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衾王震驚,紀南衡將慕長安看的比自己生命還重,又怎麼會這般對她。
李宗滿頭大汗的施針,到最後,顯些崩潰,“我保不住孩子,保不住。”
紀南衡像發了瘋一般的來到慕長安身邊,看着雲初懷裡的她,卻在這個時候停住了動作,突然,他將內力凝聚到自己的手上,想要渡氣給她,卻被雲初阻止了,“你想幹什麼?”
“我要保住孩子。”他很清楚慕長安的脾氣,若沒有孩子,他們之間再無牽連,她只會離開的更加堅決。
不顧一切的將內力源源不斷的輸進去,慕長安的狀態卻越來越不好。
“璟之,你冷靜些,長安現在這個樣子,根本承受不住你的內力。”衾王和凜然將他強行拉開。
這個時候,採月便下來了,一身大紅色喜服甚是刺眼。
“南衡!”擔憂的扶上他的胳膊,卻得到一記冷眼。
“滾?”
採月一驚,被他由內而外散發的寒意震懾,在不敢上前一步。
衾王看了一眼採月,現在她是皇帝登的平昌公主,得罪不得,若紀南衡抗旨不娶她,那麼便是死罪,若讓皇帝知道,紀南衡一而再再而三的抗旨是爲了當初那個慕長安,恐怕他們兩人都難逃刑法。
“無雙,先護送平昌公主回紀府。”
無雙領命,也不管採月是否願意,強行將她帶離開。
“我必須要用藥,孩子已經保不住了,現在只能將她體內的孩子拿出來,只是長安已有三個月的身孕,太過於兇險,我怕……”
“會如何?”紀南衡面無表情。
李宗看了他一眼,“她本就失血過多,我怕中間會大出血,到時候……到時候她體內血不足,恐怕會因此……因此……”死字卻是萬萬說不出口的。
待回到紀府的時候,幾十個產婦,以及大夫,全都任憑李宗差遣,只爲了能夠將她救回來。
其餘人,皆等在門口。
都說等待是最煎熬的,門口一干人,個個臉色沉悶,尤其紀南衡,腥紅着眼睛,全身上下繃着,絲毫不敢懈怠。
突然有個小丫鬟來了,弱弱的看了衆人一眼,跪在地上,“大人,公主說吉時到了……”
“滾!”紀南衡抽出刀子,那丫鬟一看,嚇的魂飛魄散,止不住的磕頭。
衾王奪過他的長劍,對地上跪着的丫鬟擺擺手,那丫鬟心驚膽戰迅速爬走了。
“你現在這個樣子給誰看,長安變成那個樣子,你要如何負責。”雲初一拳揮舞過去,天知道看到慕長安倒下的那一刻,他有多擔心,他只有一個念頭,她不能有事,他願意用自己的生命換她一個平安。
紀南衡一動不動,任憑他被雲初打在地上。
凜然實在看不過去,忍不住出聲道:“璟之哥也不小娶那什麼勞什子的平昌公主,我們都已經想好了計策,實在不行,便將平昌公主劫走,雖然她是皇帝封的,但是到底不是親生的,沒想到你們會突然回來!”而且最離譜的事,紀南衡還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
若換成是他,恐怕早就奔潰了。
說到底,都怪承王,若不是他暗中搗亂,皇帝會聽他的話,封採月爲平昌公主,還賜婚給紀南衡。
而且那個採月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明知道紀南衡不喜歡她,卻也巴巴的貼上來。
門突然開了,李宗一臉凝重的出來,一身衣裳上盡是血跡,顯得無比恐怖。
紀南衡撲上去,幾乎整個身子都壓在了他身上,“怎麼樣了?”
“孩子沒保住,而且,現在……長安失血過多,我沒有辦法!”
