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斯圖亞特。
最新一期《國際新聞月報》很快就擺在了街頭的報亭裡,並且封面上就用顯眼的標題寫着“荒謬的雅利安人種論,阿道夫‘認賊作父’”。
作爲近期以來,德國最風光的人物,阿道夫本人在整個德國都具有十足的話題性,而雅利安人種論也在此時的德國十分流行。
於是這份“叛逆”的非主流觀點報刊迅速引發了很多人的關注。
“老闆,這份《國際新聞月報》給我來一份。”一名長相頗爲潦草的斯圖亞特市民洛林手指着面前的報紙說道。
報亭的老闆掏出一份報紙說道:“十二芬尼一份。”
芬尼是德國貨幣的一種,作爲馬克的輔幣,也可以理解爲零錢,如今經濟危機下,各行各業都不好混,因此報紙的價格也降低了不少。
因此,現在還有閒錢買報紙的人至少收入還是比較可觀的,畢竟,經濟危機下只是失業率居高不下,但大部分人還是有工作的。
洛林拿到報紙後,就迫不及待的翻閱起來,說實話《國際新聞月報》的這期內容,他還是很感興趣的,尤其是關於德意志民族起源問題的探討。
“雅利安人原來就是波斯和印度人麼!”這個觀點讓洛林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當然是比較粗略的說法,應該說雅利安人主要分佈於中亞,中東和南亞地區,分佈不代表唯一,就像印度,也只有高種姓纔有資格算雅利安人。
當然,對於洛林而言,他已經在這份報紙的引導下以偏概全,把雅利安人和印度,波斯兩個國家劃了等號。
而且根據現在歐洲雅利安人論支持者們的說法,古印度文明和古波斯文明,就是雅利安人的“傑作”,這反而進一步加強了洛林對印度和波斯等於雅利安人的臆測。
《國際新聞月報》作爲一份相對權威的報紙,它的用詞還是比較保守的,因此,洛林在這個基礎上加入自己的想法,這些多出來的部分就屬於他個人的猜想和認知。
他接着往下讀去,報紙上面開始着重圍繞印度和波斯,對雅利安民人進行了介紹,換個說法,就是詳細介紹了印度和波斯的人文地理。
目前印度和波斯兩個國家,顯然在國際社會的印象,以及他們本國的真實情況,可以說相當糟糕。
尤其是印度,不僅僅是英國的殖民地,而且,在衆多領域都十分落後,《國際新聞月報》自然據事直書,原原本本的將印度“貶”的一無是處。
比如印度的種姓制度,性格,生活習慣,環境,國民素質等等,都公開了出來。
對於很多德國人而言,印度顯然是一個陌生的國度,他們對印度的瞭解可能僅限於人很多,很熱,是英國最“富饒”的殖民地。
現在,在《國際新聞月報》的揭露下,讓洛林窺見了印度這個國家的冰山一角,甚至看的的他有些窩火。
“什麼狗屁印度,原來就是這麼一個玩意,這難道就是所謂雅利安人的真相麼!”
