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可以對東非指手畫腳,評頭論足,唯獨蘇聯這個“異類”沒有資格,畢竟東非做的這些事和蘇聯比起來完全就是“小巫見大巫”,伴隨着蘇聯領導人約瑟夫地位和權力的穩固,如今蘇聯內部的政治肅清可比東非要厲害的多。
1929年,蘇聯的第一個五年計劃已經正式開啓,伴隨着的則是新經濟政策時代的徹底結束。
新經濟政策的結束,也意味着蘇聯經濟領域天翻地覆的變化,而這一系列變化,基本上是衝着徹底取締私有制和自由市場的目標去的,推動徹底的國有化和集體化。這個過程裡,蘇聯內部可以說殺氣騰騰,監獄裡人比東非監獄都要多,更有大量經濟罪犯,地痞流氓,投機分子,政治團伙……被流放到冰天雪地的西伯利亞改造。
和蘇聯一對比,東非如今國內的震盪完全不值一提,小家子氣。
當然,蘇聯內部政治鬥爭激烈,但1929年的蘇聯,整體上也算的上全世界最朝氣蓬勃的國家,從東歐到遠東,從莫斯科到邊疆小城,全國掀起了一股建設浪潮。
同時蘇聯在現階段的國家建設領域,和其他國家有很大不同,具體來說,就是蘇聯的許多幹部,也會參加國家經濟建設的一線,所以1929年的蘇聯民衆,他們對國家的未來是充滿熱忱與希望的。
反正東非的官員們做不到這一點,倒是幾十年前,東非官員也能算全世界最年輕,務實和朝氣蓬勃的羣體,現在……
萊茵宮。
恩斯特別有興致的點評蘇聯《真理報》上的社評說。
“蘇聯政府倒是挺幽默,不過牽扯到意識形態領域的鬥爭,這麼做也無可厚非,但是,這個時間段發表這種言論,果然蘇聯的外交水平和沙俄時代沒有太大區別。”
弗里德里希皇儲頗爲認同這一點:“我們剛剛和蘇聯釋放善意,並且對他們這一次工業建設提供一些幫助,他們的官方喉舌卻反而跟着別的國家對我們內部事務指手畫腳,確實難以讓人理解。”
現階段,東非和蘇聯的關係實際上是上升期的,至少在諸多帝國主義國家中,東非是第一個嘗試“破冰”的國家,不可否認,東非和蘇聯交好的動機不純,但在對應蘇聯如今的處境,那也算的上雪中送炭了。
就像蘇聯蘇聯進行工業建設,東非提供了不少支持,尤其是技術層面,比如蘇聯正在建設的汽車工廠,拖拉機廠,鋼鐵廠,發電廠等等,背後都有東非的身影,同時,東非加大了對蘇聯的原材料出口力度,像棉花,橡膠,糧食,有色金屬等等。
這些都對蘇聯目前工業建設是極其有益的補充,除了技術上的支持以外,東非農礦類產品出口對蘇聯同樣十分重要。
就比如棉花,蘇聯作爲高寒地帶的國家,本身缺乏棉花產區,至於中亞,在沒有大規模改造之前,顯然無法承擔蘇聯紡織業原材料自給自足的重任。
因此,蘇聯不得不從海外進口棉花,蘇聯的棉花進口主要有四個國家,分別是東非,埃及,印度和美國,其中埃及和印度是英國的殖民地,所以對蘇聯棉花出口最重要的三個國家分別是東非,英國和美國。
東非是出口蘇聯,棉花最多的國家,這也和東非和蘇聯的歷史淵源有關,早在沙俄時期,東非就已經成爲中東歐地區的主要棉花供應國,這其中自然也包括沙皇俄國。
在19世紀七十年代以前,沙俄的棉花基本依賴進口,甚至進口棉花佔比超過百分之九十,其中絕大部分來自美國南方棉花產區。
而七十年代後,隨着沙俄對中亞地區的一系列征服活動,這讓沙俄棉花種業有了可能性,開始在中亞地區積極推廣棉花種植。
到19世紀末,沙俄的棉花自給率就達到了百分之四十,但依舊有百分之六十依賴進口,而同時期,隨着印度和東非棉花產業的興起,沙俄也擴大了進口渠道。
截止到到沙俄覆滅前,沙俄進口棉花佔比已經跌落到不足百分之五十的市場份額,但就算剩下百分之四十到五十的缺口也是十分巨大的。
現如今,蘇聯棉花的進口占比大約在三到四成左右,但是蘇聯和沙俄不同,它面臨着帝國主義國家的封鎖,即便有獲取棉花的渠道,其成本也遠比沙俄高的多。
因此,東非的棉花就成爲了蘇聯最重要的選擇之一,每年沿着紅海抵達黑海的東非船隻,有不少裝着大量的棉花等原料,供應蘇聯紡織業的發展。
