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奧匈帝國裡,克羅地亞一直都是一個十分獨特的區域,長期以來,克羅地亞在行政上都屬於匈牙利的一部分,但是又有一定的自治權,克羅地亞之於匈牙利,就類似匈牙利之於奧匈帝國。
克羅地亞擁有自己的議會,政府,教育、法律和宗教管理體系,儼然匈牙利版的國中之國。
十分滑稽的地方在於,奧地利曾經試圖同化帝國其他區域,匈牙利是最大的阻力,但是匈牙利又在其區域內推行匈牙利語和文化,其中就包括克羅地亞,遭到了克羅地亞人的強烈反對。
隨着時間發展,克羅地亞的民族獨立意識也愈發強烈。
薩格勒布市。
這裡是奧匈帝國克羅地亞—斯拉沃尼亞王國的政治和文化中心,1933年的薩格勒布市人口大約在十八萬左右,薩格勒布在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迅速擴張,1930年代繼續增長,但受經濟大蕭條影響,增速放緩。
經濟危機對薩格勒布市和整個克羅地亞的的衝擊相對較小,因爲克羅地亞可以說是帝國內部經濟最不發達的地區之一。
奧匈帝國本身是一個半工業化國家,其中匈牙利部分更是以農業爲主,而在之前匈牙利政府的規劃中,克羅地亞更是匈牙利的原材料和農產品供應地。
所以,當前的克羅地亞整體上依舊屬於農業社會,這從克羅地亞最大的政黨就可以看出來,克羅地亞最大的政黨是克羅地亞農民黨,他的主要支持者就是農民該有中產。
不過今天克羅地亞的主角並不是克羅地亞農民黨,而是克羅地亞其他小黨派。
在薩布格勒郊區,一場聯合秘密會議正在召開。
“這位是南斯拉夫民族黨的領袖,斯托亞迪諾維奇先生,這次會議就是由斯托亞迪諾維奇主持召開,代表來自整個南斯拉夫地區,有斯諾文尼亞,克羅地亞,塞爾維亞各地的代表,我們還邀請了權力黨,烏斯塔沙,工黨的人員參加會議。”
在會場,南斯拉夫民族黨的代表之一符拉特科向衆人介紹說,雖然他讓出位置,請斯托亞迪諾維奇講話。
斯托亞迪諾維奇來到衆人身前,他面色嚴肅的對大家說道:“這次克羅地亞政黨聯合會議,對於我們克羅地亞的未來,將起到決定性作用,因此我們希望大家先放下成見,能夠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討論克羅地亞的未來。”
其實根本不用斯托亞迪諾維奇多說,在場的人都知道他們聚集到一起的目的,這場會議的參加者,有一個算一個,在維也納眼裡都是“反賊”。
烏斯塔沙的代表米爾柯就很不客氣的說:“斯托亞迪諾維奇先生,恕我直言,你把我們召集到這個地方開會,目的大家都很清楚,不過貴黨還是把門檻設的太低了,竟然連工黨這種人都放進來。”
“這直接拉低了我們這個會議的檔次,工黨根本就是蘇聯人的走狗罷了,到時候說不定就把我們大家賣了。”
烏斯塔沙是什麼組織,實際上就是克羅地亞的極端民族黨,和意大利民族黨,德國民族黨屬於同一性質,實際上烏斯塔沙就受到了意大利民族黨的資助。
因此烏斯塔沙親意大利民族黨和德國民族黨,不過這也導致他們在意識形態遇到了一個小問題。
烏斯塔沙的目標是建立一個種族上的“純”克羅地亞。
但是克羅地亞人本身是斯拉夫人,這樣按照德國民族黨的標準,他們自己反而成了劣等種族。爲此,烏斯塔沙的理論家們不得不編造一套理論用來證明克羅地亞人起源於“非哥特文化”,從而使自己步入雅利安人的行列。
總而言之,在克羅地亞,烏斯塔沙絕對不是一個好詞,用臭名昭著形容也不爲過,在過去一段時間裡,這個組織尤其以“恐怖襲擊”而聞名。
