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南衡看着她,眼神深沉而靜默,許久,才從懷裡掏出一條薄一點的白綾,輕步移過去,解下她眼睛上的,覆上他手裡的白綾,這條是他特意尋來的,輕薄可以辨物,而且可以阻擋強光對她眼睛的傷害。
“你怎麼不早拿出來?”語氣中有些興奮,“這樣,白天的時候我便看到了。”
紀南衡買了個關子,“其中的原因,當然了,不能告訴你。”
慕長安沒有心思和他糾纏這個問題,開心於自己得到了此物,只是輕輕的舉着手摸着。
紀南衡貼着她,順手攬過了她的腰,說話間,熱氣一口一口的吹出來,貼着她的耳畔。
慕長安面色微微一紅,艱難推開他,掩飾自己的囧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問道:“爲何我還是看不見,難道這白綾,竟是不透明的?”
聞道,紀南衡敲了敲她的腦袋,恨恨的看了她一眼,哼了一聲,高傲的道:“某人沒腦子不代表我沒腦子,元琪今日才替你糊了屋子,況且又是黑夜,你看的見纔怪。”
雖然嘴上不饒人,卻緩緩拉了她的手,一步步將她牽到門口。
隔着薄薄的白綾,她看到了天上的一輪明月,她看的癡了,慢慢的靠在他的肩膀上。紀南衡一轉頭便看到了她的側臉,這些日子的修養生息,令她蒼白消瘦的臉頰了一些,有了些血色,有些說不出的動人,他看的癡了,有一瞬間的失神。
“我的眼睛終於好了,我本來是不敢相信的,連神醫都束手無策,只是誤打誤撞,來到了永安鎮,遇上了許多事,也經歷過生死,差一點就被狼吃了,又入了鴛鴦林,後來,我的眼睛便治好了,啊衡,之前,你就是爲了陪我尋藥纔出來的,現在,我的眼睛好了,那麼,是不是你就要走了。你看天上的月亮有盈有缺,正如同人一樣,有聚有散。這世上,從來就沒有十全十美的事呢!如今,我眼睛好了,心裡很開心,但是,卻又不開心,如此,我便沒有理由在讓你陪我了,你有你的責任,你還有家,而我,只是一個不知道家在何處的人,和我在一起,只能註定漂泊。”語氣淡淡,卻依舊難以掩飾言語間的低落。
紀南衡心裡一沉,呵責:“別亂說話,你如今眼睛纔好,想不得這些。”其實聽了她一番話心中也有些落寞,他不會離開她,只是眼睛好了,她便不像以前那麼依賴自己了,她想開,大千世界,失去記憶的她,還會是自己的長安嗎?
思索間,旁邊的人微微跳起身子,拍着手到:“你看,月亮裡的桂樹,我看了半天才看出來,不過廣寒宮裡的仙子肯定很孤獨吧。”
“不會!”
“爲何?”
“因爲吳剛對她說,‘小娥,我們私奔吧’。”
噗嗤一聲,嫦娥和吳剛?私奔?虧他想的出來,好吧,難得有一次,他這麼煞風景。
突然,紀南衡微微一偏頭,問她是否知道牛郎織女的故事,慕長安不解其意,卻還是點了點頭。
眼神明亮,透着些許期待,“你可知,七夕那天,鵲橋相會,織女見到牛郎的第一句話是什麼。”
皺着眉頭,略微思索,隨即笑道:“知道,織女的第一句話就是‘牛郎,你上來的時候,可有喂牛了?’”
……
紀南衡只感覺到頭頂上飛過千萬只烏鴉,說到煞風景,是他班門弄斧來着。
慕長安駐足看了一盞茶的時間,便以紀南衡不能用眼過度的理由強行塞了回了屋子裡,臨走,還將門牢牢帶上,似乎怕她中途會溜出來一般。慕長安冷哼一聲,偷偷溜出來就不是她的風格,她只會打大搖大擺的出去,不過想想他的冰塊臉,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畢竟,來日方長。
躺在,突如其來的喜悅讓她翻來覆去睡不着覺,打開門,坐在門楣上,託着下巴,透過覆着的白綾看着天上的月亮。
烏黑的長髮隨意的散落在身後,頭上並沒有什麼裝飾,但就是這樣素顏的樣子讓對面屋頂上的人心頭一陣,這樣的她,彷彿更能打動人心。
腳尖輕點,飛身來到她的身邊。
“你不是去睡了嗎,怎麼在這裡啊,嚇我一跳。”慕長安拍着胸脯說道。
一挑眉,沒有接她的話,反而一覽腰,將她帶到懷裡,只是看着她連衣服都不披一件便跑了出來,有些不悅。待到屋頂,身上的袍子,隨手披在她身上。
這男人還真是外冷內熱啊,若是他說話不那麼刻薄就好了,慕長安如此想到,說不準,人家姑娘就巴巴的奔着他來了,不過,若是他一直這般,多少心儀他的人,還不得被活活凍死,果然,自己不怕冷,和他在一起這麼久,一點事情都沒有。
這樣想着,嘴上便說了出來,“啊衡,以前可有喜歡你的姑娘啊?”
“本少爺天人之姿,或許有,但是我不知道!”