“一定要救她,無論如何她也不能有事情。”紀南衡拼命搖晃着他的身子。
雲初卻突然想到當初在逍遙宮的時候,慕長安也曾出現過這種情況,當時他萬念俱灰,最後卻用了鹿血救了她,他曾聽大夫說過,可以用人血,忙道:“可以用我們的血救她嗎?”
“可以,只不過每個人身體裡的血卻不同,我必須要找到和她血一樣的人,否則對她反而是一種傷害。”
紀南衡眼睛裡似看到了希望,迸發出一絲光芒,“用我的。”
李宗點點頭,回了屋子,取了紀南衡的血作對比,卻發現紀南衡的血和她並不合適的。
“用我的吧。”雲初站出來。
他的血毫無疑問,便是最合適的,紀南衡目光暗淡下來,看着雲初割了自己的手,鮮紅色的血說着碗沿留了下去。
一滴滴,一點點,最後流了滿滿一碗,纔給慕長安喂下。
而慕長安需要的量又怎麼會是一碗就能夠的,李宗有些遲疑,若取血取多了,便有可能危及雲初的性命,可是雲初卻堅持。
“用我的命,管她的生,值了。”雲初蒼白着臉,一臉無懼。
衆人在一旁卻是感慨萬千,這裡的人都知道他對慕長安的心意,卻沒想到,竟這般深。
紀南衡看着雲初不斷虛弱的身體,只覺得心中更痛,失魂落魄的出了屋子,站在院子裡。
他親手將她變成這個樣子,卻又不能救她,生死關頭,竟是雲初。
若說他心中沒有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他感恩雲初同時,心裡也在暗念,也許,這一生,便註定了他們三人的糾葛。
他救了慕長安,他可以付出生命來回報,可是,他對慕長安的情,他要如何回報。
情一字,既輕又重。
他只盼着,裡面的人能夠慢慢好起來。
這一次,或許她真的不會原諒他了,不管出於什麼理由,不管他有多少苦衷,當他穿上大紅嫁衣的時候,他便知道,他回不了頭。
亦如他和慕長安之間的感情。
“姐夫!”李宗慢慢走到他身後。
“他們怎麼樣了?”
“長安脫離危險了,只不過要用血養四五日,待她情況穩定下來了,纔可以想其他辦法。雲初哥,方纔昏了過去,不過凜然在裡面照顧呢,不會有事情的。”李宗生怕他擔心,加了一句。
見紀南衡沒有多大的反應,李宗反而不安起來,試探的道:“姐夫,你可知道,長安身上穿的那嫁衣,可是她親手一陣一線繡出來的。那個時候,我還嘲笑她,她心裡只有你,你不要放棄她。”李宗覺得說這些話是多餘的,可是他還是想說。
畢竟,他最希望看見的,還是慕長安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
雖然雲初也不錯,可是感情是不能勉強的,不能因爲救命之恩,便將一輩子的幸福賠進去。
“你說,她那衣裳,是她親手做的?”紀南衡有些觸動。
李宗點點頭,“還有一件是你的,她嘴上不承認,我都知道,她是給你的,她做好以後便給我了,讓我尋個時機會給你,只讓我說是買的。”
“在哪裡?”