“還有這個波斯,也沒有好到哪裡去,這麼一看,所謂的雅利安人國家,根本和文明扯不上一絲一毫的關係,反而充斥着落後,愚昧和令人窒息的腐朽,我們德國怎麼可能和這種落後的東西有關,更不可能有這樣的祖宗。”
其實,只是一點就足以徹底打消洛林過去對雅利安人論的一切幻想,那就是報紙上提到的印度人用手……
誠然,歐洲以前文明也先進不到哪裡去,但是在餐飲上,那也是會使用簡單工具的。
所以,洛林無法想象印度這個雅利安人國家和他偉大德意志民族同種同源。
報亭的老闆看着洛林如此憤慨,笑呵呵的調侃道:“其實想一想也知道,德國和所謂雅利安人扯不上半芬尼關係,就印度人的長相和我們差別就很大,至於波斯,也和民族黨宣傳的金髮碧眼無關。”
“連他們黨魁,阿道夫自己都不是金髮碧眼,居然還大言不慚的僞造雅利安敘事。”
“德國民族黨所謂的雅利安人面相,就是北歐面相,還不如說直接說維京海盜是雅利安正統靠譜。”
對於德國的南部地區來說,阿道夫標榜的金髮碧眼雅利安人,就有些站不住腳,因爲南德意志人和北方德意志人尚且存在一些差異,就比如南德意志人的頭髮,偏深色居多,有很多甚至是棕色,黑色。
這就和德國民族黨大肆吹噓的“純種”論調,發生了衝突。
洛林對此深表認同:“我也更認同《國際新聞月報》的說法,我們德意志民族本身就是自發形成的民族,頂多受到了古希臘和古羅馬文明的影響,根本不需要攀附一個早就沒落腐朽的雅利安民族當我們的祖宗。”
“真要論起來,我們和雅利安人是敵人還差不多,就像古代古希臘和波斯是敵人,如今英國征服印度……”
洛林和報亭老闆對於雅利安人進行了激烈的討論,而這種情況,也發生在德國各地,《國際新聞月報》銷售的地區。
一時間,《國際新聞月報》在德國掀起了一定的波瀾,不過,《國際新聞月報》在德國的銷量本就不多,因此,並沒有徹底扳倒德國民族黨的雅利安人論。
即便如此,這份報紙還是引起了有心人的關注,並且最終被遞交到巴伐利亞的德國民族黨總部。
……
巴伐利亞王國,慕尼黑。
“阿爾弗雷德,這是什麼東西?”阿道夫看着面色匆匆的阿爾弗雷德問道。
阿爾弗雷德是德國民族黨內部思想和外宣的重要人物,同時也是德國民族黨對雅利安人論宣傳的主要推動者。
他面帶怒氣的向阿道夫彙報說:“黨魁閣下,你看看這份報紙,他公然挑釁我們雅利安人的推論,並且大肆抹黑領袖您本人。”
阿道夫眉頭一皺,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畢竟操縱輿論是他未來接管德國大權的重要舉措,如今居然有人公開挑釁德國民族黨,更是對他本人進行“污衊”,這就觸碰了他的禁忌。
他接過《國際新聞月報》閱讀起來,而隨着時間的流逝,面色也越發陰沉,最後更是狠狠的把報紙拍在桌面上。因爲在報紙裡,無不充斥着對他的批評和調侃,這對他在德國塑造的人設具有很大威脅和破壞性,同時,他本人推動的雅利安人種論,也被這份報紙說的一無是處,這也是他所無法容忍的。
阿爾弗雷德接着說道:“根據我們組織成員和褐衫隊的報告,這份報紙在德國很多地方都有出現,這對於我們而言,是一種挑釁,許多無知民衆因此受到欺騙,同時對您的威信也是一種赤裸裸的貶低。”
阿道夫問道:“這份報紙背後的推動者是誰,是不是工黨,或者其他組織?”
阿爾弗雷德說道:“根據我們的調查,《國際新聞月報》的背後股東是東非人,這份報紙總部在東非,但是在德國和奧匈帝國設有分部。”
“他們在德國的分部,設置在符騰堡的斯圖亞特,現在,慕尼黑也有這份報紙銷售,如果不加以禁止,可能會進一步對我們造成威脅。”
在瞭解《國際新聞月報》的幕後黑手後,阿道夫說道:“果然,這是東非人的陰謀,他們這些雜血混蛋,就是嫉妒我們雅利安人血統的純正性,這是故意抹黑雅利安人的高貴性。”
阿道夫本人一直都看不上東非這個混血國家,因此,他第一時間就把東非政府列爲第一嫌疑人。
而事實上,《國際新聞月報》還真和東非政府有一點關係,這家報紙是東非的一傢俬人企業,不過蒙巴薩市政府有一些股份。
蒙巴薩市政府對這種本地輿論機構投資,實際上是爲了在國內和國際上宣傳蒙巴薩,從而鞏固和推動蒙巴薩經濟的發展,因此,很多有影響力的本地報紙,蒙巴薩市政府都有投資。
