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南衡身子一怔,目光中盡是受傷,眼光閃閃,隱隱有些泛着淚光。
雲初回過頭,目光中有嘆息,跟着慕長安飛身離開。
蘇櫻見兩人離開,才跑到紀南衡身邊,還想搭訕,可是紀南衡卻沒有看她一眼就離開了。
晚上,蘇府傳來消息,宴請落雲居中三人過去一聚,自從囤糧一事被燒,雲落便很不大看着他們,但是他們也知道,雲落表面上沒有動作,暗地裡卻早早派了高人受在暗處,不過既然雲落沒有擺在明面上,那麼他們三人也樂的裝作不知道。
宴會上,三個人並排坐着着,桌子上是各色水果茶點。
沒過多久,便有舞姬扭着腰身跳舞,長練輕甩,露出潔白的香肩。
慕長安將一顆葡萄塞進去嘴裡,努了努嘴,道:“這些人也不知道冷。”說着縮了縮脖子,看着舞臺上的人絕美的身姿,半響,才道:“不過這舞也甚是好看,可是有舞,沒有琴音,總感覺有些不夠歡樂。”
“慕姑娘會琴?”蘇鈺眉眼間皆是笑意。
慕長安笑了一笑,接過丫鬟送過來的古琴,擡手便撫了起來,先前琴音平緩,像山間的細流緩緩從山間流出來,又想清風吹過樹林,後來突然變的鏗鏘有力,像戰場上的廝殺,像大雨滂沱的氣勢,持續了一會兒,好像快到了盡頭,卻又山迴路轉,柳暗花明,漸漸趨於平緩,如同玉珠落入盤子中清脆的聲音。
彷彿在細細訴說自己的心事,有悲傷,有快樂,也有幸福,只是更多的是落寞。
一曲完畢,蘇鈺率先起身拍掌讚歎,“聽慕姑娘一曲,世間上再無琴音。好曲,好曲!”
紀南衡只是靜靜地看着慕長安,有震動,有讚歎,各種情緒交織,一時間倒看不太明白。
震驚的又豈只是他們兩個,雲初愣愣的擡着酒杯,下嚥的酒早就在她的琴音下失去了滋味,這是他第一次聽她彈琴,以往他自栩風流,琴棋書畫從小便學着,可是比起慕長安的琴技來,他甘拜下風,說來還真是可笑,在她的面前,他好像是才學琴一般,讚歎到了嘴邊,可是想想,似乎這些讚歎之詞又不夠了,平時的甜言蜜語,舌燦蓮花,可以哄的人上雲端的雲初,面對着慕長安,突然間說不出來了。
若是被他們知道了,還不笑掉大牙,堂堂麒麟山山主,聽過一曲琴音之後便不善言辭,就連他自己也不相信。
“長安,哪天可要教教我!”
慕長安笑了一笑,轉頭對雲初道:“教談不上,切磋還可以。”
目光所及之處,突然瞥到紀南衡的眼神,沉默對視了片刻,最終還是慕長安先回過神來,紀南衡剛想張開口了,卻看到她像躲避瘟疫一般避開他的眸子,身子向後一閃,兀自站起身來。
雲初感覺到兩人之間的尷尬氣氛,擡起桌子上的酒早敬二人,只是一個別着臉不搭理,一個站着身子不動,雲初擡着酒杯的手定在半空中,還是蘇鈺過來替他解了圍。
慕長安擡着一杯酒下肚,她只覺得肚子裡火辣辣燒着,賭氣般的將酒杯重重的砸在桌子上,酒杯顯些碎成幾瓣。
她也不知道她爲何這麼生氣,她提議彈琴只是因爲在永安鎮的時候,無意間聽到他提了一句,他愛聽她的琴音,記憶裡,並沒有她爲她扶琴的記憶,況且謝家中也沒有古琴,這件事便不了了之。
方纔看到舞蹈的時候突然間想起來這件事,心裡不知道爲何,突然就想爲他撫一曲琴,可是一曲完畢,反觀他的神色,卻沒有什麼變化,她的弦外之音,他絲毫沒有聽出來,那些她想要告訴他的輕淺情事,他半分也不知道。
出神的時候,一個女子穿着廣袖舞衣款款而來,臉上微紅,倒像是看到自己心愛之人因爲赧然而羞紅了臉色的樣子。
舞姿輕盈,款款的朝着紀南衡的方向,女子輕輕倒了一杯酒,送到紀南衡面前,雙手奉上,目光中有些期待,那是一個女子特有的羞澀,她眼中的愛意表現的那麼明顯,絲毫不掩飾,就這般任由它流露。
蘇櫻,白日裡就是她讓慕長安莫名的氣惱了許久,現在如此姿態,很顯然是司馬昭之心。
慕長安死死的盯着紀南衡,只見他微微一笑,接了蘇櫻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蘇櫻紅着臉,替他將酒杯放在桌子上,櫻桃小嘴微啓,“公子可否爲我伴奏一曲,聽聞紀公子才華橫溢,蘇櫻的這點小要求應該不過分吧。”目光炯炯。
“蘇櫻,不可造次,這把琴是紀公子特意尋來送給長安姑娘的,你若是昨晚伴奏,哥哥另外叫人替你。”
聞言,慕長安一怔,方纔她彈奏的琴竟然是他尋來送她的,只是他之前爲何一句不提,她以爲,她以爲是蘇府上的琴,難怪她彈奏的時候一眼便覺得古琴不凡,琴音流暢,琴色溫潤。
“一把琴而已,只不過紀某對琴技生澀,怕污了小姐的舞姿,小姐還是另外尋了人伴奏吧。”
