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南衡出了客棧,便往李家去了,其實他並不是要去查案的,只是爲了給李老爺一個警告。他要提前通知李老爺明日他們會到訪,若是李老爺心虛,今晚必然會有所行動,而他也可以趁着晚上,好好的觀察一番,說不定還有些意想不到的結果。
還沒進門,便有小斯迎了上來,將他帶了進去。
紀南衡才落座,便有丫鬟送了茶水,這讓紀南衡心中閃過一絲疑惑,李家似乎早就知道他要來,如此殷勤的舉動,反而讓他心有不安。
紀南衡擡起茶杯,聞了一下,隨即便放下了,並不飲用。
“可是家中茶葉不好,合不上紀公子的口味啊。”李老爺人未到,聲先到。
紀南衡站起身來,躬了躬身,“怎麼會呢,只是今日高興,在客棧陪着謝爺爺多喝了幾杯,此時看到如此好茶,再也喝不下去了,只好聞聞味道,解解饞而已。”
聞言,李老爺哈哈大笑,這紀南衡說話滴水不漏,是個狠角色。
紀南衡稟明來意,又陪着李老爺說了會話,兩人所談的無非就是家常瑣事,並無其他。紀南衡多次將話題落到李青蘿處,他都不動聲色的轉移了話題。如此幾次,更加斷定了李青蘿之事和李老爺的關係,只是在這件事上,他處於何種地位,尚不得知。
一進院子,紀南衡便注意到了,李老爺雖然衣冠整日,頭髮卻是有些凌亂的,顯然方纔,應該是經歷了一番爭吵,又或者發生了什麼事情。
而且李老爺擡茶的手上,也微微露出了些抓痕,若是他沒看錯,應該是女子的指甲抓的,在這府上,能夠抓傷他的,除了李夫人外,別無他人。
每次進李家,最先迎接的便是李夫人,李老爺很不見客,這一次,卻始終不見李夫人的身影,這就更加確定了他的猜想。
兩人寒暄片刻,李老爺便表現出一副倦倦的樣子,紀南衡明白,這是在趕人了,隨即起身,便離開了李家。
“快,送送紀公子,可別失了禮了。”
紀南衡笑了笑,如此虛僞的演技,倒也難爲他了。只是他的目的達到了,想來今晚,李家勢必會有一番行動。
回到客棧,紀南衡一身輕鬆,他放了一根長線,就看李懷先這條魚上鉤了。想到多日以來的案子在今晚便能撥開雲霧,紀南衡的嘴角又揚起了一個弧度。
他慵懶的躺在繡塌上,眼角隨意瞥了眼桌子上的茶水,玉手微擡。方纔在李家,他不是沒有聞到茶中的,如此拙劣的下毒方式,幾百年前他就不用了,現在居然遇到了。
慕長安躺在塌上,聽着對面門響,便知道是他回來了,連忙起身穿了鞋子,又從旁邊架子上胡亂扯下一件衣服披着,就這樣跑過去了。
“你怎麼來了?”
慕長安一臉諂笑,“你去李家幹什麼?我有件事情和你商量,那個銀子可不可以不分你,畢竟你那麼有錢,也不在乎這點銀子吧。”
沒想到她半夜過來便是問這件事,紀南衡不禁有些氣極,看來自己還是高看她了,本來以爲她問關心一下自己去了李家有什麼發現,雖然她也問了,但是他心裡明白,那只是爲了引出下一句。
紀南衡起身,倒掉杯中冷掉的茶水,重新沏了一杯,這才清清淺淺的開口,聲音中帶了幾分淡然於磁性,“按照比賽時的情況,那一千兩銀子該是我得吧,明日便給我送過來吧。”
開口便向自己要錢,慕長安不禁有些氣結,哪裡來的男人,這般小氣,開口便全部要了。知是慕長安心中不願,紀南衡也並非真的要她錢。
慕長安隨即換了一副臉色,“紀大人,我們好生商量商量嘛?”
