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日慕長安和雲初兩人出了大廳,得了雲落命令去調查逍遙宮外黑衣人一事,只不過他們之前有風揚在查着,他們不能靠的太近,又不能被他們發現,想來只能在暗中尋找線索了。
“你猜出是誰人殺我們了嗎?”慕長安仰頭問道。
雲初一笑,想要他們命的總共也就那麼幾個人,除了他們又有誰呢,只是現在還不清楚那件事到底是他們中間的哪一個。
他自認爲清楚逍遙宮裡面的一切,也瞭解那幾個人,可是沒想到今日跪在大廳裡面的,就有他不認識的人。果然還是自己低估了他們。
兩人牽了匹馬,一路出了逍遙宮。本來這麼點路程他們大可不必騎馬的,只是雲初心裡念着慕長安來逍遙宮這麼久了,去過的地方也就只有姻緣祠一幕,而且兩人成親以久,自己從來不曾帶她出來走走,看看四周的風景。
他記得,自己小的時候父親經常帶着自己出去郊遊,每一次去他都無比開心,不知不覺,時間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想到往事,他的心又空落落的疼了一陣,往事大抵都過去了,他再也回不到無憂無慮看景色的年紀。
“怎麼了?”慕長安察覺出他的異樣。
雲初回過思緒淡淡搖了搖頭,想起往事罷了。
“你是想起自己父親了吧。”
雲初沉默。
“你總也該派個人兒去查查,如果不放心的話,雖然他武功高,但是除卻着這一點,卻也只是一個老人而已。”
雲初眼睛一亮,突然停下來,慕長安倒被她看的不好意思。
眉間隱隱有些喜悅,有些不知所措,“長安,你可是原諒我父親了?”
慕長安啞言,她這樣說是替他考慮,倒不是說她就原諒了他,一想到就是因爲他,造成了紀南衡的死,她的心裡便一陣疼痛,眼裡像淬了寒冰。
默默的抽回來被雲初抓住的手,往後一移,一陣靜默。
雲初眼神一淡,自嘲的笑了,怎麼可能呢,她怎麼可能會忘記寒冰室裡的事而原諒父親,父親做的事,自己都難以原諒,更何況是她呢。
慕長安並不想欺騙他,沉默半響,還是開口,“雲初,若他不是你父親,只是我早就殺了他,儘管知道不是他的對手,不過我和他之間,不可能會有和好的一天,殺夫之仇不共戴天,我只希望你明白,我和你父親現在這個樣子,已經很好了,對不起。”說完翻身上馬,竟是揚長而去。
雲初呆愣在原地,竟然笑了,殺夫之仇,紀南衡在她心裡是夫,那麼自己呢,在她心裡又是什麼,不敢去詢問她,怕她出口的答案會傷了自己,也怕她的淡漠,自己不是不知道她心裡沒有他,可是這樣說出來他終究還是難過了。
不過在怎麼樣他們都成親了不是嗎?也許有一天她會離開自己,可是眼下的擁有卻讓他甘之如飴,大抵事上的事就是這般了吧。
揚了揚鞭子,趕上前面人的馬匹,沒過多久,雲初臉上又是那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
倒是慕長安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說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我無意的。”
雲初只當做沒聽到,慕長安見他這個樣子,也樂的打哈哈,兩人瞬間有說有笑。
雖說冬日裡有些冷意,但是兩人皆披了一件白色鑲毛披風,所以並沒有感覺到多少寒意。
騎了許久,兩人來到一處空曠之地,若是春天,這裡應該奼紫嫣紅開遍,只是他們來的時節不對,此時地面上薄薄的結着一層冰,有些生命頑強的小草竟然還是保持當初的樣子,在陽光底下依然可見的綠色。
