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面上尷尬極了,他也就是那麼一說,哪裡想到這少年認真了,況且他說的也沒錯啊,他師傅本來就是用毒高手,甚是委屈的看了衾王一眼,見他狠狠的瞪着他,便知道他的意思。
上前一步,低着頭,忙道:“對不住了,我向你道歉。”
李宗冷哼一聲,沒有看他,反而坐在了王大夫的牀榻邊。
只不過他的思緒若亂了,拿針的手隱約有些顫抖,施針的時候最忌諱心中不靜,一點偏差都可能導致無法預料的後果,甚至可能就是因爲那一針,就讓人喪命了。
李宗突然有些不敢紮下去了,他清楚的感覺自己的內心在翻騰,他靜不下心來,更別提爲王大夫施針了。
“你們都出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
衆人並沒有說話,只看了看少年,便出去了。
回帳篷的路上,慕長安一路上都心事重重的,提不起精神的樣子。
“手臂不舒服嗎?”
慕長安搖搖頭,輕嘆了口氣,猶豫半響,還是決定將心中的疑惑告訴紀南衡,“你有沒有發現李宗很不對勁,方纔他明顯就要給王大夫施針,可是他卻突然說累了,這在以往是從來不會出現的情況。”
“因爲他手抖了,一個拿針的人,手抖了,便無法替人施針。”紀南衡目光灼灼,一針見血的道出原因。
慕長安一愣,李宗手抖了,他是一個醫者,這個時候應該最沉穩,怎麼會……突然間想到無雙的話,他是在無雙提到他師傅的時候情緒有了些變化的,她沒注意,沒想到紀南衡卻全部看在眼裡。
紀南衡扶着他,一路上和她慢慢說着,慕長安才明白,不知是她一人覺得他異常,就連紀南衡也發現了,只不過卻不動聲色的觀察了那麼久。
回到帳篷裡,慕長安喝了些茶,一臉擔憂,一手託着下巴,另外一隻受傷的胳膊任由它搭下去,細密且捲曲的睫毛微微顫抖,一雙如泉水般清澈的眸子閃亮着光芒,小嘴嘟着,嘆了一口氣,“他到底有什麼事瞞着我們!”
紀南衡坐到她旁邊,握住她的手,目光中隱隱有些關切,反覆着她的手,看了她許久才道:“他最聽你的話,他最信任的也只有你,若真要知道,還得你去!”
慕長安搖搖頭,耳邊的明月鐺發出清脆的響聲,“我問過了,他逃避了,只能慢慢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件件,一樁樁的,甚至比在逍遙宮時候應付雲落的時候還累,至少不會面對這麼多人的生死存亡。
而現在,瘟疫這般厲害,他們卻將全部希望寄託在一個十多歲的少年身上,她突然覺得於心不忍,拋開他高超的醫術,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年,應該無憂無慮。
“皇宮裡不能在派一些御醫出來嗎?”
紀南衡明白她的意思,苦笑,皇帝現在身子不大好,派了這麼些人已經是天恩了,就算他在怎麼勤政愛民,他最愛惜的還是他自己的身體,恰好這次碰上瘟疫,他心知,這批疫民絕對不能夠進城,放心之餘,卻也不可能將伺候他的御醫抽掉出來。
有時候統治者往往是最殘忍的,萬人之上,若衾王將人治好了便罷,治不好,不說這些疫民,恐怕連衾王要回府也很難,試問,誰敢放一個有可能攜帶瘟疫的人進城,那不是自找死路嗎?
慕長安震驚,“他可是衾王!”
“無論衾王和承王,只要威脅到皇帝,他不會手軟的,所以衾王這一戰,事關生死存亡。若治不好,便證明疫病的可怕,皇帝自然可以名正言順的不讓他回去。”
慕長安點點頭,若有所思,人人都只看到衾王表面上的風光,都認爲他貴爲王爺,自然想要什麼就要什麼,只不過高處不勝寒的道理懂的人卻不多,就算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的權利,他的地位,也是皇帝給的,一不小心,不只丟了榮耀,就連命也丟了。
“那你辭官是爲了什麼?爲了我?還是想離開官場?”慕長安扭頭問道,耳邊的碎髮散開,添了幾分慵懶的氣息。
紀南衡伸出手替她攏了攏耳邊的碎髮,目光炯炯,如同太陽的光輝,“兩者皆有之!”頓了一會兒又突然接着道:“我自小長大,受的都是君臣之禮,直到遇見你,我的生活纔有另一番滋味,長安,等這件事過去了我帶你去杭州,那裡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慕長安還是第一次聽到他起他們之間的往事,不禁認真的聽着。
紀南衡看她的樣子,直到她很想知道,於是便將他們是怎麼遇見的,又怎麼相愛的,一一給她說來,自然對於那些傷痛,一字不提。
慕長安聽的入神,沒想到他們之間還有這樣的過往,當真浪漫,可是好像有些不對勁,他們兩人雙雙忘記對方,失散了五年,這中間不是應該有些什麼事嗎?總該有個事情導致他們變成了這個樣子,否則無緣無故的,好端端的兩人怎麼會同時失去記憶。
紀南衡一愣,清了清嗓子,慢慢撫上她的長髮,將她擁抱入懷中,抱到榻上,慕長安順勢躺在她懷中,扯過他的頭髮細細把玩。
“後來,我們在京城遇到,你化身爲一個男子,一路跟着我!”
慕長安一愣,好奇的問道:“我爲何要一路跟着你?”