嬌滴滴的聲音入耳,竟讓紀南衡打了一個哆嗦,再加上那一聲軟綿綿的紀大人,又想着遇到這種情況,她在何人面前都是這般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
慕長安只聽到他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響起,“若是異意,你可將你在臺上作的那首詩在道一遍,若是一字不差的話,銀子你便留着。”
這……
現在別說讓她將那首詩背出來,就是讓她大概說說詩的意思,她也說不出來啊,這不明擺着欺負她嘛。可是讓她白白放棄那一千兩銀子她又捨不得,只能厚着臉皮賠笑道:“我一時間忘記了,況且你紀大才子作的詩又豈能是我等人能夠背的,白白背了竟不知其意,豈不是對你的褻瀆。”慕長安邊說邊扯着紀南衡袖子。
“哼”紀南衡一聲冷哼,知道她的胡攪蠻纏,也不理會,“那就等你想起來了再找我要回銀子不遲。”語氣微黯,瀲瀲的目光散發着漫不經心。
此言一出,慕長安也不好多說,只能低了頭,垂着手,無精打采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黑暗漸漸吞沒了最後一抹陽光,也帶來了一室黯淡。若是留意,便知道今夜並沒有月光,永安鎮沉浸在一片黑暗中,夜越來越深了,本來該入眠的時候,卻仍有一些人,不知疲倦,蠢蠢欲動。
待紀南衡摸黑至李家時,李家的燈火已經熄滅了,往常這樣黑的夜裡,總會留着一兩盞燈照明,可是今天卻異常奇怪,連走廊裡一向亮着的燈都滅了,這就證實了他的猜想。
不過既然李懷念想在夜裡行事,那麼今晚除了他,院子裡不會有其他人了,如此一來,倒也方便了自己。
紀南衡雖然並不是第一次到李家,但是對於李家還是不熟悉,來來回回這麼多次,他也只進過大廳和李青蘿的閨房,對其他地方一無所知。不過李家雖大,建築風格卻極簡單,很快他便分出了各個房間的差異。
大門一進來兩邊的房間是家丁和丫鬟的房間,後院裡也住着一些。正屋裡當然是李懷先的住所,以及書房等辦事的地方。正堂出來有一個走廊,一直通向李青蘿的閨房。若說李懷先有什麼秘密的話,便很有可能就在正屋裡了。
尋着夜色,紀南衡躡手躡腳地閃進正堂,他要探查李懷先的秘密,這是必然之舉,可是屋子裡除了些花瓶擺設並沒有其他的可疑物件。難道在內室?
這倒讓紀南衡犯難了,若在內室,他貿然進去只怕會驚動裡面的人,況且他這一路進來也沒有發現李懷先的蹤跡。
遲疑片刻,紀南衡還是覺得進去一探究竟,以他的武功,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也不是件難事。
進了屋子,一股迷煙的味道撲鼻而來,紀南衡微微皺眉,果然,牀上只有李夫人,而且她早已經昏了過去。紀南衡撥了撥香爐,裡面還有些餘煙,便是這東西讓李夫人昏睡了過去。
李懷先如此煞費苦心,將李夫人迷暈,如此隱蔽,相必他想隱藏的是一件很大的事,而李夫人是不知情的,而且看這情形,李家上下都應該被下了不然他進來的時候不會如此安靜。
紀南衡環顧四周,屋子雖然不大,但是佈置卻很好,以他對李懷先的瞭解,他沒有如此品味,而李夫人的性格也不像,最有可能的便是李老爺生前佈置的。
若是李老爺之死真的和李懷先有關,那麼他日日睡在這房間,就不會有一絲愧疚感嗎?紀南衡幾乎能想象的到,李懷先的內心是有多惡毒。
尋找了半響,卻毫無收穫,難道從一開始,他的調查就方向就錯了。細細思索之下,他卻發現他遺漏了一個很重要的線索。
房間裡的佈局,好像是按照一個陣法佈置的,剛纔他初進來時並沒有注意,此時仔細觀察之下,他便看出來端倪。
房間裡最顯眼的八件物品,分別被放置在了不同的方向,若是放在客廳,凸出主人的涵養與品味,是極好的一件事。但是這樣放置在裡屋,便有點喧賓奪主的意味了。一般來說,裡屋的佈局不會太複雜,主要是以舒適爲主,而現在如此佈局,雖然雅緻,但是卻總給人壓抑之感。
若是他所料不錯,這便是八卦陣,這八件物品,便是八門,休,生,傷,杜,景,死,驚。而破解之法便是從正東“生門”打入,往西南“休門”殺出,復從正北“開門”殺入此陣便可破了。
紀南衡擡眼望去,正東方向掛了一副《山水圖》,西南方向立了一個紫檀架子,架上放着一個玲瓏剔透的大盤子,盤子內放置了一隻大佛手,而正北方則安置了一張軟塌,上面雕花紋絡俱鑲了金絲,十分顯眼。
普通的家庭斷然不會往房間裡罷一個陣法,要知道此陣法若是應用不當,是會傷及人命,再者,普通人若是長期初於陣法中,身體便會弱於常人。
想到這裡,紀南衡是想停滯了片刻,若說李懷先會武功,此陣對其沒有傷害尚可說的通,但是李夫人只是普通一婦人,長期處於陣法中,卻一直無恙,這讓他白思不得其解。
知道了破陣方法,紀南衡便入手了,只是這三個方向擺設的物品都很普通,並沒有什麼異常的地方,也沒有機關在上面。如此反覆多次,紀南衡還是沒有將問題找出來,眼看時間一點點流逝,他若多耽擱一會,便多一分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