慕長安心裡一陣感動,這這頑強的生命力,也爲這寒冬的不盡人情。
人們大多數會說,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可是很多人不知道的是冬日裡的小草更加頑強。
野火燒去的只是小草乾枯的表面,卻燒不盡它的根,一般草的根都是深深嵌在地裡面的,留下了根,就意味着給它留了生命,不管是人還是動物植物,只要有一息尚存就會努力活着。
而寒冬裡的草卻異常堅強,往往一陣大雪一陣寒霜一陣寒風一陣寒雨下來,便令萬物失色,你看那些樹兒花兒,那個不是到了秋天便早早的落盡葉子,散盡花瓣,秋天,看到身影最多的也就是草了,往往它是堅持到最後的。
可是它終究弱小,終究也抵擋不住寒雪的肆虐,遭殃往往一場雪下來,它便沉沉的睡了過去,世人都道是它沒了生命,卻不曾想到它卻是最堅強的。
厚厚的冰層下,雪堆下,只要你細心,便可以看到它翠綠的身影,像冬眠一般。等待來年春天,厚積薄發,它又是長的最旺盛的。
慕長安雙手撥弄着冰塊,從思緒中回過神來。
“那按照這麼說,那麼還有一種花卻是頂珍貴的嘍。”
雲初一開口,慕長安便知道他說的是梅花,搖了搖頭,笑着解釋,“梅花算不上冬日裡的佼佼者,或許它是,但卻不是我心裡的,梅花從生來,不管長的如何,瘦小也好,繁茂也罷,它天生就是冰雪裡的王者,所以它不懼怕風雪,反而開的越盛,雖然受了不少讚歎,可是我卻覺得,它在冬日裡的開花,就如同春日裡的桃花,夏日裡的荷花,秋日裡的海棠一樣,是世間常態,讓我不能心生敬佩,反而着冬日的野草,我倒是真真佩服,你看雪水不只是摧殘了它的軀體,雪水還滲透到地裡面,可是受了這麼多的寒冷,來年春天,它依然生機勃勃。”
“梅花被稱爲花中四君子,被你這樣一說,它可平白受了不少委屈。”雲初打趣道。
慕長安笑了,她並非貶低梅花,只是她覺得相比起梅花與生俱來的優勢,她和紀南衡更像風雨飄搖中的小草,只盼望着風雨能小些,好讓他們有喘息之地。
一顆小草生命竟如此堅強,更何況她呢,驀然她想起了紀南衡,紀南衡當時的處境較之這棵小草又好到哪裡去呢,可是小草來年春天卻又有一個新的甦醒,那麼紀南衡呢,是不是長眠於地下了。
心裡突然疼了,那種痛疼就像一筆濃墨落在白宣紙上肆意渲染,感覺到一隻手放在她的臉上,微微吃冰冷。
雲初動作很輕柔,“長安,你哭了。”
哭了嗎?她竟然不知不覺的哭了,紀南衡就像一把刀子瞬間扎進她的心,怎麼拔也拔不出來了。
慕長安腦子裡一時紛亂如雲,一會兒是紀南衡和自己在永安鎮時候的樣子,一會兒是他的笑臉,一會兒是在寒冰室中他決絕的表情,他們終歸是此生不在見面了嗎?
風聲獵獵,雲初長嘆一聲,“長安,你終究還是忘不了他是嗎?儘管他走了這麼久,儘管你已經嫁給我,你的心卻還是一直爲他固守,別人竟在也進不去了嗎?”
雲初扔下這句話後便騎着馬奔跑離開,馬蹄聲漸遠,慕長安纔敢哭了起來,身子慢慢滑落,竟是跪在了地上。
良人已逝,有些事,是不是,應該不再去想,有些人,是不是,應該忘記。可是她驀然發現,要做到好睏難。
她不想畫地爲牢,也不想故步自封,可是她無論怎麼努力忘記,往事卻像潮水般涌來,記憶,終歸是更清晰了些。
天空微微下了些雪,落在慕長安長長的披風上,雪的顏色和她披風顏色甚,快融化,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