紀南衡看了她一眼,笑道:“因爲你喜歡上了我,對我糾纏不休,後來我發現你是女子,一來二往,我們就相愛了。”
慕長安猛然起身,一副不相信的樣子,盯着他,“我主動追你?而且中間就沒有點浪漫的事情?那你也太好搞定了吧,不過我總覺得你在框我,說不定是你跟着我,我這班矜持的一個女子,怎麼會幹出來這種事情,雖然你紀大公子還是有點資本!”說着認真的看着他,半響卻癡癡的笑了,“我才發現,你真的長的很漂亮!”
紀南衡蹙眉,對她嘴裡吐出來的兩個形容詞不甚滿意,男子豈能用漂亮形容,那不是說他長的像女子嗎?
兩人打鬧了一陣,只因慕長安身上有傷,故而紀南衡處處讓着她,又不能讓她鬧的太過分了,以免牽扯到她的傷口。
過了一會兒,慕長安快要進去夢鄉的時候便有侍衛來報王大夫醒了。
慕長安一個激靈便起來了,揉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外面,打着哈欠,慵慵懶懶的道:“老頭醒了?”
紀南衡看着好笑,點了點她的額頭,“你什麼時候也學李宗喊他老頭了。”
“那不是覺得老頭更順口嘛。”說完不好意思的笑了。
紀南衡按下她的身子,讓她在帳篷裡好好休息,王大夫那邊他過去看就夠了。
慕長安想想也是,若有大問題的話他會來喊她的,索性重新倒下去,腦袋一沾枕頭便沉沉的睡了過去。
紀南衡笑着搖搖頭,眉眼間盡是寵溺,替她攏了攏被角纔跟着侍衛出去。
王大夫果然醒了,而且看着精神也好了許多,可以吃下去一些流食,也可以坐一會兒。
衾王一臉高興,王大夫若有好轉,那麼便證明李宗的方法有效果,剛轉過身去,卻看到李宗歪在牀榻邊,一副快要睡着的樣子。桌子上,凌亂的擺着些醫書,毛筆之類的,顯然他們走後他定是費了不少功夫。
紀南衡突然想起來慕長安說他只是一個少年之類的話,上前對衾王道:“王爺,明日再問吧,索性大家也都疲倦了,好好睡一晚上。”
衾王點點頭,這幾日事情甚多,他已經多日沒有閤眼睛,現在精神鬆懈下來反而覺得有些累了,吩咐侍衛將李宗送回去,又派人好生看着王大夫,這才和紀南衡一起出了帳篷。
紀南衡回屋睡了一覺,隱隱約約有些吵鬧聲,聲音越來越大,慕長安睡眠一向極淺,早就醒來豎着耳朵聽。
不止這樣,帳篷外面隱隱有火光,照的甚亮,透過帳篷,兩人的影子影影綽綽的投影在身後的布上。
隱約聽見有抓刺客的聲音,兩人一驚,連忙穿戴好出去。紀南衡轉頭看了看慕長安,有些不放心,便道“你在這裡等着,我先去看看情況。”
慕長安點點頭,放慢了手中的動作,慕長安剛走,帳篷裡面便閃現出來一個人影,待慕長安發現的時候,那人已經將長劍架在她的脖子上。
慕長安心裡一驚,想要呼喊卻已經來不及了,可氣的是她一點武功都沒有,而且就憑這人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闖進來,便證明他武功定然很高,只是她打不過。
“大俠,有話好好說,能不能把這刀先放下,這樣放着壞難受的,況且我也跑不了不是嗎?”慕長安笑嘻嘻的道,想要探探她是何人。
腦海中瞬間將她得罪的人過了個遍,現在離她最近的,也最想殺她的就是採月了,不過她的武功沒有這麼高,難道是她僱的殺手。
小心翼翼試探着問,“你要多少錢,我們好商量,大俠,可以告訴我爲何劫持我嗎?至少讓我明白啊!”慕長安心裡早就將身後的人罵了個遍,害死的刺客,大晚上擾她清夢讓她不能安眠不說,還將她挾持了。
身後的人不爲所動,反而將長劍移了移。
慕長安感覺到脖子上一陣疼痛,心裡把身後的人問候了幾遍。
“英雄,你要什麼,我們好商量,你看外面那麼多人,撕破臉皮可不好。”
“那個少年在哪裡?”
慕長安一愣,什麼少年,猛然想起李宗,心裡一驚,感情是奔着李宗來了,可是想想又不對,李宗自小在山上長大,不認識什麼人,最近才下山,自然沒有時間結仇,而這人卻知道。
“我們這裡有很多少年,不知道你要找的是哪一個?”慕長安繼續和他兜着圈子。
身後的人似乎沒了耐心,推了她一把,突然間狂笑起來,“有你在我手上,還怕那小子不出來!”說着押着慕長安出了帳篷。
紀南衡,衾王,雲初等人正在外面,沒有看到黑衣人押着慕長安向他們靠近。
無雙正好對着他們,看到慕長安被人架着劍挾持,心裡一驚,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王……王爺,刺客!”說完嚥了咽口水。
衾王一看,刺客正押着慕長安靠近,紀南衡也看到了,心裡一沉,不安感極速上升,他太大意了,不該把她一個人留在帳篷裡面的。
沉聲道:“你是誰,快放了她。”
黑衣人怒笑,“讓那個會醫術的小子出來,若是滿足了我的條件,我便放了她,不然,我便將她殺了!”
“你敢!”紀南衡目光沉沉,眸子中的狠意掩蓋不住,渾身上下散發着冰冷的氣息,恨不得下一刻就衝上去將慕長安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