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似乎有些動容,又似乎還是原來的樣子,總之沒有說話,站了片刻,只道了一聲“對不起”便出了落雲居。
“雲初。”慕長安氣的直喘氣,以前怎麼沒發現他這麼固執。
衾王拍了拍她的背,提她順着氣,“彆氣了,氣壞了身子可不值得。方纔在外面我就發現了,他太倔強了。”
“王爺,你那天走?”
“怎麼,你真的願意和我會大宣。”
慕長安點點頭,原本她留下來就是爲了幫助雲初,只是現在看來,她留下來也幫不上什麼忙,還不如跟着一起回去。好歹,自己也可以出一份力。況且她總覺得紀南衡沒有死,所以趁着這次機會,她想出去找找。
衾王看她神色暗淡,以爲她是捨不得逍遙宮。
慕長安搖搖頭,她捨不得的人已經不在這裡了,這裡,帶給她的只是傷痛而已。
“王爺,雲初救過我很多次,我希望王爺能夠幫他一把,王爺一路上過來,也看到了吧,這裡的百姓過的日子,若死雲落繼續掌管逍遙宮,只怕死傷更多,雖然雲初能力不及雲初,可是他善良,我相信爲人君者,最重要的就是這一點。”
衾王眼神流轉,眼底流露出一股王者霸氣,“我早就這麼打算了,雖然剛開始是爲了利益,爲了他的麒麟山,不過在聽說了你們的事蹟之後,我也發現了,他的確是個君子,難怪璟之會將你託付給他。”
再次聽到紀南衡的名字,慕長安心裡一陣悸動,心裡有什麼正在重新聚攏,她好像看到了希望。
衾王想起聽香水謝的事情,不知道要不要和慕長安說,若她知道了,不管在聽香水謝的人是不是紀南衡,她想必也是要去一趟的,只是現在承王的人在哪裡,慕長安不認識他們,他們卻認識慕長安。
下意識的不想讓她冒險,據探子回報,聽香水謝的婚禮推遲了,那麼自己派進去查探的人應該也來的及趕回來。還是先瞞着她吧。
衾王離開的日子很快來臨,雲落早早的就罷下了酒宴爲他踐行。
落雲居里,雲初卻一夜不眠,自從知道了慕長安要回大宣的消息,他就一直這樣呆坐着,也不和慕長安說話。
慕長安多次開口都被他冷冷的態度嚇退,話到嘴邊,竟不知道要如何說了。
一大早,慕長安就收拾好了一切,她的東西並不多,只一件衣裳,一隻斷簪,兩塊玉佩,一塊是她的血玉,一塊是紀南衡的玉佩。除此在無其他。
時間好像倒退回她剛進逍遙宮的時候,那個時候,因爲紀南衡在裡面,所以她是懷着期待來的,現在他早就不在了,雖然住了這麼久了,可是她卻發現這裡留給她的傷痛大於快樂。
寒翠抓着門框,看着慕長安利落的收好自己的東西,跨了一個小包袱掛在肩膀上,淚水早就流了出來。
“夫人,寒翠捨不得你。”
慕長安眼眶一熱,這傻丫頭,又不是生離死別,哭什麼,替她擦了擦淚水,笑道“別哭了,再哭可就變醜了,我要回家了,你該高興了。”
“這裡不是夫人的家嗎?”
慕長安一愣,隨即明白了寒翠的意思,她和雲初成了婚,這丫頭自然以爲她不會走了。
輕笑着搪塞過去,雲初就在旁邊,她生怕自己說錯話他多心。
走到他的身邊,扯了扯他的袖子,他卻只是喝酒,並不打算和慕長安說一句話。慕長安微微嘆氣,從懷裡掏出一封信,放在桌子上,“雲初,該說的我都說了,我也告訴過你的決定,既然你不願意和我們一起離開,我也不強求,這封信,等我走後你在看。”
說完緊了緊身上的包袱,在踏出門口的時候頓了一頓,終究沒有回頭,既然決定了要走,那麼就不能拖泥帶水。
剛到院子裡,卻看到面前站了一個水綠色的影子。
紅蘿,她不是陪着雲落在宴會上嗎?怎麼來了這裡。
紅蘿身子已經顯懷了,身後一個小丫頭扶着她緩緩上前,慕長安連忙過去搭了把手,嗔怪道:“你身子這麼重,怎麼還不仔細着點,這樣跑來跑去的。”
紅蘿佯裝怒了,“還不是你,連走也不和我說一聲,要不是他們在宴席上提到,我也竟然不知道今天你就要走了。”說完向她身後看了看,面有疑惑,突然又豁然開朗一般,“這樣也好,你們之間本來就是情淺緣深,強求不得,那麼離開也好,只不過你這一走,恐怕我們很難相見了。就算是你不說我也知道,雲落做了那麼多錯事,最終自然都是要還的,索性孩子無辜,我也只希望孩子能夠平平安安,其他我也不強求了。”
慕長安一愣,沒想到她卻生死看的這般淡!
“可是這樣你會很痛苦的!”
