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照着此法,她又將藥粉抹到了手臂上,這才靠着車壁,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隔着衣服,她能檢查出來的就這兩處了,她知道其他地方肯定還會有,可是既然她檢查不出來,便說明傷口不是很嚴重。
處理好傷口,她便犯難了,外傷好辦,可是他燒的那麼厲害要怎麼辦,她沒有發熱,而且就算她發熱了,也等不及她一一嘗試了,退燒了再給他用藥。
此時只能找些冰冷的物件給他降溫了,雖然效果慢了些,可是好歹能起一定的作用。
想到這裡,她又撿起刀子,從自己衣服上割下來一塊布,接了點外面的雨水,擰了擰,蓋向他的額頭。
如此幾次,卻是收效甚微,此時他的衣服,早就因爲他身上的溫度早早幹了,而額頭上,脖子裡源源不斷冒着汗水,可想而知他燒的有多厲害。
一塊小小的布料又怎麼能起到那麼大的作用呢。
不辭冰雪爲卿熱,慕長安咬了咬牙,下車站在了雨下。
大雨滂沱,順着她的頭髮,面頰,手臂而下,她只覺得感到刺骨的寒冷鑽進了她的心裡,啃噬着她的骨頭。
上下牙齒冷的直打架,身子也不停的顫抖,她蜷起身子,卻感覺自己身子在寒冷中變的僵,上馬車的動作都遲緩了許多。
緩緩自己的衣服,又了他的腰帶,鑽進他懷裡的那一刻,她感覺她到了天堂,一股暖暖的氣流包圍着她。
可是她不能沉浸,沒過多久,她便穿了衣服,持續了剛纔的動作,直到面前人的體溫漸漸降下來。
她困到了極點,也累到了極致,更是冷到了骨子裡,連呼出的氣息都是冰冷的。
慕長安艱難的擡了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雖然還沒有完全退下來,可是這個溫度,應該是沒有大礙了吧。
不知過了多久,慕長安微微擡了一下頭,隨即又靠在了紀南衡身上,眼睛慢慢的合上了
雨還沒停吧,不然她怎麼會這麼冷,她多想起來將衣服穿上,可是她只覺得自己連神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再次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敷了藥,退了傷,紀南衡很快便清醒了,雖然傷口看着可怕,但是沒有傷及要害。
他睜開眼睛,想要起身,卻發現自己懷裡躺了一個人,似乎,還沒有穿衣服。
驀的,紀南衡眼睛一打量,便看到了自己衣裳半敞,而懷中女子渾身的躺在自己懷裡,臉上呈現出怪異的紅暈。
馬車裡,四處散了些藥瓶,很快,他便猜到了發生了什麼事情。伸出手臂,撿起地上的衣服,卻發現衣服早就溼透了。
他將懷裡的人移了移位置,自己抽了件衣裳,只留下一件中衣,其他的全數蓋在了慕長安身上。
手在碰到她身子的時候感覺到,他臉上微微一紅,卻無關風月。爲了救自己,不惜讓自己生病,紀南衡的心裡又疼又氣。
很快,他便發現她不只是發熱那麼簡單,手腕上一條傷口觸目驚心。
難道是爲了給自己找藥?想到她眼睛看不見,不能分辨瓷瓶上的字跡,她又不懂醫理,若是要爲自己找藥,只能用這種方法了。
一瞬間,自責,感動,心疼多種感情涌上心來,她竟然爲了自己,不惜傷害自己身體以身試藥。
她不是一開始便試對藥,不然她的傷口不會是此形狀,應該是用錯了藥,導致傷口更加嚴重了。
天知道她是如何一個人在冰冷的雨夜端着驚恐的內心一遍遍試藥,又找到自己的傷口,小心翼翼的上了藥的。
想到這裡,紀南衡的心裡像被紮了針一樣,痠疼的感覺從心底涌出,蔓延到他的全身。
趕忙找了藥,給她仔細包紮,可是手腕上的傷疤卻因爲用錯了藥而永遠都不能消散了。
心中隱隱作痛,半響,他着她的臉,癡癡的道:“我有這麼好麼,竟讓你爲了我這般不顧性命,以前如此,現在也如此,到底我和你在一起,是喜是悲。一直以來,我帶給你的,都只有痛苦,你爲何要如此……”
都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在慕長安這裡都成了例外。
一場大雨過後,烏雲散去,太陽的光芒灑滿人間,大地一片生機勃勃。
馬車裡的人漸漸好轉過來,臉色也不似先前那般蒼白。
紀南衡拿了溼透的衣服,搭了個架子,又生了堆火,慢慢的烤着。
昨天夜裡,他記得他滾落懸崖之際在山下洞口裡發現了一隻兔子,便忍着痛扯了根樹枝射過去,並且帶了回來。
想來它應該在馬車旁邊,轉了一圈,終於找到了。
他本來傷的就不重,都只是皮外傷,只是昨日傷口被雨淋了引起感染導致自己發熱昏迷,現在醒過來,除了傷口有些痛之外再無其他不適。
所以一大早他便想着找着食物,否則他們沒病死,卻被餓死了。
