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裡知道會是散。”慕長安怒不可言,蘇家怎麼說也算的上是一個大家,怎麼會有這樣亂七八糟的藥物,況且看着方纔一衆人的神色,好像見怪不怪的樣子。她能說,這裡民風開放嗎?
雲初敲了敲她的腦袋,“你在胡亂想些什麼。”
慕長安白了他一眼,他就知道自己想什麼了,擡手摸了摸額頭,卻在一瞬間,懷中的玉佩掉了下來。
兩人一同移了眸子,慕長安臉色一沉,這是紀南衡的玉佩,她又想起紀南衡了,臉上微微有些悲傷,很快卻被她掩蓋了。
故作輕鬆的問着雲初發簪的事情,雲初見她轉移了話題,知道她並不想和自己提紀南衡,也沒有道破,臉上浸了笑意,昨晚他生氣離開之後,便想着出去走走,只是走了一半卻遭遇道黑衣人的襲擊,兩人搏鬥了一會兒,打了個平手,黑衣人見不能速戰速決,灑了一把迷香,趁着雲初恍惚的時候奪走了他手裡的髮簪。
而今日他還沒有回落雲居便聽到蘇櫻竟然死了,兇手還是慕長安,細細追問之下才明白,好像蘇櫻身上致命的傷口便是髮簪形成的,而那髮簪是慕長安的。
昨晚他被人偷襲,奪走了髮簪,此時髮簪卻出現了,很明顯有人故意栽贓,他便將計就計,趁着衆人的注意力都在慕長安身上,偷偷潛回去,又囑咐了寒翠一番,這纔出現。
“好小子,將這麼大的事轉變成情事,不錯,不過,你們兩個可得努力一點,我還等着抱孫子呢。”
雲宮主臉上掩蓋不住的笑意,他一心高興,哪裡顧及到慕長安的心情,雲初臉上一愣,笑了笑。
“父親,長安昨晚沒睡好,我們去外面說吧。”
雲宮主意味深長的看了兩人一眼,隨即笑了,慕長安知道他的笑背後的含義,只是不想去解釋,現在所有人都知道她是雲三父人,她解釋又有何用呢。
“父親!”雲初重重的道。
雲宮主一愣,自知失言,以爲兩人不好意思了。
兩人出去後,慕長安纔拿出懷中的玉佩,深深的看了一眼,出不房間進了另外一間房,她不知道,雲初中途折了回來,一路跟隨她。
房間裡的擺着一個小小的靈牌,慕長安細細的擦拭一番,抱在懷裡,身子慢慢的垂下來,一隻手緊緊拽着玉佩,眼淚不可抑制的流下來。
這些天發生了許多事,她甚至來不及好好的難過一番,眼下得了空閒,心裡越發難過起來。
慕長安知道,他們兩人能夠相愛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是事,儘管忘記了前程往事,可是她卻清楚的知道,失去記憶之前的她,想必也是愛着紀南衡的,否則又怎麼會這般刻骨銘心。
在紀南衡短暫的生命裡,他做的許多事都爲了自己,由生到死,由熱鬧到孤獨,全部都是因爲自己,爲了他心裡的愛,爲了他愛的女子,最終還是爲了她,走完了短暫的一生。
可笑的是,紀南衡是帶着滿腔的愛意離開的,而他們最後一面,是她對他的誤會,她怎麼就信了,明明該相信紀南衡和蘇櫻並沒有什麼,他說那些話只是爲了讓自己安心離開。
她多想在與他暢談一次,多想傾訴心中的思念和悔恨,多想聽他輕喚着自己的名字,多想聽他說他愛她,但是,這一生,她都聽不到了,永遠也聽不到了,陰陽相隔,就此錯過。
此時,慕長安才承認,也許自己從未真正瞭解紀南衡,不知道他的過去,不知道他到底想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在他心裡的位置。
印象中的紀南衡,從不放棄,勇敢大義,猶如神一般無所畏懼,無所不能,掌控着小小的事,每一次遇見困難,若是有他在身邊,再難的事情都會迎刃而解,很輕易的就掌握着她的喜怒哀樂。
紀南衡本該有美好的未來,本該有一番更大的作爲,也是來了逍遙宮之後,她才知道他的父親是大宣的司馬,而他,在大宣擔任要職,雖然不知道他出於什麼原因辭官,但是她知道,他本來可以叱吒官場,有一番大作爲,可最後,卻無聲無息的在冰冷的地方驟然離開,甚至沒有留下一點痕跡,如同天邊明亮的星星,曾經照亮無盡天空,卻逃不開黯然隕落。
良人不在,紅妝垂淚,慕長安緊緊的貼着冰冷的地磚,抱着靈位,慢慢的靠在地上,目光沒有往日的神采,彷彿被抽走了靈魂一般。眼淚滴落在地磚上,地上一片溼潤。
窗外的人影一動,卻沒有進去,只是靜靜的站在外面。
此時此刻,她不是雲三夫人,她只是一個失去愛人痛苦女子,她的心魄被掏走了,只留下一副軀幹。
屋子外面,陽光灑滿每一個角落,斑駁的光點卻照不進她的心裡,明明天已經亮了,太陽也出來了,可是她卻覺得如此暗淡,眼前一片黑暗,她永遠也忘不掉離別的那一天,印象之深入骨,如同他們初次遇見。