紀南衡冷聲拒絕,並不給蘇櫻機會。可是如此大好機會,蘇櫻又怎麼會放棄呢,她從小看慣了母親和各個姨娘爭風吃醋的事情,這點小挫折,對她來說並不算什麼。
她早就聽說過紀南衡的名諱,只是一直嗤之以鼻,她不信天下竟有人如此不凡,直到那日在姻緣祠見到紀南衡,她纔信了,原來父親和哥哥的誇讚並沒有道理,只是一眼,她就被他深深的吸引住了,他的眸子,那麼深,那麼柔,她就這般跌進去了,難以自拔。
而慕長安,對於她來說,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人而已,她想要的人,不管對方是誰,她都一定會奪到。
蘇櫻拜了拜,提着裙襬,轉身來到慕長安面前,輕鬆的喚了一聲“姐姐”。
慕長安只覺得那一聲甜的發膩的聲音如此毛骨悚然,想一條不知回報的蛇一樣,吐着鮮紅的信子,在不經意間卻會反咬你一口。
慕長安雖然單純,但是卻不笨,蘇櫻這一番,很明顯是要讓慕長安替她撫琴,她又怎麼會遂了她的願。
還沒等蘇櫻開口,慕長安扶着頭,佯裝頭暈的樣子,撐着桌子的手一滑,酒杯摔在地上,身子往後倒去,
慕長安只覺得身邊閃過來一個身影,緊接着她便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這懷抱是如此的熟悉,有些淡淡龍涎香的氣味,讓她覺得寧靜與安心。
紀南衡?是紀南衡接住了自己,雖然心中不太願意,可是此時她是昏迷之人,突然醒來只會暴露她裝昏迷的事情。
“蘇公子,謝謝你的盛情款待,長安不舒服,我先帶她回去,雲初,帶了琴。”
雲初“哦”了一聲,告別了蘇鈺。
蘇櫻看着紀南衡遠去的背影,急的跺了跺腳,憤憤不平,“哥,我今日特意打扮的,都被那個女人毀了,方纔她還好好的,怎麼會突然暈倒,她分明就是裝的。”
“要得到的東西,無論是人,還是什麼,都必須要將障礙一一清除,妹妹,你可明白。”
蘇櫻若有所思,點了點頭,一條毒計在兄妹二人心中悄然而生。
一路上,紀南衡的步子並不急躁,反而是慢慢的踱着步子回去,雖然知道夜色寂暗,他必然看不清自己臉上的表情,更別提看出來她是裝的,可是她的心裡卻有些心虛,不知道紀南衡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如果他知道她昏迷了,如此不急不躁,倒讓她懷疑他的真心,如果知道了她是假裝的,那麼爲什麼要一路將自己抱回來,並不戳穿她?
幾乎是一路煎熬着回到落雲居,躺了片刻卻也沒聽到什麼動靜。
“好了,別裝了,人都走了,還不起來。”
慕長安咕嚕一聲爬了起來,笑嘻嘻的看着雲初,“你怎麼知道我是裝的?”
“不只是我,連紀兄也看出來了。我們都是學武的,況且你騙的了紀兄嗎?”
翌日清晨醒過來,剛梳洗完畢,見院子裡陽光甚好,便想着出去走走,避開看守,出了落雲居。
逍遙宮景色奇好,慕長安小心翼翼的注意着周圍的動靜,一邊提着心,邊看着周圍的景色。
走了許久,她隱隱聞道一陣香氣,越往前走那香氣愈濃,慕長安尋着氣味一路前去。
走過幾條小路,饒過幾個院子,在曲折迴旋的路盡頭,她發現了一個院子,院子裡坐落着一座假山,假山上有些各種花草,中間有水流下來,水裡還有魚兒,香氣在這裡就消失了,慕長安細細聞了半天,卻再也沒有聞道那香氣。看了看四周,四下無人,心裡想着這裡應該是哪個人的院子,院子里布局不凡,爲了避免引起更多的變故,趁着別人沒有發現,趕緊離開吧。
原路返回,卻發現腳下的路不知不覺變了樣子,連院子裡的景色也似乎變了。走了許久,卻發現她怎麼走也走不出去這個院子,回到假山邊,愣愣的看着假山,若有所思。
走着走着她竟然迷路了,一個小小的院子都走不出,心中有些懊惱,進來的時候怎麼也不記記路。
她沒有發現,身後的景色正在悄悄的發生變化,假山好像是會長大一般,慢慢的圍在她的身邊,三面是山,一面牆壁,連原來進來的小路也不見了蹤影。這裡樹木茂盛,山高樹長的,她站在中間,小小的身子被隱了去。
這假山,如同一個迷宮一般,將她困住了,她明明記得她來的方向,那裡擺着一盆花的,只是她怎麼找都沒有找到花了,而且周圍的景色,好像變了一般,假山好像移動了位置。
不可能,趕走了心中胡亂的想法,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這個時候越要安靜,否則她只會一直困在裡面。
腦海裡一直尋找着與陣法機關術的相關的東西,可是想了半天,卻一點頭緒也沒有,過了片刻,不只是假山,連樹木都變了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