踱步到馬車外,掀開簾子,拿了馬車內慕長安的刀子,卻在看到它的那一眼,生出了一絲熟悉感,只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到過。
紀南衡刀上功夫極好,不一會兒,便將兔子處理乾淨了,挖了些泥土包着,等火燃了片刻,纔將它埋在火堆下面。
坐在火邊,他又拿起刀子定定的看着,腦子裡極力回憶着,雖然確定自己之前一定見過此把刀子,可是還是半點也想不起來,只好作罷。
和煦的陽光暖暖的照着大地,經過昨日大雨的洗禮,片片葉子透着清新的光澤,空氣中混着泥土和陽光的芬芳,一時間,倒讓人忘記了所有的煩惱。
迷迷糊糊中,慕長安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她回到了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她從未去過,後來發生了什麼她記不清了,只記得她看到一場大火,然後城樓上站着一名女子,跳進了大火中,她大叫一聲,想要制止,卻從夢中醒過來了。
聽聞慕長安尖叫的紀南衡擡步過去,看到她驚慌失措,滿頭大汗,還未從夢境中走出來的樣子,便知道她做噩夢了。輕輕將她抱在懷裡,拍着她的後背,低頭安慰道:“沒事了,只是做夢而已。”
“我又夢見那個女子了,可是我不知道她是誰。”
紀南衡愣了一愣,凝視着她茫然卻清澈的眼睛,語氣輕柔如流水,道:“只是一個夢而已,醒了就好了。”
懷裡的點了點頭,隨後,紀南衡將她扶了出來,火堆邊,看着凝神發呆的慕長安,他挑了挑火星,心潮如涌。
慕長安一晚上未進食,早已經飢腸轆轆,接過紀南衡手中的兔子,早就將方纔的害怕忘記了。咬了一口,竟然覺得味道出奇的美妙,她不知道,他竟然還會這些,嘴裡咀嚼食物的動作慢了下來。
對面的男子看了半響,急切的開口,“不好吃麼?”
慕長安搖了搖頭,耳邊的翡翠明月鐺隨着般動,又咬了一口,嚥了下去,纔回答道:“很好吃,只是你竟然還會烤兔子,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其實烤個兔子有什麼稀奇的,只是怪紀南衡這人平時太講究了,用慕長安的話來說是不食人間煙火,他會做這些她當然會覺得奇怪,而且以他的挑剔程度,他會吃烤出來的東西?
紀南衡斜眼看了她一會,也不回答,知道她只是單純的問了問題。可是他總感覺那一番話從她嘴裡說出來便有了揶揄的意味,彷彿自己會烤個兔子是如何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情。
他雖然不會下廚,不會做飯,可是這些野外基本的生存技能還是會的。有時候查案子需要,找不到客棧,楊銳兄弟二人便會這般烤給他,漸漸的他也就看會了。
慕長安因爲右手手腕受了傷,沒有什麼力氣,便一直用左手握着,深一口淺一口的咬着,那模樣倒讓紀南衡忍俊不禁。
兩人休息了片刻,看着日頭皎好,便估摸着趕路了,想找家客棧歇歇腳,補充一力。
馬車繼續在山間行駛,慕長安眯着眼睛想要休息一番,可是單調的路程和顛簸的馬車,起初沒有受傷,還能堅持,可是現在她受了傷,更覺得路程艱辛,做在馬車裡。感覺腸子都要被顛出來了一般。
雖然鋪了許多墊子,但還是顛的翻江倒海,而且自己手上的傷口隨着馬車的晃動似乎更疼了。
慕長安咧了咧嘴,皺了皺眉頭,擡起手腕,湊到嘴邊,輕輕的吹了一下,好像這樣就可以減輕一點痛苦。
不知道走了多久,疼痛還是沒有減少,反正也睡不着,索性掀了簾子有一搭沒一搭和紀南衡聊着天。
慕長安努了努嘴,道:“啊衡,你這駕車技術不好啊,顛的我骨頭都要散架了。”說着作勢錘了錘自己的後背。
紀南衡不答話,只擡眼看了過去,無意中卻見她右手搭攏着,似乎沒甚力氣。
眸子一沉,繮繩一勒,隨着一陣撕鳴馬車驟然停住,紀南衡眼疾手快,早就飛身下去穩住了受驚的馬匹。
“你作甚?”慕長安差點從車裡飛了出來,還好自己及時穩住了身子。
“下車!”紀南衡含有一絲不悅,他明明聲音低沉,卻極具穿透力,透過慕長安的耳邊直擊她的內心。
他又怎麼了?平白無故的生氣了?難道是因爲自己說他駕車技術不好,可是她也沒有扯謊,她在裡面顛的腸子都要顛出來了。
正想着回他幾句,但是卻聽到低沉的聲音傳來,“別動!前面有狼羣!”
狼羣?如此一言,慕長安只覺得驚心,忙磕磕巴巴地道:“怎……怎麼會有……有狼?”
她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唯獨怕這畜生,她只要一想到它睜着猩紅的眼睛,流着口水,張開血盆大口朝自己撲過來的樣子,腿便不自覺的。
狼是草原上最兇猛的動物之一,若是它們盯上了你,就算你有通天的本領,也難逃離,他們往往三兩成羣,而結伴而行的狼羣是最具攻擊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