還記得,她剛剛遇見他的驚豔,雖然不認識他,卻莫名的想要靠近,被他身上清風霽月般的氣質吸引。
身上像被火燒一般,心中撕裂般的痛楚漸漸蔓延全身,腦海中紀南衡清淡的容顏再次出現,比夢中真實,大悲大喜之間彷彿真的看到了他。
慕長安徐徐從地上起來,猛然撲進面前人的懷裡,“啊衡,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我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進來的是雲初,慕長安恍惚之間竟將他錯認成了紀南衡,雲初心裡一陣疼痛,不說話,只是將懷中的人驀然抱緊。
“啊衡,你可知我有多想你,好幾次都我堅持不下來了,你不要走,不要留我一個人,多少次我都想讓你回來,可是腦海中卻怎麼也拼湊出一個完整的你,我好怕,你不要走,……”女子哭了許久,斷斷續續,反反覆覆,凌亂的說着話,雲初靜靜地聽着,一顆心疼的四分五裂,連呼吸都是痛的。
“長安……”
懷中的人一愣,擡起來,倏然收住淚水,目光中透着迷離,癡癡的望了他一眼,臉上突然露出了笑容,女子驀然擡頭,輕喚一聲“啊衡”之後印上一個吻,如同蜻蜓點水一般,很快便離開了,雲初來不及作出反應,女子心頭一悸,昏了過去。
從那日之後,慕長安便病了,一場重病,每天昏昏沉沉的睡着,很少有醒着的時候,雲初請了許多大夫,都說憂思過度,再診斷,卻也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只說心病還需心藥醫。
慕長安這一病便病了一個月,連紀南衡的頭七都錯過了,雲初一身白衣從外面回來的時候慕長安還在睡着,逍遙宮下雪了,一片冰天雪地,可是她的額頭卻一直燙着,無論吃了多少藥都沒有效果。寒翠和雲初兩人衣不解帶的照顧了她一個月,卻也沒見她有好轉的跡象。
“大夫,她怎麼樣。”雲初問道。
大夫搖了搖頭,多少好藥用下去都不見起色,想必是心裡遭到了重創,病人不願意醒來,沒有求生的意志,他的醫術再怎麼高超也無濟於事。
雲初也沒有過多的爲難大夫,派了寒翠出去送大夫,自己坐在榻邊,癡癡的看着她的容顏,半響,拿出懷裡的玉佩,“啊衡,你可看到了,長安如今這個樣子,我怕她熬不過這個冬天,若是你在天有靈,幫幫她,讓她好起來。”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窗外呼嘯的寒風。
一月,逍遙宮迎來了最冷的天氣,近日,天空一直陰陰沉沉的,大有風雪欲來之勢,一日雲初起了個大早,剛下地,就見到寒翠攏了個火盆子進來,掀開門簾的時候帶了一陣風雪進來。
“寒翠,多攏幾個火盆,在把窗戶打開,長安應該喜歡看雪景。”
寒翠應了一聲,開窗的瞬間,看到外面深深淺淺的腳印,再一看,原來是紅蘿來了,面上一驚,忙後退數步。
“怎麼了?”雲初察覺她的不對勁。
“還不是看到我來了,像老鼠看到貓一樣。”人未到身先到。
雲初也愣了愣,自從上次蘇櫻一事她幫慕長安說過話之後,便沒有來過,偶爾送過來一些藥材,也是她身邊的丫鬟,今日天氣這麼冷,雲初並不知道她冒冷出來的意思。
紅蘿越過雲初審視的目光,坐到榻邊,搭上慕長安的脈搏,過了許久才放開,只是面上竟然多了一些悲慼之色。
“我曾經也和她一樣傷心,但是捫心自問,我沒有她的深情,爲一個人沉睡這麼久,她倒是讓我刮目相看,只是她在這樣睡下去終究不是好事,可換過大夫看了?”
雲初點了點頭,他怎麼會沒想過,只是逍遙宮有名的大夫又只是那麼幾個,換來換去總不見什麼起色,各個大夫認識見解也不盡相同,他總感覺慕長安還沒醒過來是藥沒用對,只是他自己不懂醫理,大夫說吃什麼藥他也只能照着煎。
紅蘿起身接過丫鬟手裡的藥,寒翠連忙上前接了,只是頭一直低着,不敢看紅蘿。
紅蘿笑了笑,上前輕輕擡起頭,“以前是我苛待你了,好好服侍三公子和夫人!”寒翠一愣,不可置信的擡了頭,一會兒又將頭垂了下來,退到後面去了。
紅蘿也沒有在此事上多作糾纏,到底在桌子旁邊落了做,桌子上扣着一本書,紅蘿翻了翻,竟是醫書,上面還用細狼毫筆勾畫出重點,一頁頁翻下去,每一頁上都有痕跡,有些還是他的字跡。翻了一遍,合上醫書,目光清遠。
“她要是知道你爲她如此,就怕心中有另一個人也會被感動的,你們之間只是時間問題罷了,雲初,前程往事我已看開,我只當你是我的故人,我是真心希望你們能有個好結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