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爹不是冀州的太守嗎?也是擁戴新帝的,如今在新帝面前也算是重臣了,這些,還都是姐姐捎信傳給我的呢!”張靜姝笑了,“怎麼說我也是太守幺女,五爺縱使和六皇叔走得近,也不敢劫了我的信使,何況我和姐姐只是姊妹間的往來罷了。”張靜姝笑得張狂,“就因爲他有兩個丫頭就一手遮天了?喬家還不是那麼根深蒂固的!”
“真複雜啊!”劉蘭芝摸摸袖子裡的信箋搖頭,“我還是帶着朔兒去南方避禍吧,不管你們的爭鬥!累不累?!”
張靜姝正想說話,外面的翠兒揚聲道:“五爺,您回來了?”
張靜姝立馬住了嘴,拿捏出一副溫婉的樣子,看得劉蘭芝一笑。
劉蘭芝不想和喬五碰面,於是悄聲問張靜姝:“你家五爺怎麼回來得這般早?”
張靜姝撇撇嘴,搖搖頭。“估計是公事忙完了,你別擔心,這是產房,我未滿月他是不進來的。”
“哦!”劉蘭芝長舒了一口氣,“我還是早點走吧,家裡就留了青果和孟婆子照看着朔兒,我閒了再來看你!”劉蘭芝打算作別。
“陪我吃了飯再走吧,我這些日子就是見了你纔開心點,沒良心的,得了那個就想溜!”張靜姝指指她的袖子。
劉蘭芝會意,笑道:“好了,我承你的情!不是怕你心裡不舒服嗎?我特意讓孟婆子打聽了你家五爺不在家纔來看望你的,可是還是遇到了!”
“嘁!”張靜姝鄙視她,“別作踐我家五爺,那日你生產,他——”
外面咳嗽了一聲,是男子的聲音,張靜姝立馬住口。屋子裡面的兩個女子都笑了。
劉蘭芝聰明地說起自己帶來的雙色針線,是兩件精緻的小衣裳,都是自己在月子裡閒着沒事畫了樣子,青果和紫蘇做出來的,針腳自是細密,難得的是,劉蘭芝吩咐青果把縫邊都弄到外邊,張靜姝起初驚訝,劉蘭芝道:“好看重要,還是孩子舒服重要?”
張靜姝恍然大悟,捧着小衣裳讚不絕口,“怪不得人家都誇你才貌雙全,貌嘛,不用說了,是個一等一的美人兒,這才的確讓人歎服,吃的用的無一不精巧,難爲你怎麼想到的,我正愁着呢,小妖和小嬈的小屁屁都給刺撓紅了,原來是針腳的緣故啊!”
“也不全是!”劉蘭芝笑道,“那些緞子呀,織錦什麼的,不用給小孩子貼身穿,細葛布就蠻好,最好多洗洗,弄軟和了,孩子穿得也舒服!”
“嗯嗯?”張靜姝頻頻點頭,隨即仔細審視着劉蘭芝,“我現在才明白我比着你差在哪裡了?你呀,就是《詩經》上唸叨的那個‘之子于歸,宜室宜家’的那種女子!”
“喲呵!”劉蘭芝笑着看着張靜姝,“三日不見,大有進益啊,開始在我面前掉書袋子了!”
“去你的!”張靜姝呵呵笑着,喚外面的丫頭傳飯。
從喬家出來的時候,她毫不意外地看到了在二門外佇立着的喬五,喬五看着明豔裝扮的劉蘭芝,嘴角漾出了笑容,“你身體可好?”
