斷後。
他親自帶領最精銳的一千虎士,這是他禁衛軍。
是精銳中的精銳。
此外,又命令呂範、潘璋、陳武、淩統、宋謙等將軍,以及他們的衛隊,親自爲大軍斷後。
這些衛隊都是將軍們的私人部曲,大約三五百人左右。
但都是精銳中的精銳。
所以此次斷後的部隊中,大概有五千人。
不過在那之前,孫權決定搞一個小小的團建。
算是對此次作戰的工作總結。
中軍大帳內,藥香混着酒氣瀰漫。
孫權解下佩劍置於案上。
“諸君。”
他舉起青銅酒樽,酒面映着四周將領憔悴的面容。
“此戰之敗,罪在孤一人。”
“不甘爾等之事。”
言罷,東吳諸將無不掩面嘆息。
每個人的臉上都難掩失望之色,似乎對此次的戰事充滿了不甘。
不知何時,帳外傳來低沉的吳歌聲,漸漸匯聚成五千人的嘶吼:
“帶長劍兮挾秦弓——”
“首身離兮心不懲——!”
……
就在吳軍還在爲此次不甘心的撤軍,大搞團建之時。
遠在合肥城頭上的張遼,卻默默地注視着這一切。
他按劍立於女牆邊上,眯起眼睛——
三裡外的河灘上,竟有數百華服武士列陣飲酒,金樽在朝陽下反射着刺目光芒。
究竟是誰這麼大膽,撤軍時還在河邊上搞團建?
真是好難猜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