慕長安白了他一眼,有些揶揄,沒有就沒有,這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不過,細細看着,他確實長的不錯,挺拔的身軀,少一分顯瘦,多一分有太多,似乎他的身體,長的恰到好處,好像是精心雕刻出來的一般,再加上他的那一張臉,簡直就是少女們的夢中。
紀南衡湊過去,兩人僅僅只隔着一個手指那般粗的距離,“莫非,你是看上了本少爺的美色?”
“對啊,我就是看上了,又如何。難不成,把我眼睛挖了?”慕長安大口說着,心裡卻莫名的發虛。
聞言,紀南衡邪魅一笑,眸子明亮如星,隨即,撫上她的臉頰,蜻蜓點水般的一吻,很快便放開。
突如其來的一吻,讓慕長安有些失神,方纔,他嘴脣的溫暖,帶着特有的男性氣息,就這樣猝不及防的撞進來,心跳不由得加快,臉在一瞬間便的通紅,那種麻酥的感覺傳便全身。
某人心情極好,“喂,口水掉了下來了。”
“啊?”連忙撫上去,卻發現嘴邊什麼都沒有,慕長安氣結,哪有這樣騙人,分明是在嘲笑她。
她突然湊過去,毫無預兆的吻住了他。
紀南衡只感覺到眼前不斷放大的面容,她的嘴脣冰冷卻柔軟,如同水一樣浸過來,他只覺得自己呼吸都停止了,她什麼時候這樣親過他。
心裡一笑,攬過她的身子,溫柔的迴應着,氣息斷斷續續,虛弱無力,慕長安沒想到自己反被吃的死死的,幾次想推開他,卻被他抱得緊緊的。
月光下,他的吻如同潮水般涌來,溫柔而。一時間,慕長安陷入了他的溫柔陷井裡面,慢慢閉上了眼睛。
感覺到懷裡人的順從,紀南衡會心一笑,加深了這個吻。
月亮躲進了雲朵裡,偷偷將自己的光芒收回去一些,彷彿看到了這般旖旎風光,不好意思了一般。
許久,紀南衡才放開女子,懷中的她,面色,帶着些喘氣,愣愣的。
紀南衡着她的髮絲,調笑道,“怎麼了,捨不得嗎?是不是還想再來一次。”
話音剛落便被慕長安搶白道:“今日之事,是個意外,你若是敢說出去半個字,我可是會滅口的。”說完,飛身下了屋子,腳步卻有些慌亂,只是進了屋子後,便換上了一張笑臉,手指輕摸脣瓣,彷彿若有所思。
估摸着時日也差不多了,慕長安和紀南衡也決定要離開了,如今,她的眼睛好了,原來打定好的計劃,也被束之高閣。
只是沒想到,離開之前,鎮上卻出了人命,到處人心惶惶,而屍體旁邊是和之前一模一樣的桃。
元琪從集市上回來,便失魂落魄的,一直敞開着門,坐在房間裡面。
因爲這件事情,兩個人的行程也不得不擱置了下來。
咋一聽到,兩人心中皆是一愣,這次死的人和之前死的人手法都是一樣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屍體旁邊有着一模一樣的桃,很明顯,是個人都會懷疑是謝蘭心做的。
拾階而上,慕長安着一身白衣,擡步而上,輕輕走到她的身邊,拍這她的肩膀,弱弱的喚了一聲:“元琪……”
“長安姐姐……”反手抱住她的腰,哭泣着,方纔的安靜只是一直在隱忍而已,如今找到了排泄自己憂傷的出口,她的淚,便如同開了閘的洪水一般,倒讓慕長安有些措手不及了。
斷斷續續的抽噎着,“爲……爲什麼……明……明她已經變好了……可……是爲什麼還要殺人……”
慕長安並沒有妄下斷言,此時無聲的陪伴勝過一切言語。
過了一會兒,外面傳來了謝蘭心歡快的笑聲,元琪急忙掙脫開,跑了出去,她的手裡拿着一束盛開的桃花,鮮翠欲滴的桃花,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着明媚的粉色,人面桃花相映紅。
沒有過多的語言,元琪過去一把便抓下了她手裡的桃花,狠狠的摔在地上,使勁的踩着,知道桃花被踩爛,沁出色的,可是她彷彿還踩不夠一樣,仍舊死命的踩着。
謝蘭心迷惑不解的看着她,不明白爲什麼元琪情緒會如此激動。
伸出去手,抓住她的胳膊,疑惑的問道:“元琪,你怎麼了,可是不喜歡這桃花,你若不喜歡的話,以後我不採了。”話裡自間,透着小心翼翼。
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使勁的掙脫開她的手,後退一步,指着她到:“你別在這裡惺惺作態了,你裝什麼,表面上一副善良的樣子,騙過了我們所有的人,可是,背地裡,你都做了什麼,鎮子上又出人命了,你還不知道吧,哦,不對,應該是你早就知道了,因爲人就是你殺的。”
“元琪,你在說什麼,我怎麼都聽不懂,你聽我……”說着又要伸出手,可是被元琪躲過了。
元琪冷笑一聲,“哼,裝的真好,不過,從今天起,我們真的半點關係都沒有了,以後是生是死,我都不會爲你掉一滴眼淚。”說完拔腳急匆匆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