李宗便知道他想看,方纔出來的時候順便將衣裳帶來了,就放在旁邊的桌子上。
紀南衡看着一個盒子,竟有些不敢過去,一小段距離,他卻走了許久,當他打開的時候,他一眼便認了出來,這件,和她身上穿的那件是一套的,連花紋都一般,衣袖上,還繡了一個“衡”字。
這是給他的,他知道,慕長安從來不擅長女紅,這樣的一件婚服,該花了多少她的心思,她做的時候,定然被針紮了不少,可是他竟一點都沒有發現。
抱着那件大紅色的喜服,他只覺得,這顏色像極了慕長安流出來的血,像是用她周身的血跡染出來的一般。
突然,他慢慢的蹲下身子,抱着那件喜服,竟像孩子般的哭了起來。
李宗從來沒有見過這般脆弱的紀南衡,好似下一刻,便再也堅持不住一般。
“姐夫,你進去看看長安吧。”李宗勸着。
紀南衡卻搖搖頭,抱着那件喜服往旁邊的書房而去。他心中有一個婚禮,一個屬於他們兩人的婚禮,他想着,待一切塵埃落定,他要讓她嫁給自己,做紀家名正言順的女主人。
他以爲,她咧咧的性子,定然不會將他無意間提起來的話放在心上的,可是,她卻一點一滴記在心上。
大紅色的嫁衣,金色絲線繡成的百年好合。
就被他這樣毀了,他突然覺得自己這一生總在爲了別人的事而放棄自己的幸福,亦如同這一次,皇帝將採月硬塞給他,他不想接旨,卻又不得抗旨。
他就像那戲臺上的木偶一般,半生都被操控着。
突然,他將旁邊架子上的長劍拔出來,怒氣衝衝的朝着採月所在的院子而去。
“大人,您要去哪裡?”楊仕立在門口,一臉驚恐的看着他家大人沉的似烏雲密佈的陰天,只需要一道風,便可以滴出水來。
“讓開!”紀南衡長劍朝着地上一揮,瞬間,地上的青石轉生生裂開一條縫隙,伴隨着些許塵土飛揚,更襯的他一張臉冷落如冰。
楊仕再不敢阻攔他,身影一避,讓出前面的路,只是他家大人如此氣沖沖的提劍出去,他也不敢不跟着,生怕紀南衡會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來。
楊仕在離他不遠的後面亦步亦趨的跟着,只見紀南衡幾大步而去,沒多久便在採月院子外停了下來。
院子外面進進出出的,一衆丫鬟正在準備着,見到紀南衡一個個停下來行禮問好。
紀南衡卻像沒有聽到一般,定定的看着院門外兩個大紅燈籠,突然間,他揮動手中的長劍,將那兩盞燈生生砍成幾半。
燈中的蠟燭摔落在地上,微弱的火苗虛弱的散發着最後一點光芒,火苗將熄未熄的燒了一會兒,最後終於熄滅了。
那些丫鬟看着如此憤怒的紀南衡,早就嚇的魂不守舍,全部低着頭,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大人……”楊仕話還沒有說完,便看到紀南衡衝進院子裡,一路進去,見到喜慶紅色的東西,長劍便揮了下來,紅綢,花燈,以及各個地方張貼的大紅色喜字,都被他砍了下來。
院子裡頓時一片狼藉。
採月聞訊出來,掀開蓋頭,竟看見一地凌亂的院子,而紀南衡,她應該拜堂成親的夫君,此時正提着劍,一臉陰沉的看着她。
“南衡!”採月試探的喚了一聲。
紀南衡卻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着她,最後,他舉起了手中的長劍,對着採月。
楊仕大驚失色,連忙抓住紀南衡,着急的道:“大人使不得,她可是皇上封的平昌公主,又是賜婚的。”
紀南衡冷冷看了他一眼,絲毫沒有將他的話放在心中,掌心用力,羣瞬間,他的周圍東西飛揚,緊接着,只看見長劍擦着採月的身子而過,連着將她的髮絲斬斷,髮絲悠揚的飄落在地上,而那把長劍,此時正牢牢的釘在採月身後的桌子上。
桌子上擺着的果子落了一地。
“皇帝親賜的婚禮,你怎麼可以這樣做。”採月眼神中浸着些許恨意。
紀南衡只是看看她,轉身便要出院子。
“你回來,今晚是我們的洞房花燭,你敢抗旨?”採月歇斯底里的喊道。
她爲了能夠嫁給他,付出了多少,當她穿上嫁衣的那一刻,她只覺得無限的幸福,只覺得她這一生,能夠和他相伴,也不算來世上一遭。
可是她卻錯了,他雖然遵守皇命,娶了她,可是卻冷落她,甚至沒有和她拜堂。
她抱着希望,一直等着他,他來了,卻是這樣的結果。
結髮爲夫妻,他斷了自己的頭髮,是不是意味着他們這輩子都做不了夫妻。
她如何能夠接受這樣的結果。
如果可以,她多希望現在躺在牀榻上重傷的是她,那樣或許他就會陪着她,就算是憐惜也好。
紀南衡一步步出了院子,楊仕一步步跟在他的身後。
走了許久,楊仕才發現,不知不覺兩人竟出府了。
而他卻一路來到了百媚閣,衣裳飄飄,“楊仕,你可還記得,她和宋靳來百媚的時候,那個時候,我還是大理寺少卿!”
