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不錯。”
“當然!”
黑衣人彷彿並不想和他糾纏,說完便要離開,雲宮主又怎麼會讓他如此簡單的走,一躍身子,轉眼睛便堵住了他的去路,前路不通,黑衣人又轉向了身後,反覆幾次都沒有離開。
“你到底想幹嘛?”
“很簡單,要麼你告訴我雲落派你來幹嘛,要麼你和我打一場,我聽說你可是雲落身邊最得力的助手,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有多厲害,日後若真的爲敵,心裡還有個底。”
黑衣人看了他半響,只是他黑布覆面,只露出一雙眼睛,看不出臉上表情,“我不和你打,若你真的想打,讓你三兒子云初和我打。從小我便盼着能和他有一場較量。”
雲宮主一愣,最後一句話如此熟悉,細細想着在哪裡聽過,黑衣人趁着他出神的空閒,提了氣,飛遠了,待他反應過來,卻早就看不到人影了。
“從小就盼望着能和我兒子打一架?”雲宮主一邊走着一邊喃喃的重複這句話,似乎想要從這句話中找到端倪,可是越感覺耳熟就越想不起來,不由得感嘆,時光催人老,歲月不饒人。不知不覺,他的記性也這般差了。
走了一路,還未踏進落雲居,便被請過去大廳裡,雲宮主一愣,自己生的好兒子,竟然也會使喚自己了,要見自己還派人來,他知道這個時候,他肯定在大廳裡。
果不其然,一踏進大廳,雲宮主便感覺到一陣曖昧的氣息撲面而來,雲落躺在軟椅上,衣裳半解,上面的女子跨在她身上,也只穿了一件低低的抹胸裝,露出白皙的肩膀,裙身偏短,只到,一雙的晃的雲宮主眼睛不舒服。而女子手裡正端着一杯酒,兩人笑語嫣然,你一口我一口的互相喂着酒。
雲宮主臉色變的蒼白,回來的時候他就聽說自己的兒子如何荒唐,沒想到竟是這般荒唐,堂堂一個逍遙宮宮主,竟然在大廳裡和女子公然,傳出去,他們雲氏的臉面都丟盡了。重重咳嗽了一聲,想要引起兩人的注意,但是兩人罔若未聞,仍就相互喂着酒,調笑着。
雲宮主冷哼一聲,氣沖沖的轉身離開,背後卻傳來一整慵懶的聲音。
“父親來了怎麼就要走了,兒子招待不週,父親請坐!”說着秉退了上面跨着的妖豔女子。
雲宮主回過身子,瞥了一眼雲落手指着的方向,並不落坐,“落兒,你要胡鬧也該有個度,這裡是什麼地方,你……”
“父親,你說的太多了。”雲落冷冷的打斷了他的話,雲宮主一聽,更加怒不可遏,心裡懊惱當初怎麼就忽略了他,沒有把他教好,以至於讓他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雲落臉上表情風雲變幻,很快他換了一張笑臉,擡起面前桌子上的酒壺,緩緩的倒了一杯酒,親自送了過去,雲宮主看着他衣裳不整,胸膛的樣子,又想到方纔兩人的戲笑,怎麼喝的下,他只感覺那女子怎麼看都不順眼,妖嬈的讓人噁心。
雲落默默的觀察着他的反應,看到他臉上的嫌棄之色,心裡頓時起了殺意,握住酒杯的手驀然收緊,險些將酒杯捏碎,聲音風輕雲淡,“怎麼,父親是嫌我這裡的酒不好,不肯賞臉喝一口?”
“你先將你那些妖媚女子送出去,堂堂一個宮主,成何體統!”
雲落挑了挑眉,圍繞雲宮主饒了一圈,若有所思,“哦,我寵愛一個女子,就是不成體統,三弟爲了慕姑娘,可是差點連命都丟了,想來三弟比我成體統,還是三弟那件事便是得到了父親的意思。”
雲宮主一愣,臉上黑了一片,“你三弟爲人重情重義,雖然這件事辦的不好,但是卻也知進退,懂尺度!”話一出口,他就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這樣一說,不是明擺着偏向雲初嗎?以雲落睚眥必報的性格,恐怕會對他不利。
果然,雲宮主話音剛落,雲落一張臉變的鐵青,酒杯早就被他捏了個粉碎,酒水順着他的衣袖滑落,故而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從小到大,自己的父親都是偏着雲初,以前如此,現在也如此,他還記得大雪天裡,他和雲初在玩耍,雲初不小心滑了一跤,父親見了不分青紅皁白就訓斥自己,說是自己欺負了雲初,而一讓伺候的人卻沒有一個肯爲他作證,有一個說了實話,卻被父親認爲是他逼迫的。他眼睜睜的看着父親給雲初披上了斗篷抱走了,卻罰自己在冰天雪地的冬日裡跪了。
還有一次,父親的生辰宴會,因爲雲起比他們大,座位被安置到了另外一處,他和雲初年紀相仿,便安排在了一起,和家族的人紛紛送來賀禮,兄弟兩人看着搬進搬出的賀禮,起了好奇心,相約着去庫房,兩人偷偷溜進了庫房,被眼前眼花繚亂的賀禮震驚了,沒注意到腳邊的花瓶,兩人不小心,紛紛摔倒在地,花瓶摔碎了,他們的頭也磕破了,手掌上潺潺的流着血。
聞聲而來的父親甚至沒有問事情的來龍去脈,便將自己一頓好罵,說是自己胡鬧不算,還帶着雲初胡鬧,最後,像上次一樣,父親抱着雲初安慰着出了門,出門的瞬間,雲初指了指他,“哥哥爲什麼不走?”