蒙巴薩市政府投資的這些報紙,偶爾也會抹黑一下達累斯薩拉姆等東非城市,但在國際宣傳上,肯定不會輕易樹敵。
這次《國際新聞月報》和德國民族黨發生衝突,完全是報社的自發行爲。
當然,阿道夫必然不這麼想,他已經認定了《國際新聞月報》就是那些敵對分子故意用來噁心他的武器。
於是,他向阿爾弗雷德命令道:“現在,你們要採取一切手段,徹底壓制《國際新聞月報》在德國的聲音,同時,把這種敵對分子,境外勢力,工黨分子的報社都列爲打擊目標。”
“《國際新聞月報》已經不是一般的報紙了,必須重拳出擊,我會讓褐衫隊配合你們,讓他們知道,在德國,只允許一個聲音出現。”
簡單來說,阿道夫準備做兩手準備,一方面加大德國民族黨的輿論攻勢,對包括工黨分子,境外勢力,敵對分子等等,進行輿論上的無差別攻擊。
另一方面,他準備出動手下的暴力組織,從物理上“圍剿”這些和他作對的敵人。
在阿道夫做出部署後,接下來的兩個月裡,德國臭名昭著的犯罪集團,阿道夫的私人武裝,褐衫隊開始在德國全境涌動起來。
他們開始直接上門收繳各種“非法”報刊,書籍,讀物,只要是任何“詆譭”德國民族黨和阿道夫本人的物品,統統銷燬。
當然,因爲褐衫隊終究沒有得到德國政府的認證,因此,他們只能通過威脅,暴力等手段,來強行“執法”。
……
斯圖加特市,《國際新聞月報》德國分部。
夜幕之下,斯圖加特異常安靜,此時已經是深夜兩點,大多數斯圖加特市民早已經進入夢鄉。
而此時,一隊人馬卻鬼鬼祟祟的匯聚在一起。
“漢斯,確定是這裡麼?”一個年紀稍大的青年科爾對身邊的小青年問道。
漢斯:“老大,這裡就是《國際新聞月報》的分部,他們在德國發行的報紙,都是從這裡流出去的。”
“我們之前已經給他們發出了警告,但是《國際新聞月報》的人,完全不予理睬,反而一意孤行,因此,正常的手段,顯然無法讓他們閉嘴。”
科爾面色陰狠的說道:“在斯圖加特,還從來沒有人敢不把我們褐衫隊放在眼裡,既然如此,我們也就沒有必要客氣了。”
“漢斯,你去把他們的門鎖撬開,其他人,準備好汽油,一會把裡面澆滿。”
在科爾的指揮下,很快漢斯就拿着一根撬棍別開了《國際新聞月報》分部的大門,然後,包括科爾在內的幾個褐衫隊隊員,提着油桶,進入裡面。
他們先搜刮了一番,把一些便於攜帶的值錢玩意塞入各自的口袋,隨後纔開始在各個房間的桌椅和地面澆上汽油,隨手把油桶一起丟到各個房間裡。
很快,所有人重新集合在門口,科爾說道:“你們先離開,機靈一點,別被警察抓住了,我來收尾。”
於是,其他成員紛紛離場,回家睡覺,而在確定所有人都離開後,科爾掏出一盒火柴,
刺啦一聲,一道火苗出現在黑夜裡,科爾面帶一絲冷笑,把火柴連帶火苗丟到流着汽油的地板上。
瞬間,地板上的汽油就被引燃,並且開始沿着地板向四處擴散,而科爾已經顧不上欣賞自己的“傑作”,他在確認火燒起來後,也迅速逃離現場,並且消失在夜色中。
而《國際新聞月報》分部的火勢越來越旺,伴隨着明亮的火光,熾熱的溫度,濃郁的煙霧,終於還是引起了周邊居民的注意。
但是,此時在汽油的加持下,整個分部的所有區域,都已經被烈火覆蓋,一時半會根本不可能把火滅掉。
四周的居民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這家報紙分部被大火無情的吞噬,一直到火勢自己變小,報社工作人員,還有消防人員才緩緩抵達,而這時,距離天亮已經沒有多少時間。
天亮後,報社分部主管,才進入廢墟,他看着地面上被燻黑的油桶,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褐衫隊。
可惜,這注定成爲一樁無頭公案,因爲褐衫隊做的很乾淨,沒有留下任何有效線索,至於懷疑,德國的警察部門可不會以此爲根據判案。
當然,《國際新聞月報》吃了這麼大虧,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在隨後的一段時間裡,他們更是盯着德國民族黨以及阿道夫“瘋咬”,尤其是在奧匈帝國和其他“言論自由”的區域,在德國,他們對付不了阿道夫,別的地方,他的手就很難伸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