除此外,橡膠也是工業發展必不可缺的重要戰略資源,而東非和英國又成了蘇聯最重要的供應商,全球絕大部分橡膠產區,基本操控在這兩個國家手裡,然後纔是美國,法國,荷蘭等國家。
東非對蘇聯橡膠的供應,基本上是量大管飽,而其中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則是爲了限制蘇聯合成橡膠工業的發展,類似的案例還有金剛石出口。
前世,蘇聯的合成橡膠工業是比較發達的,而造成蘇聯合成橡膠工業迅速發展的一個主要原因就是帝國主義國家的封鎖,所以,東非在這方面,頗有心機的儘可能滿足蘇聯橡膠進口需求。
總而言之,東非和蘇聯的貿易,看起來人畜無害,實際上暗藏玄機,並且儘可能的讓蘇聯工業對東非形成依賴。
恩斯特對弗里德里希說道:“蘇聯這個國家很特殊,我們不用和他們一般見識,只要做好我們自己的事就好,他們罵一兩句,反而對我們不是壞事,畢竟,蘇聯可是整個國際社會的禁忌,他們這樣做,反而有利於我們參與國際事務。”
蘇聯如果不罵東非,而是誇獎東非,那纔是致命的,許多國家或者可以依據這一點把東非視爲資本主義國家的“叛徒”,說東非通“工”。
弗里德里希點點頭說:“和蘇聯如果牽扯到一起,確實不是什麼好事,畢竟我們本身就是帝國主義一員,理論上是不能和蘇聯有所瓜葛的。”
理論上不能有所瓜葛,甚至要表現出對蘇聯的極端反感和厭惡,但事實上這個世界看起來最反蘇的國家,東非,英國和美國,卻事實上也是和蘇聯最眉來眼去的三個國家。
反倒是德國,奧匈帝國還有日本,不怎麼和蘇聯打嘴仗,但卻是最堅定的反蘇分子。
……北方牧場。
從上個世紀開始,處於索馬里和東非高原之間的乾旱草原地帶,就已經成爲了東非全國最主要的大牧場之一,塔納河沿岸,一直到下游的三角洲地帶,水草豐茂,馴養着大批牛羊和馬匹。
進入20世紀以後,隨着東非版圖的擴張,其他大牧場的崛起,對當地的產業形成了巨大沖擊,同時,隨着東非由農業國向工業國轉變,進口乳畜產品,在東非國內市場的份額也在不斷加大。
比如阿根廷,巴拉圭等南美國家的牛肉,皮革和奶製品,隨着和東非貿易的擴大,進入東非市場,這些優質畜牧業產區,本身產量就大,畜牧業產品質量更是東非本國大部分牧區難以比擬的,因此在國內外市場的激烈競爭下,北方牧場的風光已然不再。
同時,因爲環境問題,北方牧場的氣候也在大幅度惡化,北方的沙漠,因爲過度放牧導致的草場退化,而不斷南下,侵蝕,這讓本就不景氣的北方牧場,更是雪上加霜。
而1929年末,東非政府正式決定以保護環境,治理沙漠,恢復生態等理由,整頓和治理這處爲東非早期發展做出重要貢獻的大牧場,東非政府環境調查組正式入駐加里薩市。
加里薩市,位於塔納河上游的河畔,是區域內最大的城市,也是重要的農牧產品集散地。
和下游不同,塔納河上游基本處在沙漠之中,塔納河就像一條綠色長城,點綴在黃沙之中,而加里薩市除了挨着塔納河的一側,三面皆被黃沙包圍,該市的支柱產業,就是畜牧業,基本圍繞塔納河兩岸展開。
在加里薩市政府辦公室裡。
調查組組長楊帆對市政府的主要官員們說道。
“科爾市長,如今加里薩市的環境問題,顯然已經對區域生態造成了嚴重影響,這幾天,我們沿着塔納河,看到了諸多讓人觸目驚心的情況。”
“大量的植被和草場被破壞,河岸邊裸露着大量沙地,那些細碎的砂石,被河水侵蝕吞沒,整條河道因此變成黃色,帶着大量泥沙順河而下,二十年前,塔納河兩岸的生態遠遠沒有今天這樣糟糕。”
“如果繼續過度放牧,並且毫無節制的開拓牧場和農田,那塔納河很有可能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之中,同時,因爲泥沙問題,也給下游帶來了巨大的困擾。”
“所以,加里薩市必須立刻付出行動,停止對塔納河兩岸的破壞性開發,恢復當地生態,減少牲畜數量,縮減牧場數量和麪積,同時大量造林植草,恢復河流兩岸的生態……”
科爾市長面帶苦色的對楊帆說道:“楊帆組長,你說的容易,但是我們加里薩市的支柱產業就是畜牧業,關係着我們市成千上萬居民的生計問題,如果把這些牧場裁撤掉,那我們的財政和百姓的生活如何保障?”