3而南斯拉夫民族黨能把他們拉入會議就很抽象,畢竟南斯拉夫民族黨從名字上就可以看出來,他們的目的是成立獨立且統一的“南斯拉夫國”。
“南斯拉夫國”自然也包括斯洛文尼亞,塞爾維亞,甚至是黑山人。
而烏斯塔沙卻是極端的“克羅地亞主義”政黨,它們並不把斯洛文尼亞,塞爾維亞,黑山人看做自己的同胞。
“你這個混蛋,憑什麼污衊我們克羅地亞工黨,你們這羣恐怖分子纔是克羅地亞的毒瘤,而且要說走狗,別以爲大家不知道你們和意大利關係密切……”
米爾柯的言論瞬間引起了克羅地亞工黨代表的不滿,他指着米爾柯說道:“我們克羅地亞工黨從來都是以克羅地亞的利益爲主,和蘇聯頂多是合作關係,而你們烏斯塔沙纔是意大利民族黨養的惡犬。”
烏斯塔沙的米爾柯代表看着眼前氣急敗壞的年輕人,嘴角上揚,不屑的說道:“年輕人,你應該是克羅地亞人吧!作爲過來人,我奉勸你一句,最好別被蘇聯人洗腦了,蘇聯就是整個歐洲最大的破壞分子。”
“他們支持你們,不過是想爲自己成爲歐洲的主人,騎在整個歐洲的頭上,我看你還年輕,現在懸崖勒馬還能避免誤入歧途。”
米爾柯口中的年輕人,正是克羅地亞工黨代表鐵托,此時的鐵托實際上已經四十一歲,不過,相對於在場的老傢伙們,確實顯得年輕一些。
至於米爾柯爲什麼對鐵托這麼“和氣”的說話,是因爲鐵托很符合他對“純種克羅地亞人”的想象,他天然存在一種氣場,那就是很“硬漢”。
鐵托對於米爾柯並不感冒,對於他背後的烏斯塔沙更是沒有一絲好印象。
“米爾柯代表,你們烏斯塔沙也就只能忽悠一些缺了一根筋的極端分子加入,對於整個克羅地亞還有南斯拉夫而言,沒有任何正面作用,你們也必然不可能成功,因爲烏斯塔沙完全就是反人類的恐怖組織……”
眼看兩人還要繼續吵下去,斯托亞迪諾維奇這時不得不出來調解。
“好了,大家都給我一個面子,這次我們會議的目的不是來吵架的。”
“不管你們是民族主義也好,還是工人黨也好,亦或者其他黨派,大家現在實際上完全沒有必要搞對抗。”
“因爲現在我們都面臨着一個共同的敵人,那就是維也納的哈布斯堡家族,如果不能推翻哈布斯堡的統治,推動整個南斯拉夫地區的獨立。”
“那不管大家信仰什麼,有什麼偉大的理想,就都不可能實現,奧地利和匈牙利人會把我們投進監獄。”
斯托亞迪諾維奇並不在乎眼前這羣人的信仰或者偏好,他的目的從始至終只有一個,那就是團結這些魚龍混雜的傢伙,一起推翻哈布斯堡家族在克羅地亞的統治。
當然,如果能夠順帶着斯洛文尼亞,塞爾維亞和黑山加入南斯拉夫國的大家庭那就更好了。
他說道:“眼下,奧匈帝國的波西米亞地區發生了激烈的動盪,這是我們克羅地亞從奧匈帝國中脫離出來的機會。”
“不過,克羅地亞的實力弱小,我們如果從奧匈帝國中獨立,就必然要面臨哈布斯堡的嚴厲鎮壓,因此,我們應該暫時攜手,先解決這個問題。”
克羅地亞權力黨代表帕韋利奇對於斯托亞迪諾維奇的這個建議很感興趣,他第一個站出來支持。
“我同意斯托亞迪諾維奇先生的看法,如果克羅地亞不能從奧匈帝國中脫離出來,那我們任何人討論克羅地亞未來的命運,都沒有意義。”
在場的克羅地亞政黨中,權力黨算是影響比較大的,他們實際上也是民族主義政黨,只是沒有烏斯塔沙那樣激進,更容易讓人接受。
不過權力黨比較分化,有激進派和溫和派,前者和烏斯塔沙關係密切,他們中的一些人同樣熱衷於恐怖活動。
某種意義上而言,正是因爲克羅地亞權力黨的存在,擠佔了烏斯塔沙組織在克羅地亞的生態位,遏制了烏斯塔沙組織在克羅地亞的傳播,但是現實中二者的關係反而還不錯。
帕韋利奇就屬於權力黨的激進派,他發言後,米爾柯也點點頭說:“其他方面先不談,對付哈布斯堡政府,我們烏斯塔沙肯定願意參與。”
斯托亞迪諾維奇這時看着工黨代表鐵托問道:“你們工黨的想法呢?”
