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長安落在雪丘上,雪丘積雪甚多,好似她腳下踩着大半都是積雪,難怪會有如此大的威力,一眼望過去,她身後連綿不絕有這樣數以萬計的雪丘,若不是她身子輕盈,又提了內力,恐怕早就陷了進去。
按照風的方向來看,那風正是雪的推動,原本無風的時候發生雪崩的情況也很多,只不過雪崩之前往往會有預兆,或大地顫抖,或發出轟隆的巨響,而這次又恰好遇見了大風,一眼望去,地勢卻爲平坦,風便更加肆無忌憚,吹過雪丘的時候,帶着巨大的積雪滾滾而來,雖然威力巨大,能讓人瞬間喪命,可也不至於一點蹤跡都沒有。
從這裡到路的距離不遠,侍衛們也定拼死抵抗,但是以身體的力量又怎麼抗衡的過大自然的力量,雪崩自身的力量,在加上風的助力,他們被卷出去的距離應該有數裡,而衾王手下也順着找,卻沒有發現蹤跡,很有可能在席捲的過程中遇見了暗洞。
正思考着,便隱約感覺有人靠近。
“別動,退回去,積雪承受不住你們這麼多人的力量,若不小心,便可能引發再次雪崩,後果不堪設想。”侍衛一聽,立馬頓住了腳步。
慕長安心懸到了極點,若是北漠和大宣一旦打起來,大宣士兵大部分沒有雪地作戰的經驗,後果不堪設想。
“慢慢退回去。”好在這次出來的侍衛都是衾王府上精心訓練過的,慕長安一說便明白了後果,慕長安看着他們一點一點遠離,心中的大石頭才放了下來。
縱身一躍,飛到安全地點。
“慕姑娘,可有發現什麼?”領頭的侍衛恭敬的問道,字裡話間,皆是對她的讚歎之氣。
慕長安搖搖頭,“先過去吧。”
“可有發現什麼?”衾王揹着手問道。
慕長安攏了攏耳邊被風吹亂的頭髮,“王爺,從這個方向出去,往前十里,往左百米,往右亦百米,細細盤查,一寸也不要放過,讓他們找暗洞,若找不到,在擴大範圍。我方纔看了一下,這裡的積雪比我想象中的要多許多,而地上蔓延下來的,除了他們挖的,算上週圍的,還不夠堆滿這座山,王爺請看,發生雪崩的只是面對我們最近的這三座,王爺在對比一下其他山上的積雪,如此多的積雪壓下來,地上的卻沒有那麼多,這裡溫度極低,積雪不可能化掉,很有可能是隨着失蹤的人一起掉到暗洞裡面,還請王爺多加派人手,縮短時間,我怕時間長了,他們沒有死在雪崩下,可能會死於低溫下。”
“無雙,發信號。”
無雙受命,從懷中掏出一截精緻的東西,還沒待慕長安看清是什麼便聽到一聲巨響,緊接着空中綻放出一朵嫣紅的火花。
原來是信號彈,慕長安看着有趣,奪過無雙手裡剩下的彈筒細細看着,彈筒口還微微冒着輕煙。
“長安姑娘,這個沒用了。”無雙好心提醒道。
慕長安點了點頭,“我知道,我就是看着精緻,看看而已。”說完又笑嘻嘻的還給了無雙。
這下無雙倒有些尷尬了,本來用完了他就想扔了的,現在慕長安這般鄭重其事的還給他,倒讓他不好意思當着她的面仍了,想了想,又放回了懷中。
衾王命令一下,各個侍衛不敢鬆懈,按照慕長安所說的範圍一寸一寸的仔細找了起來,信號發出去沒多久,遠處便想起了嗒嗒的馬蹄聲。
只見數十匹馬載着人奔跑過來,領頭的馬上插着的棋子上隱約可以看的出來是衾王府的標誌。
“王爺……”
“嗯!”輕輕應了一聲下馬的衆人便加入了尋找的行列。
雪地上就只剩下慕長安和衾王兩個人。
“你手臂沒事吧。”
慕長安擺了擺手,表示沒事,天天養着早就好了,只是傷疤還沒有消失而已。
又一陣沉默,突然,衾王將目光轉向慕長安,好奇的上下打量着她。
感覺到自己身上灼灼的目光,慕長安後退一步,警惕的看着衾王,“你這麼看着我幹嘛?”
“你今天倒讓我刮目相看!”他指的自然是慕長安會如此瞭解暗洞一事,若她沒有還是以前的慕長安,司命城的少主,知道這些並不奇怪,但是這樣的情況下,她依然知道的如此清楚,倒讓他吃驚不少。
慕長安不好意思的笑笑,懂他指的事,“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知道,一看見腦海中就想到了,也許,和我之前的經歷有關吧。”
寒風鼓吹,兩人的肩上頭髮上皆落了一層雪。
慕長安抖了抖袍子上面的雪花,一揮衣袖,上前幾步,迎便撞上了極速趕來的無雙,無雙速度極快,直撞的慕長安後退幾步,顯些摔倒。
無雙連忙拉住了她,“對不住啊,長安姑娘。”
慕長安一手撫着肩膀,一邊齜牙擺手,這撞的,差點一口氣上不來。
“王爺,前面找到一個暗洞,已經派人下去了。”
“過去看看。”
三人過去的時候洞口圍了一羣侍衛,其中有幾個正緊緊拽着繩子。
“下面的情況怎麼樣了?”衾王拉住了繩子的最前端,順着洞口往裡面看,外面一片光亮,裡面卻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楚。
“王爺,他們下去了,裡面情況不明,沒敢點燈。”一個侍衛讓了個位置,無雙擠了進來。
衾王只是點點頭,並沒有說話,臉色沉沉,彷彿面前的不是一個暗洞,而且一個吞噬人的無底深淵,一旦下去,就永無見天日的機會。
暗洞的人遲遲沒有上來,亦沒有一點聲響,上面的人皆懸着一顆心,唯恐人沒找到,下去的人又出什麼事。
無雙伸長脖子,眉頭緊鎖,看了黑漆漆的暗洞半響,又看了衾王半響,猶猶豫豫,欲言又止,最後鼓了鼓勁,“王爺,要不我下去看看吧,這洞四通八達,甚爲寬闊。”
衾王看了看背後快要到底的繩子,神色中染了一絲焦慮,“順着繩子,找到他們讓他們沿路返回,再從另外一個方向找。注意安全!”
