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亂世被髮好人卡,何嘗不是一種悲哀?(附曹賊入蜀圖)
益州,廣漢郡。
卻說曹操取西川的征途中,因爲連戰連捷,一時大意。
自以爲可以一舉吞併蜀地,不想中了鄧賢的詐降計。
不僅損兵折將,還痛失了愛子曹衝。
魏國的伐蜀事業遭到了挫折。
悲憤至極的曹操,一面收兵退回涪水關休整,一面使人祭奠曹衝。
曹操傷心是實,然這卻也是曹操的緩兵之計。
他一面使人到關中催督糧草,一面又密遣魏兵偷渡涪水,襲至雒城。
張任見魏軍忽至,一時駭然。
吳懿、劉𪻺二將急忙諫道:
“兵勢甚危,今不決一死戰,如何驅得魏兵退?”
“可一面差人回成都,見主公告急。”
在一面守禦,用計破敵。”
張任思索再三,便道:
“來日,吾自領一軍出城搦戰,然後詐敗。”
“將魏兵誘至城北,爾等再從城內殺出。”
“截斷其中路,如此曹操首尾不能相顧,便可獲勝。”
三人商議已定,於次日出發。
張任自引數千人馬,搖旗吶喊,出城搦戰。
兩軍對壘,曹操隔空喊話:
“張任小兒!”
“我連夜渡過涪水,神兵天降,如何不下馬受降?”
張任以槍指曰:
“曹賊!安敢侵我境界?”
“可速速過來臨死,我送你下去父子團聚。”
“哦,說來汝長子幼子皆因你而死。”
“不知汝死後,有何面目去見曹家列祖列宗?”
曹操聞言大怒,回首顧謂衆將曰:
“誰能擒得此賊!”
話音方落,曹彰挺槍出馬,直取張任。
二將戰不十合,張任詐敗,繞城而走。
曹操趁勢率兵追殺過去,吳懿依照計劃,於中路殺出,截斷魏軍中路。
魏軍陣腳大亂,前後不能相顧。
曹操臨危不亂,急令鳴金收兵。
李典、樂進二將各率本部軍馬斷後,且戰且退。
張任見狀,調轉馬頭,與吳懿合兵一處,乘勝追擊。
“主公,有計破敵矣!”
當此危難之際,程昱忽然心生一計,急忙向曹操獻策:
“可令後軍多棄輜重,誘敵搶奪。”
曹操會意,即命後隊拋棄旌旗鼓角輜重。
原本還在追殺的蜀軍見着輜重,果然開始爭相搶奪,陣型大亂。
因爲劉璋對軍士的賞賜一直很少,所以當他們面對這些巨財時,一個個全都按捺不住。
即便是馬上軍士,也都下馬來搶奪。
此時,曹操早已暗令曹洪、曹真各率精騎伏於兩側山林。
見蜀軍中計,立即殺出。
曹洪直取張任,曹真徑襲吳懿。
二將猝不及防,被迫分兵迎戰。
曹操親率中軍精銳,以“鋒矢陣”直插敵陣核心。
各營將領齊齊殺出,所向披靡。
曹彰亦重整旗鼓,從側翼殺回。
張任見勢不妙,急令鳴金收兵。
然退路已被呂虔預先埋伏的弓弩手封鎖。
蜀軍進退維谷,死傷慘重。
“張將軍速退!”
劉𪻺忽率生力軍從城中殺出接應。
曹操見時機已到,令旗一揮,預先埋伏在護城河邊的工兵立即砍斷吊橋。
劉𪻺軍大半被困於城外。
一通混戰廝殺過後,吳懿、劉𪻺二將俱被魏軍所擒。
張任則退入東門去了。
整軍回到寨中,曹操叫人將吳懿、劉𪻺二將押解上來。
“汝降否?”曹操問。
吳懿大聲回道:
“我既被擒,如何不降?”