鐵托雖然和在場的大部分人聊不來,這個時候也沒有提反對意見,他說道:“哈布斯堡是阻礙克羅地亞發展的障礙之一,所以在對付哈布斯堡政府的問題上,我們工黨同樣是支持的。”
對於克羅地亞工黨願意加入反哈布斯堡的隊伍,斯托亞迪諾維奇自然十分滿意,實際上,斯托亞迪諾維奇對克羅地亞工黨也很不感冒,不過現在是特殊時期,他也就不在意合作對象裡是否有工黨了。
之後,斯托亞迪諾維奇又和斯洛文尼亞,波斯尼亞,塞爾維亞等地方代表進行了友好的溝通。
就這樣一個“魚龍混雜”的反哈布斯堡,反奧匈帝國的南斯拉夫聯盟就被斯托亞迪諾維奇拉了起來。
這個所謂南斯拉夫聯盟中,既有南斯拉夫民族黨這種全民黨,又有克羅地亞民族黨這種民族主義政黨,更有烏斯塔沙這種極端恐怖組織,還有不受待見的工黨,以及其他各方勢力。
南斯拉夫聯盟就是一個誇張的縫合怪物,而把他們縫合在一起的針線,就是對哈布斯堡統治下奧匈帝國政府敵視態度。
斯托亞迪諾維奇興奮的對在場所有人宣佈說:“南斯拉夫聯盟的最終目標是帶領克羅地亞,斯洛文尼亞,波斯尼亞還有塞爾維亞,脫離奧匈帝國的統治,接下來,我們的所有行動都會以這個目標而實施,下面,我佈置一下各方的任務……”
……
隨着南斯拉夫各方反哈布斯堡勢力的合流,這讓本就風雨飄搖的奧匈帝國,更加雪上加霜。
但是,南斯拉夫聯盟還不是這次動盪的全部,在奧匈帝國各地,包括其核心的奧地利,都在爲終結哈布斯堡家族統治,或者脫離這個帝國而努力。
在奧匈帝國統治區域下,只有三處區域對於哈布斯堡家族還有奧匈帝國比較忠心,分別是匈牙利,達爾馬提亞王國,最後是斯洛文尼亞。
沒錯,斯洛文尼亞人雖然屬於南斯拉夫人,並且還有一小部分跑到了薩格勒布市開會,但是絕大部分斯洛文尼亞人對哈布斯堡統治下的奧匈帝國並不反感,因爲他們是這個帝國的受益者。
整體而言,斯洛文尼亞人最大的政治訴求就是“自治權”,但是他們並沒有脫離帝國和哈布斯堡家族統治的想法。
匈牙利雖然經常反對奧地利,但是他們並不反對哈布斯堡和帝國,是帝國的維持者之一。
最後是達爾馬提亞王國,這個混血德意志佔多數的區域,達爾馬提亞王國天然偏向哈布斯堡,因爲他們屬於外來者,需要哈布斯堡背書,同時和周邊的南斯拉夫尿不到一個壺裡,雙方的矛盾也早已經被激化。
1933年2月,在繼波西米亞動盪發生後,東倫巴第成爲第二個發生暴動的區域,緊隨其後,在波蘭的支持下,加里西亞發生動盪,部分波蘭民族主義分子鼓動當地民衆脫離奧匈帝國加入波蘭。
同時,克羅地亞,波斯尼亞也發生大規模反哈布斯堡統治活動,甚至連羅馬尼亞都蠢蠢欲動起來。
一時間,奧匈帝國陷入四面楚歌的困局之中,幾乎每天都有地方發生暴動,各種負面消息源源不斷的傳遞到維也納,魯道夫皇帝的桌面上,到處都是各地政府“求援”的信息。
魯道夫皇帝甚至感覺自己立馬就要變成“亡國之君”,他的反對者不僅僅包括工黨,還有各路民族主義分子,甚至是奧地利的資產階級也希望結束君主制。
可以說,現在魯道夫唯一能信任的只有“軍隊”,他殺氣騰騰的宣佈全國進入“戒嚴”狀態,下令各地貴族對城市的叛亂進行鎮壓。
出動軍隊基本上是哈布斯堡家族的最後手段,而這也意味着自1867年以來,奧匈帝國這個通過妥協建立的國家,平衡徹底被打破,所有矛盾都集中爆發出來。
想要整個帝國繼續存在,魯道夫唯一的選擇就是通過鐵血手段,將一切反對者鎮壓,建立新的政治秩序,而軍事鎮壓一旦失敗,也就是帝國生命徹底停止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