紅蘿笑了,語氣輕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是啊,紅蘿至少還有她腹中的孩子,這一生,就算是爲了她的孩子,她也會堅強的活下去,所以她並不擔心,紅蘿這般女子,恨便恨的恣意妄爲,愛便愛的轟轟烈烈,現在這個溫柔似水的樣子,卻是她沒有見過的。
告別間,紅蘿卻往她手裡塞了一小瓶藥,輕輕攬着她,嘴巴靠在她的耳朵邊,“長安,你心地善良,我看的出來,衾王是一個好王爺,你和他回去,我放心,只不過皇宮裡面危機重重,你要懂得保護自己,我給你的這藥,是當初和蘇家換來的,除了蠱毒,它可以解一切毒,好生帶好,珍重。”
慕長安心裡一暖,抱着她,緊緊拽着瓶子,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多餘的,就讓她們就這樣抱一會兒。
“好了,長安,算算時間,宴席也快結束了,既然決定要走,就快些走,雲初這邊你放心,無論是爲了你,爲了雲落,我都不會再讓他們兄弟相殘的。”
“紅蘿,保重!”
風中一聲獵獵長嘆,慕長安終究是不捨的擦身而過。
“長安!”
兩人亦一愣,竟然是雲初,兩天的沉默,讓他變的有些滄桑,嘴角邊早就冒出了青青的鬍子。往日翩翩公子的模樣不復存在,現在的他,只是一個失去愛人的男子。
“你看過我給你寫的信了嗎?”
雲初目光閃躲,反而笑了,好像這幾天的陰霾都只是一場夢,路過紅蘿的時候輕輕喚了一聲嫂子,徑直嚮慕長安走去,一把攬住慕長安的肩膀,“怎麼,不歡迎我和你一起去大宣,話說我長這麼大,還沒見識過大宣的風土人情,這次去見見也好。”
“信……”
“我讓寒翠燒了,既然決定了和你一起走,還看信做什麼。”
聽到這裡,慕長安不禁吸了一口氣,還好他沒看到信,那是一封休書,自己也知道這個時候給他那樣一封東西太過於殘忍,可是若不給他,就在也沒機會了,沒想到他突然決定和他們一起去,那就好,可以和他慢慢的說,這樣他的心裡也不會那麼難過。
慕長安不知道,雲初藏在眼底的悲傷。
慕長安出去屋子之後,他就拆了信,他以爲是告別之類的話,可是沒想到卻是一封休書,白衣黑衣,卻灼傷了他的眼睛,薄薄的一頁紙,他卻覺得有千斤重,他沒有把他交給寒翠,而且撕了個粉碎。
若是慕長安現在回去,還可以看到滿地的碎屑。
他終究是捨不得,捨不得就這樣讓她離開這裡,亦捨不得見不到她,如果那不是一封休書,他不會這麼快下定決心,他總想着就算她回去了,自己也可以去找她,可是當它看到她留下的休書之後突然間就怕了,一封休書斬斷了他們之間的一切。
天南地北,他害怕了,如果任由她離開,那麼他們之間就真的沒有關係了,大宣和逍遙宮隔着這麼遠,收不到她的消息,亦不知道她的處境,讓他怎麼安心。
幾乎在一剎那,他做出了一個決定,他要和他一起回大宣,不管她做什麼決定,他都跟着她,或許她說的是對的,逍遙宮再也不能置身事外了,既然如此,他爲什麼不跟着去呢。
長安卻有些不相信,狐疑的看着他,主要是他之前的態度太過於激烈。
“怎麼,沒看到我身上的包袱,我都決定好跟着你們回去了,還不相信我。”
“既然決定了,就趕緊走吧,衾王現在怕應該在宮門外等着了,我身子不便,就不送你們了。”
雲初轉過頭,調笑:“怎麼,嫂子,就這麼一點路都不想送,看來你是巴不得我們快點走呢。”
紅蘿一愣,隨即笑了,“你這人,瞧把我說的,一路上照顧好長安,注意安全。”
兩人告別了紅蘿,果然衾王早已經在門口候着了。見到雲初肩膀上跨着包袱,忍不住調笑,“這是誰啊,我怎麼記得某人說過,寧死也不去大宣的,怎麼,看到我家長安走了就要跟着去,我告訴你啊,我這馬車小,可裝不下你。”
“王爺!”慕長安瞪了他一眼,怎麼這兩人到哪裡都忘不了鬥嘴呢,不過這次雲初倒是出人意料的沒有回嘴,反而恭恭敬敬的朝着衾王行了一個禮,“一路上,有勞王爺了。”
衾王后退一步,不可置信的看着雲初,改性子了嗎?
慕長安看着馬車半響,隨即才擡頭問着,“王爺,你要做馬車嗎?”
衾王臉上一抽,開什麼玩笑,他縱橫沙場這麼多年,當然是騎馬,況且這馬車這麼小,怎麼能夠顯示他的威風,“自然是給你準備的。”
慕長安扶額,雖然冬日裡騎馬有些冷,但是這幾日陽光甚好,若是做馬車,一路上顛簸,她再不想受罪了。
想當初紀南衡駕車的技術那般好也顛簸的不行,更何況他們兩個,一個大宣的王爺,一個逍遙宮的公子,她可不認爲他們駕車的技術好到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