曹操大喜,乃親解其縛。
須知,吳懿乃是劉璋的姻親。
但他卻對劉璋並沒有太大的忠心。
主要有兩個原因,其一還是劉璋闇弱。
以吳懿爲代表的東州派,一直想換個新主人。
其二,其實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吳懿雖然跟劉璋是姻親,但他的妹妹並不是嫁給了劉璋。
而是嫁給了劉璋的哥哥劉瑁。
此前說過,劉焉是點名了劉瑁來當繼承人。
所以纔會安排他娶吳懿的妹妹。
因爲吳懿是劉焉入蜀的元從,軍中地位崇高。
算是給兒子繼位鋪平道路。
但蜀中大佬們覺得劉璋性格更軟弱,更好拿捏。
於是力排衆議,堅持扶持劉璋上位。
這其中也包括東州派。
但同爲東州派的吳懿卻受到了傷害。
畢竟他跟劉瑁是直屬的姻親,跟劉璋關係就遠了。
最終,獨木難支的吳懿,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劉璋上位。
但隨着劉璋對益州控制力的減弱,各派互相內鬥。
吳懿也渴望進來一位雄主,使得蜀中利益重新分配。
而這個人就是曹操!
曹操當即拜吳懿爲討逆將軍,用來收買蜀中將領人心。
然後又問吳懿計策:
“城中尚有幾人,孤要如何取得雒城?”
吳懿乃道:
“城中還有劉季玉之子劉循,輔將張任。”
“此人乃是蜀郡本地人,極有膽略,不可輕敵。”
曹操一捋鬍鬚,對衆將道:
“看來不敗張任,不能取雒城。”
於是,親自巡視雒城之外,見麥田尚有餘存。
乃令軍士去搶奪。
張任見此,急忙率軍出來迎戰。
甫一進了麥田,只聽得四面喊聲大起。
左有曹洪,右有曹真,衝殺將來。
張任情知中計,急回軍時,卻見橋已被魏軍拆毀。
欲投北去,卻見曹彰率軍一字排開,截斷去路。
張任無奈,只得繞河而走,早到蘆葦叢雜處。
曹魏一軍從蘆中忽起,都用長槍亂戳,用長刀急剁馬蹄。
一時間,馬軍盡倒,皆被執縛。
張任大敗,只引十數騎,逃回成都去。
曹操乃趁勢率軍攻打雒城,直至城下,大叫:
“早開門受降,免一城生靈受苦!”
劉循見此,急忙棄了城池,自西門走脫,投成都去了。
曹操進城,出榜安民,然後重賞諸將。
商議下一步的進兵事宜。
程昱諫曰:
“雒城已破,成都只在目前。”
“惟恐外地州郡不寧,可令劉𪻺、吳懿引曹洪將軍共出。”
“撫外水江陽、犍爲等處所屬州。”
“然後委官按治平靖,即勒兵回成都攻取。”
程昱的意思,希望先將除蜀郡外的其他州郡一併給招撫了。
還專門蜀地降將劉𪻺、吳懿去,又命曹魏宗室曹洪監之。
可以說是相當妥當。
當曹操卻搖了搖頭,否決了程昱這個提議:
“此前一敗,使我軍失了先機。”
“如今眼看就要兵至成都,不可再有差錯。”
“還是穩妥起見,合兵一處,攻伐成都,此乃上策。”
一貫喜歡用降兵的曹操,此刻竟連低風險的計策也不願採納了。
因爲接下來只要穩紮穩打,成都是必取的。
可如果分兵去招撫其他郡縣,萬一出錯,那取西川的時間又要被耽誤了。
曹操本來就是在跟劉備爭分奪秒,一點時間都浪費不得。
謀士傅巽見此,也出言勸阻曹操:
“公言差矣,劉璋闇弱,昏聵無能。”
“今既取雒城,我大軍直抵成都,劉璋斷不能久持。”
“可倘若不先將犍爲、江陽、巴郡等地招撫,萬一劉璋走脫,豈不前功盡棄乎?”
戰爭的勝利一般分爲兩種,一種是戰略勝,一種是戰爭勝。
前者的重要性是遠高於後者的。
就比如歷史上的博望坡,雖然老羅着重去描寫劉備大敗中的小勝。
但從戰略上講,曹魏已經達成了戰略目的。
就是爲了趕走劉備,搶佔江陵,好吞併荊州。
如今的成都問題也是如此。
從戰術上講,曹操就是想趕快拿下成都,然後西川名義上就屬於他了。
但從戰略上講,曹操必須要控制住劉璋,然後招撫西川剩餘郡縣。
否則會給後續工作帶來很大麻煩。
但面對這項抉擇,曹操到底還是選擇了穩紮穩打。
曹操不是不知道程昱、傅巽的戰術更好,而是他現在實在沒有浪的資本。
於是,曹操力排衆議,堅持選擇合兵一處,直取成都。
又問一路打來收降的蜀軍降將,“孤前去成都,還有何處關隘?”