無雙點了點頭,臉朝着衆人,背朝着洞,雙手拉住繩子,慢慢的滑了下去。
“無雙,接着。”就在無雙快要完全吞沒在暗洞中的時候慕長安丟過去自己隨手攜帶的短刀。
無雙騰出一把手穩穩接住,露出潔白的牙齒一笑,“謝謝姑娘。”
無雙下去後,沒多久便感覺到繩子劇烈的,衆人心裡亦吃驚,齊刷刷的朝着洞口方向看着,不知裡面發生了何事。
緊接着,便傳來了無雙欣喜的聲音,“王爺,找到了,找到了。”
衾王沉俊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緩和之氣,又派了兩個侍衛下去接應,其他人則在洞口侯着。
慕長安上前一步,果然,洞口處慢慢的出現了亮光,先前只是虛晃的一點,很快就消失了,後來亮光越來越大,洞口一耀,閃現出許多人影。
待衆人七手八腳的將人拖上來,天已經大黑了。
十名侍衛在暗洞裡被埋了許久,早已經全身僵硬,失去知覺,就連衆人將他們拖出來都沒有感覺。橫七豎八的躺在擔架上,嘴脣青紫,臉上早被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霜,連眼睫毛都凍在了一起,唯一剩下的也就只有微弱的一點呼吸。
他們的生命懸在一線,自救出來之後,衾忙就命令火速趕回去,只不過就算再怎麼快,擡着擔架總歸不能騎馬,故而到衾王府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天矇矇亮的時候,衆人才趕到,衾王府院子裡擺了衆多擔架,數十個大夫提着藥箱在侍衛的帶領下火速趕來。
各大夫各個膽戰心驚,生怕一有什麼差錯就人頭落地。
收拾好了房間,各個大夫跟着自己所醫治的侍衛回了房間,每個房間門外都有侍衛守着,稍有差錯立刻就稟報。
衾王在大廳裡坐着,表面上看一片風輕雲淡,實則不然,衾王拖着茶杯的手微微顫抖,偶爾看一眼大廳外面。
慕長安亦坐在旁邊,不動聲色的看着他,他內心的焦急,她怎麼可能不懂,十個王府精銳的性命,若稍有一點差池,讓他情何以堪。
慕長安輕輕押了一口,看到門口進來的人,頓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連忙迎了出去,“啊衡,你怎麼來了?”眉頭微皺,語氣中隱隱有些不滿。
“是啊,你不能見風,怎麼出來了。”衾王亦站了起來,握住他的肩膀。
紀南衡擺了擺手,“這會兒沒風,無大礙,整日待在屋子裡也乏了,倒不如出來走走,王爺,人怎麼樣了。”
衾王臉色笑容隱去,露出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聽天由命罷了,他們在雪下埋了一天,幸虧是壓到暗洞裡面了,裡面雖然寒冷,但是比起外面倒是要好點,否則早就救不回來了。”
話音剛落,便聽到外面響起來一陣匆忙的腳步聲,三人齊齊向外面往去,卻是無雙。
“王爺,大夫說都脫離危險了。”聲音中隱隱透着高興。
衾王看了紀南衡和慕長安一眼,踱步而出。
“我送你回去吧。”慕長安扶着紀南衡就要往外走,卻感覺自己手腕上傳來了一股力量,低頭看了一眼,是他扣上了她的手腕。
慕長安皺了皺眉頭,不明白他在做什麼。
擡頭便迎上了紀南衡溫柔的目光,“脈象平穩,身體已經恢復了。”
慕長安錯愕,他什麼時候也學了醫術,上下打量着他,彷彿想要看出來他臉上是否有開玩笑的成分,只是卻只看到一張一本正經的臉,除了眸子中那淡淡的光彩,看不出一絲情緒。
突然間,紀南衡大手一撈,將慕長安緊緊的擁入懷中,默默的撫摸着她如錦緞般的頭髮,思緒飄搖。
慕長安愣住了,只覺得自己被無形的情網包圍着,他回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這樣主動的抱她,他的懷抱,一如以前,淡淡的男子特有的香味,暖暖的氣息。讓人忍不住的沉淪,幾乎她都忘記了她還要過去看一下擡回來的傷人。
“長安,對不起!”
“嗯?”慕長安擡眸望着他,不明白爲何要和自己說對不起,只是擡眸的瞬間,她便感覺跌入了一個無底深淵,他的眸子那麼黑,那麼深邃,她已無力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