楊帆對他的說辭並不多加理會,而是繼續直言道:“科爾市長,你既然說到了居民的生計問題,那我問你,假設你們對如今的產業結構,絲毫不做出改變,那塔納河還能堅持多少年?”
“塔納河本身就不是一條大河,它的水量偏少,而當地的氣候也十分乾旱,生態十分脆弱,按照你們如今的開發速度,那過不了十幾年,整個塔納河上游的生態,將徹底崩潰。”
“那時,整個塔納河都不需要考慮生計問題了,就是一塊像樣的,能夠長期生存的土地,恐怕都不多了。”
“因此,你也別說什麼困難,現在加里薩市的開發,本身就是斷送這裡的未來,到時候,你們這一屆官員拍拍屁股走人了,加里薩市的百姓誰來管?所以,你們現在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恢復當地的生態,這樣才能談未來的問題。”
“至於眼下,可能造成的一些困擾,與之相比都是小問題,而且,這次政府既然派調查組到來,那就說明了未來中央政府對塔納河流域治理的態度問題。”
“所以,這個時候,加里薩市不能只盯着經濟賬,環境賬也要算的更清楚,而未來加里薩市能否轉型成功,也關係到你們的前程。”
隨着楊帆的一番話,加里薩市政府也知道了這次他們沒有拒絕的權利,中央政府的態度已經十分明顯了,就是要加里薩市自斬一刀,而加里薩市的支柱產業,也就是畜牧業接下來必然會受到重創。
於是科爾市長話鋒一轉,問道:“那我們市,應該怎麼轉型?想必楊帆組長你也清楚,除了放牧以外,我們市基本沒有太多選擇,即便市裡的一些產業,也基本圍繞乳畜產品加工展開,加里薩市人口本來就不多,交通也不太便利,也沒有什麼像樣的資源。”
對此,楊帆說道:“如我之前所說,加里薩市目前的唯一選擇就是恢復當地生態,避免沙漠的進一步蔓延,但是,針對這一點,並不是完全要取締如今加里薩市的農業。”
“而是圍繞環境保護爲核心,發展可持續性農業,這一點,你們可以參考朱巴省和北方省的經驗,他們在農業領域走的就是可持續開發的路子。”
“除此外,你們也可以積極拓寬思路,重點發展旅遊業,服務業等產業,畢竟加里薩市在整個帝國也算比較有特色的城市,而且距離經濟發達地區也不算太遠。”
楊帆口中所謂的發達地區,基本上是北方鐵路一線,包括現在東非第一大城市蒙巴薩,重要工業城市內羅畢,基蘇木等等。
當然,楊帆看似說的頭頭是道,但實際上加里薩市就算按照這個思路調整產業機構,恐怕也做不出什麼成績,不過這一點也不重要,畢竟加里薩市本來在東非就比較平平無奇,此前基本也是可有可無的存在,所以再調整產業機構,基本也不會太差。
而這次東非政府關注這裡,實際上並不是真的對所謂“環境問題”感興趣,而是打着保護生態環境的口號,銷燬本國過剩的農業產量,從而爲接下來應對經濟危機衝擊做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