蜀中降將紛紛言道:
“綿竹還有重兵守禦,若得綿竹,成都唾手可得。”
曹操於是商議進兵具體事宜,吳懿自告奮勇道:
“雒城既破,蜀中危矣。”
“明公既欲全並蜀地,宜當服衆,且勿進兵。”
“某作一書上劉季玉,陳說利害,璋自然降矣。”
曹操之所以沒有采納程昱的計策,選擇求穩,還有一個重要原因。
就是他知道成都糧草充足,甲士具備,少說還有兩三萬之衆。
故此,曹操已經做好了持久作戰的準備。
見吳懿獻策,當即從之,能減少損失就儘量減少損失。
便令其寫書遣人徑往成都。
卻說劉循、張任逃回成都,見着父親、主公,備說雒城已陷之事。
劉璋慌忙聚集衆官商議對策。
從事鄭度獻策道:
“主公勿憂,今曹操雖攻城奪地。”
“然軍馬大多留在關中、中原,防備劉備。”
“其蜀中兵馬不多,士衆也未全部未附。”
“野谷是資,軍無輜重。”
“依在下愚見,不如盡驅巴西梓潼民,過涪水以西。”
“將倉稟野谷,盡皆燒除。”
“然後深溝高壘,靜以待之。”
“彼至請戰,則我等勿許,不與其戰。”
“如此,時日一長,魏軍久無所資。”
“我料不過百日,彼兵必然自走也。”
“然後我等便乘虛擊之,操可擒也!”
鄭度洋洋灑灑獻出自己的計策,他的剖析可謂是一針見血。
一下便指出了魏軍的弊病所在。
而不想劉璋聽聞此言,勃然大怒,叱鄭度道:
“此言大謬也!”
“吾只聽聞拒敵以安民,未聞動民以備敵也。”
“此豈保全之計乎!”
話落,下令將鄭度免職。
鄭度一驚,無奈嘆了口氣。
然後自摘冠帽,大笑而去。
劉璋是一個好人,在他看來。
抗敵是爲了保護百姓。
通過燒燬物資,毀壞土地,遷徙百姓來獲取勝利,這對百姓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
於是沒有采納。
不採納鄭度的建議,說明了劉璋的仁義。
但是懲罰提建議的人,就顯得很抽象了。
不然以後誰還敢給您出主意?
就連老羅都覺得劉璋這個行爲過於抽象,於是在《演義》裡改了一下。
只寫了劉璋沒有采納鄭度建議,並沒有寫劉璋懲罰了鄭度。
正議間,人報有吳懿書信至。
劉璋喚入。呈上書,拆開視之,其書略曰:
“臣懿頓首再拜,謹呈季玉主公麾下:”
“朔風凜冽,臣獨坐雒城衙署,執筆如負千鈞。”
“憶昔與主公同遊錦江,共論天下之勢,恍如昨日。”
“今臣以敗軍之將,敢獻芻蕘之言,惟主公垂鑑。”
“曹操擁百萬之衆,挾天子以令諸侯,與劉備二雄於天下。”
“前者漢中張魯,擁險固之利,據十年之積,猶不能當其鋒。”
“今西川雖險,然兵不過十萬,將不過數員,豈能久持?”
“臣觀天時人事,皆不在蜀。”
“臣妹吳氏,蒙先主不棄,得侍巾櫛。”
“每憶先主託孤之言,未嘗不涕泗橫流。”
“臣與主公,實爲姻親,豈忍兵戈相向?”
“昔日在城頭見士卒血染戰袍,百姓扶老攜幼逃難之狀,臣心如刀絞。”
“今曹操已許臣,若主公來降,當保宗廟,全性命,使蜀中百姓免遭兵燹之災。”
“下邳劉玄德,欲吞中原,無暇西顧,必不能救。”
“願主公早早決斷,以百姓爲念,以宗廟爲重。”
“識時務者爲俊傑,知天命者得永安。”
“若執意不降,必然大禍臨頭。”
簡單概括吳懿的話說,就是璋哥你就別折騰了。
你還指望你手下的人,死心塌地爲你賣命嗎?