“哥哥他犯錯了,初兒,我們先回去包紮傷口。”
聽到這樣一句話,他幼小的心裡第一次感覺到了委屈,明明是兩個人,最後錯的只有自己,只要和雲初在一起,不管是誰的錯,也不管是什麼原因,父親永遠都只關心雲初,好像只有他纔是父親的兒子,自己是撿來的一般。
漸漸地,他就變的不愛說話啊,也不愛找雲初玩了,整日躲在院子裡勤快的練習功夫,想要讓父親對自己刮目相看,他想得到父親的寵愛,他也想有一天父親能夠像抱雲初那樣抱着自己,可是無論他怎麼練習,父親都從來沒有抱過自己。
漸漸地,他們都長大了,自己的武功在同齡人中算厲害的,雲初卻不喜歡舞刀弄槍,而逍遙宮世代以武爲尊,雲落天真的以爲這次父親會對自己另眼相看。
兄弟三人的比試上,雲初只會雞毛蒜皮的小招式,他打敗了他,父親卻還是不高興,氣沖沖的將自己一頓好罵,說他狠毒,小小年紀出手竟這般狠。他雖然想要父親刮目相看,但是也知道雲初並不會功夫,也知道雲初就算是用盡全身力量也打不過自己,所以他出手的時候已經很小心了,是雲初自己不濟,他只是輕輕一推,他就倒了,可是無論他怎麼解釋,父親都不聽,雲初爲他求情,卻大得父親的讚揚,第一次,他這般痛恨自己的這個弟弟,也痛恨自己的父親,既然不愛自己,爲何要讓他出生,爲何同是親生兒子,待遇卻這般不同。
一直以來,他努力學習武功,學習兵法,可是父親卻只看到不學無術,整日胡鬧的雲初,只要他做錯了事,一討好父親,父親立馬就笑了,而他做錯了事情,哪怕是一小點,都被父親大聲訓斥,剛開始的時候,他還會爭辯,後來他發現,越是爭辯父親對自己越反感,甚至說他沒有擔當,不敢承擔錯誤,後來他就沒有爭辯了,可是他不爭辯,父親卻也不滿意,反而給他扣實了犯錯的帽子。
很大程度上,他陰鷙的性格都是他們造成了,如果父親偶爾能像對待雲初那般對待自己,他最後不會走上這條道路,也不會做出這麼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是他從小就感受不到父愛,也感受不到公平而字的含義,他恨所有人,恨父親,恨雲初,也恨關心他們的人,甚至就因爲雲起關心了雲初,他連雲起也一起恨上了。
他的心裡埋了一顆恨的種子,用嫉妒澆灌,以憤怒滋養,當這顆種子發芽長大的時候,也就是他報復的時候。
他還記得自己成人禮快到了,雲初神神秘秘的拉着他,說要送他禮物,到了一看,卻是落雲居,他知道這院子是父親給雲初建的,他還沒有成人卻能擁有的院落,想來自己成人禮到了,父親才提出了給自己分配院落,他笑了笑,這院落無時無刻不在嘲諷着他,他謝絕了他,此時此刻,他的心裡正在籌謀着一件大事。
思緒飄遠,在回來時他覺得自己眼眶溼潤了,看着旁邊白髮蒼蒼的父親,幾年前他們之間就沒有父子親情可言了,更何況現在。
“父親,對於將我宮主的權利分出去一半,讓雲初和我共同分享宮主的位置,您覺得合適嗎?”雲落輕輕眯了眼睛,用審視的目光盯着男子。
雲宮主一怔,沒想到他找自己是說這件事的。
“您不覺得,以雲初的才能,當初做不了宮主,現在就能做了嗎?還是您想再背後扶持他,不過,父親,您縱然能力出衆,可是您還能活多久,寒冰室裡那麼多年,相必父親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吧。父親何不安心的跟着我,我至少可以讓父親安度晚年。”
雲宮主一聽,氣的一抖一抖,眉毛上揚,動了動嘴脣,卻沒有說話,他還敢提當年的是,殺父殺兄弟,幹盡一切喪盡天良的事情,他還有臉舊事重提。
雲初似乎很欣賞他的表情,微微一笑,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哦,忘了告訴你,你那大兒子可是死生不明,還告訴你一件事,你那好兒媳,被你大兒子當成禮物一樣送給我,你也知道我喜歡她那麼久,卻因爲你,讓她嫁給了雲起,可是你應該不知道吧,就是因爲你造成了她的不幸,嫁給我之後,你應該可以想象發生了什麼事,她,還有她肚子裡的孩子都死了,是被你害死的。”沒人注意到他提到自己嫂子時一閃而過的愧疚。
“你……”雲宮主顯然不知道還有這樣一幕,身子因爲生氣變的顫抖不已,伸出手指,指着面前的人,“畜生,她可是你嫂子,你怎麼忍心這樣對待她,還有你未出世的侄子。”
雲落不作聲,方纔他故意激起他的情緒,就是想看看,果然,雲初並沒有告訴他雪兒的事情,既然他不知道,那麼就好辦多了,看來雲初對於父親,也沒有那麼相信了。那麼這樣,自己要想找到那個孩子,又少了點阻力。
雲宮主半響沒有說話,他的生氣一方面來自於雲落的狠毒,一方面雲落這般對待風揚的妹妹,自己想要再拉攏風揚卻是怎麼都不可能了,風揚就那麼一個寵愛的妹妹,儘管他嘴上不說,但是心裡總存了芥蒂的,雲落在怎麼說,都是他雲氏子孫,而他又是雲落的父親,風揚的恨,他也少不得不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