“自然是記得的,那個時候夫人忘記所有的事情,日子過的很開心。”楊仕感嘆道。
紀南衡負手站着,忘記,的確是最好的一件事,忘記快樂,忘記痛苦,亦忘了他們之間的愛。
可是這一次,他們之間的痛苦能夠忘嗎?
幾乎是繞着帝京,將以前他和慕長安在一起去過的地方好好走了一遍,直到第二天天矇矇亮,他纔有回去的意思。
楊仕惦記着他的身子,一進府,便要將他引回去,睡上一覺,可是紀南衡卻直奔慕長安在的地方。
楊仕不敢阻攔,只好一路跟着。
待到了房間門口的時候,雲初正蒼白的臉,喂着她喝血。
李宗說過,她要日日看着雲初的血,最少也要三日。
裡面的兩個人,無論是從外貌還是氣質,都像極了一對,特別這次,連他都不能救她,只有雲初。
他的心裡不由得生出一絲酸澀,她變成那般,他卻無能無力,什麼也做不了,只有這樣看着。
“姐夫,你來了!”李宗端一碗藥,正好看見一直站在門口的紀南衡。
紀南衡點點頭,他知道這藥是給雲初的,隨手接了過去,一道進去了。
“雲初,你受累了!”
“只要她能好,就算是付出我的生命也在所不惜!”雲初目光堅毅,突然又覺得在紀南衡面前說這話有些不合適,連忙改口,“她好了,才能和你在一起!”
紀南衡卻只是苦笑,在一起,恐怕這次,她不會原諒她了。
背叛她之痛,失去孩子之殤,她若醒來,恐怕更多的,是想找他報仇吧。
紀南衡看着雲初臉色不太好,便將他扶到一邊休息,待看到他手上小小的傷口時,卻被深深的刺痛了,“雲初,你爲長安做的,我紀南衡這輩子都還不清,以後,你便是紀家的恩人,若你有什麼事,什麼要求,我紀某一定會幫你達成。”
雲初搖搖頭,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道:“你的意思就是,我要什麼你都會給嗎?”
紀南衡點點頭,君子一言快馬一鞭,這麼大的恩情,即便是大司馬的位置,他眉頭也不會皺一下,可是在對上他的目光的時候,心裡卻有一陣不安。
“我給你要個人你也給嗎?”
紀南衡眸子一亮,隨即暗淡下去,心裡的不安感加劇,他心裡的想法,想要的那個人是誰,他如何不知,方纔自己答應的信誓旦旦,現在他有要求了,自己反而要違背嗎?
紀南衡啊,紀南衡,果然你是最不講信用的那個人。
雲初看了一眼旁邊牀榻上一直沒有醒過來的慕長安,臉上漾起一陣笑容,若她心中的那人是他,那麼就算傾盡整個逍遙宮的力量,他也會從紀南衡手中將她搶過來,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我只是隨口一說,你別放在心上!”說完擡起旁邊的藥,一飲而盡。
紀南衡擡起手,貼上他的後背,源源不斷的渡着內力。
雲初一愣,轉頭道:“你這是做什麼,快放開!”
“我能夠做的就只有這樣,雲初,安心接受吧。”說完竟加大了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