趕緊投了吧,這對你,對宗廟,對蜀中的百姓都好。
劉璋覽畢,勃然大怒,扯毀其書,破口大罵:
“吳懿狗賊賣主求榮,忘恩負義!”
“與吾爲姻親,今反助外人也。”
遂逐其使者出城。
即遣妻弟費觀,提兵前去守把綿竹。
卻說曹操駐馬於雒城,正提兵趕往綿竹。 吳懿差下人回報,說:
“劉璋不肯投降,從事鄭度勸其燒野谷並各處倉廩,率巴西之民。”
“避於涪水西,深溝高壘而不戰。”
曹操及其麾下將領謀士聞言,無不大驚。
曹操慨嘆道:
“若使劉璋用此計策,西川不爲孤所有也。”
其實曹操一開始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問題。
蜀地之所以難打,就是因爲糧草供應跟不上。
曹操雖得了漢中,但依然沒辦法一次性在蜀地投入大量兵力與輜重。
一旦劉璋選擇堅壁清野,不與魏軍交戰。
那麼最後誰勝誰負,猶難說也。
吳懿笑道:
“明公勿憂,此計雖然歹毒,但以末將對劉璋品性的瞭解。”
“他爲了成都百姓,斷不會用此計策。”
曹操頷首,撫須笑道:
“劉季玉性子太過軟弱,不配據有天府之土。”
“蜀地當爲孤所有也。”
直到這一刻,曹操才覺得他高看劉璋了。
因爲以他的性格,肯定會選擇堅壁清野。
要是猶豫一秒,都是對川蜀天險的不尊重。
於是,下令道:
“事不宜遲,可速進兵取綿竹。”
“待攻克此地,成都易取矣。”
遂遣曹彰、曹休領兵前進。
時值炎夏,巴蜀之地大雨連綿。
曹軍旌旗盡溼,甲冑生潮。
曹操立馬高崗,遙望綿竹城頭,見守軍陣列不整,士氣低迷。
遂對左右笑道:
“久聞劉璋薄待士卒,疏於賞賜。”
“今觀此城,方知世人誠不欺我。”
“綿竹不難取也。”
綿竹算是成都的屏翼,是最後的保障。
就連這“衛星”之城的守軍士氣都如此低迷,曹操對勝利更加有信心了。
於是,下令猛攻綿竹。
守將費觀,統兵八千。
見魏軍攻得急,乃領兵守禦。
兩軍廝殺一夜,各自罷兵。
是夜,費觀心裡暗忖:
“如今曹操也殺至綿竹,取成都只是時間問題。”
“倘若繼續堅守,那也只是徒勞無益。”
“倒不如舉城而降,或可謀得大功。”
費觀其實也是東州派的人,他並不打算爲劉璋死戰到底。
他只想保全自己麾下的部曲。
於是,黎明。
就在曹操再次率兵攻城時,忽見城頭白旗高懸。
城門洞開處,費觀素服出降,身後將士皆解甲棄兵。
曹操大喜,親往相迎。
“費將軍深明大義!”
曹操執其手謝道。
費觀跪地請罪:
“觀不能爲主死節,實在慚愧!”
話未說完,曹操已他扶起身:
“將軍保全民命,此大功德也!”
即表奏費觀爲裨將軍,拜其爲巴郡太守,餘下部曲盡皆厚賞。
值得一提的是,費觀其實也是劉璋的姻親。
費觀的族姑是劉璋的母親。
並且劉璋還把女兒嫁給了費觀。
也就是說,費觀還是劉璋的女婿。
繼吳懿之後,又一個姻親倒戈投降。
足見劉璋的執政蜀地的政策,是有很大問題的。
內部高層人士,已經有很多人對他不滿了。
既收降了費觀,曹操整合其軍馬,正式兵發成都。
早有人報知劉璋,劉璋大驚,只得下令閉門不出。
魏軍殺至,兵圍成都。
時值三伏酷暑,這日,烈日當空。
城下曹軍旌旗蔽日,戈甲耀光,照得人眼目難開。
劉璋見綿竹丟失,曹操大軍已至,頓時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成都尚有三萬甲士,糧草也可支一年。
劉璋爲此,選擇——
擺爛!
眼不見,心不煩。
劉璋每日將自己關在房門中,不理政事。
時間一長,成都城內人心流失。
時蜀郡太守許靖,字文休,本汝南名士,因避董卓之亂入蜀。
此人素有名望,然性怯懦,見曹操兵臨城下,心中早存降意。
這日黃昏,趁着城牆巡防防務減弱。
竟欲翻牆逃出城去,向曹操投降。
眼看許靖就要翻出去了,不想這時一隊巡邏兵走過。
見着許靖,立馬將之擒住。
一盤問,竟然是蜀郡太守!
衆人無不一驚,首都市長要翻牆投敵。
這簡直不可思議。
衆人不敢擅專,將之拿去見劉璋。
許靖癱坐於地,汗出如漿。
王累、黃權等衆,紛紛言道:
“許靖身爲蜀郡太守,不思退敵之策,與我等同仇敵愾退敵。”
“今反倒私通敵國,當夷三族!”
許靖蓬首垢面,跪伏堂下,渾身戰慄如篩糠。
衆人都勸殺了許靖,以儆效尤。
唯有劉璋,長嘆一聲:
“今益州將傾,殺一名士更有何益?”
遂奪許靖官印,囚於別院,不再做進一步的處理。
王累、黃權等衆見此,皆是一嘆。
首都市長翻牆投降,不拿來當典型殺掉,日後只會有更多人效仿。
自此,成都城內人心更加惶惶不安。
此時,圍城已近月餘。
城中糧價騰貴,鬥米千錢。
軍中多有餓殍,但劉璋實行了嚴格的供給管控,並未大量放糧到市場上去。
這夜三更,蜀郡督郵朱叔賢暗聚家僕,將細軟捆作包袱。
其妻張氏,昭儀哭諫道:
“夫君豈不聞許靖前車之鑑?”
朱叔賢怒斥:“婦人見識!吾不過六百石小吏,劉璋安能盡防?”
遂不聽張昭儀諫言,取麻繩繫於女牆,欲縋城而下。
不料巡夜牙將恰率部經過,聞得牆頭窸窣作響。
當即命軍士張弓搭箭,火光驟起,照見朱叔賢懸在半空,狼狽如喪家之犬。
即將之擒了,拿去見劉璋。
劉璋聞報大怒:
“許靖名士,吾尚可容。”
“朱某微末小吏,也敢叛主!”
於是下令誅滅朱叔賢三族。
按理說,誅殺叛徒,本無不妥。
但劉璋接下來一個命令,卻與他一貫仁義的人設不符了。
劉璋下令道:
“將朱某妻子,張昭儀發配至軍中!”
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
由此便能發現,劉璋這小兔子內心其實也挺狠的。
在劉璋看來,朱叔賢是什麼東西,也敢背叛我?
殺他還不能夠解氣,要殺他全家才能泄憤。
次日午時,朱氏滿門二十七口血染市曹。
其妻張昭儀被髮配軍營時,身着素服,向北三拜,泣血道:
“誅我夫而逼嫁我,此寧夫婦平生之願乎?”
言罷奪過守卒佩刀,自刎而死,血濺丈餘。
圍觀將士無不掩面而泣。
張任聞訊,急至中軍帳進言:
“今軍心浮動,宜厚葬張氏以安衆……”
劉璋嗔道:“將軍也要造反不成?”
張任默然退出,夜半獨自在營門焚香祭奠。
曹操在城外得報,嘆謂諸將道:
“劉璋殺小吏而赦名士,此取亂之道也。”
遂命將校將勸降書信射入城中,特意詳述朱家慘狀。
蜀軍士卒拾得傳書,往往聚觀泣下。
曹操見時機成熟,再次使人勸降劉璋。
饒是明眼人也能看出,成都已是大勢已去,不可能再守得住了。
劉璋至城頭,望見底下排山似海的魏軍,面如土色,嘆道:
“吾之不明,悔之何及!”
“不若開門投降,以救滿城百姓。”
左右人紛紛勸道:
“城中尚有精兵三萬人,谷帛支一年,吏民鹹欲死戰。”
“主公何以現在便降?”
劉璋仰天嘆道:
“吾父子在蜀二十餘年,無恩德以加百姓。”
“繼續攻戰,徒使血肉捐於草野耳,皆非我之罪乎?”
“教我心何安?不如投降以安百姓。”
言罷,哀聲慟哭,下令開城投降。
左右將士,無不垂淚痛哭。
曹操率軍入城,張榜安民。
吸取了此前收降張繡的教訓,曹操這次進城,不再對劉璋蹬鼻子上臉。
而是親解其縛,執其手曰:
“季玉保境安民,今順天應人,真仁者之心也!”
即令左右取紫綬金印,當場表奏劉璋爲振威將軍,仍許居成都舊邸。
其家族所有財物,也下令分文不得取,全部歸還給劉璋。
這個城中各級官員,全部官升一級,以此來收買人心。
唯獨此前欲翻牆投降的許靖,曹操沒有給他升官。
因爲曹操打心眼兒裡瞧不起這種沒有骨氣的人。
其實不止曹操,歷史上的劉備也看不起許靖,認爲其臨陣而背主,不是一個值得用的人。
傅巽勸諫曹操道:
“天下有獲虛譽而無其實者,許靖是也。”
“然今主公方入蜀地,欲創大業,天下之人不可戶說,當大結人心。”
“靖之浮稱,播流四海。”
“若其不禮,天下之人以是謂主公爲賤賢也。”
“宜加敬重,以眩遠近,追昔燕昭王之待郭隗是也。”
程昱也勸道:
“許靖蜀中名士,有人望,不可失也。”
“借其名以竦動宇內,則蜀地可安。”
曹操從之,於是拜許靖爲長史。
然後自領益州牧,大賞麾下軍士。
接下一段時間,曹操都沒有馬上動兵。
而是選擇犒賞軍民,收買人心。
因爲他不是像征伐徐州一樣來掠奪的,而是爲了常駐此地,需要慢慢消化。
一月過後,蜀中人心漸漸穩住。
這日宴席,程昱忽然佯醉,走至曹操跟前,提醒他道:
“明公是否忘卻一件大事?”
曹操嘴角微微翹起:
“孤何曾忘也?”
程昱便問,“不知是何事?”
曹操揚脣笑道,“蜀中之地,尚未全並,而劉璋尚在……”
程昱也笑了,“在下只是怕魏公忘了。”
劉璋在蜀地有名望,而益州其他郡還在。
所以他就是一個隱患。
其人雖然沒有野心,但一旦有投機者利用劉璋,跑到益州其他州郡去。
劉璋就有可能“復辟”,實現東山再起。
歷史上,東吳偷襲荊州成功後,劉璋就落在了孫權手上。
當時孫權就想扶持劉璋做蜀主,將其作爲棋子。
只不過劉璋剛好在那一年病死了,東吳的計劃沒成功。
但曹操還沒有全並蜀地,他在穩住人心之後,劉璋已經沒有他的政治價值了。
或者說,他的存在,是弊大於利。
“此事便交由你來辦,務必做的乾淨些。”
“明白。”
程昱以酒醉爲由,避席而去。
不想百密一疏,還是有忠心劉璋的士兵,在得知此事後,慌忙將之報給張任。
張任聞訊大驚,痛罵曹操道:
“曹賊如此奸詐!今已得蜀地,仍欲害我主耶?”
於是,連夜跑去驛館,來見劉璋。
劉璋正在房中與其子劉循互訴衷腸,忽聽得門外響動。
於是劉循起身去開門,甫一打開,便見着張任跌跌撞撞倒了進來。
“季玉公!季玉公!”
張任神色焦急,上前拉住劉璋的手。
劉璋詫異道:
“張將軍何事如此匆忙?”
“害!”
張任焦急道,“季玉公,曹操欲加兵害你!”
“你、你還矇在鼓裡啊!”
“成都已是是非之地,趕快離開這兒吧!”
什麼?
劉璋父子聞言,無不駭然失色。
“孟德公何以欺我?何以欺我?”
劉璋快要哭了,頓時感覺十分無助。
張任忙道:
“季玉公,現在不是哭泣之時。”
“若不快走,必爲曹賊加害!”
“曹操雖收了我的兵權,但末將麾下尚有百名忠心我的士卒。”
“咱們今夜就走,還來得及!”
劉循見劉璋並無去意,頓時也急了,趕忙勸道:
“父親!張將軍說得對。”
“現在走還來得及,晚了就走不了了!”
劉璋頹然地揮了揮手:
“曹操坐鎮成都,吾大印也已交出。”
“益州諸郡,也已傳檄而定。”
“吾尚能去哪裡啊?”
……
(此爲曹賊入蜀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