“
謝喬公子掛牽,我很好!”劉蘭芝斂衽答道,離着喬五卻有幾步的距離。
“那就好,臘月裡天寒地凍,你還是少出門!說不得要有暴風雪呢!”喬五看着她頭上顫巍巍的赤金簪子,一時有些失神。
“謝喬公子!”劉蘭芝答道,她心下詫異,江北雖不比江南溫暖,但是春天估計比北方來得早,如今殘雪消融,怎麼會有暴風雪呢?她納悶,帶了紫蘇回家,一路上思量着。
新帝元年大年在異鄉度過。看着兩個丫頭歡天喜地剪窗花、做年糕,劉蘭芝只是含笑看着。閒來無事,她就翻看着那封燙着火漆的信,其實信寫得很簡短,大體的意思就是得知劉蘭芝有了身孕,他這個當丈夫的很高興,同時也愧疚,因爲不能陪在她身邊,數着日子快待產了,他很期望大人孩子都平安,還說,若無意外估計春天戰事就結束,他就來接她們娘倆。
劉蘭芝斜倚在榻上翻來覆去地看信,青果在一旁撥弄着火盆,紫蘇搖晃着搖籃裡的朔兒咿咿呀呀,孟婆子在廚房裡熬着羊奶,一絲帶着羶氣的甜甜的奶腥味兒瀰漫在小小的院子裡。
青果現在爲了讀懂醫書,已經跟着劉蘭芝初識了一些字,拿着火鉗在地上一橫一豎地練習着,她很納悶,自家少奶奶似乎知道許多字的另外一些寫法,通常是先寫出一些簡單的偏旁部首,後來又道:“不對,應該是如此寫!”開始教自己那些繁複的筆畫。不過少奶奶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的確令人歎服,她拿了少奶奶的字臨摹,有一日不小心給師傅鍾郎中瞧見了,師傅大爲讚歎,只道自家少奶奶是蘭心蕙質的女子。
紫蘇雖不樂意認字,不過也知道是二爺寫來的信,她笑着湊趣道:“二少奶奶,估計春暖花開了,戰事也結束了,咱們就回家鄉,看看翠屏姐姐怎麼樣了,這麼久不見她,奴婢很想她了。”
“那紫蘇姐姐想不想飛將軍啊?”青果笑嘻嘻地插了一句。
“小蹄子,有皮癢了是不?”紫蘇如今了臉皮厚了,甩過去一個眼刀威脅青果。
絲毫沒有殺傷力的眼刀令青果呵呵大笑,劉蘭芝也忍不住笑了:“青果,不許老打趣紫蘇,這種事情可開不得玩笑!”
“是,奴婢記下了!”青果起身拍拍衣裳上的皺褶,“奴婢到廚房看看小公子的羊奶熱得怎麼樣了,最近孟大娘老是丟三落四的,估計也是想她兒子焦平了。”
劉蘭芝看着青果出去,自己從搖籃裡抱出了那個咿咿呀呀的朔兒,“該喝你的羊奶了!”
那小子笑得那叫一個暢快。這個時代沒有什麼奶瓶,劉蘭芝把熬好的羊奶盛在一個小碗裡,那小湯匙舀了餵給朔兒吃。才一個多月的嬰兒,瞪着烏溜溜的大眼睛,四周瞧瞧,喝下一口羊奶,扁扁嘴,似乎不喜歡那個味道。
逗得紫蘇和青果都笑,青果道:“小公子估計是分出母乳和羊奶的不同來了,瞧瞧他那個仔細的小模樣!”
此時聽到院門被拍得山響。
劉蘭芝一怔,大年夜誰會來?
紫蘇也斂了臉上的笑容
,起身道:“奴婢去瞧瞧!”此時院子裡孟婆子卻小跑着進來,臉上帶了恐懼之色。後面還跟着一個婦人。
“少奶奶,不好了,喬家的人來送信兒了!”孟婆子臉色嚇得蒼白。
“怎麼回事?”藉着昏黃的燭光,劉蘭芝發現這個婦人髮髻散亂,衣衫不整,一直低着頭瑟瑟發抖。
“姑娘,請救奴婢一命!”那個婦人“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紅梅?怎麼是你?喬家怎麼了?”劉蘭芝這才發現她臉頰紅腫,還帶着明顯的手印,衣領鬆散,脖子上有一道血跡。神色有些緊張。
也許是屋子裡的氣氛太緊張了,襁褓裡的嬰兒感覺到了什麼,正在吃羊奶的朔兒“哇”的一聲哭了。劉蘭芝忙把孩子交給了青果,青果抱着他進了裡間去安撫。
聽到朔兒的哭聲,紅梅精神一凜,才大哭道:“姑娘,喬家遭了大難了!一些穿着毛皮衣裳的蠻子闖進了喬家,五爺被劫持了,少夫人和孩子們不知死活,奴婢是偷着從喬家跑出來避難的!”
劉蘭芝嚇了一跳,這朗朗乾坤,竟有匪徒來滋事?
紫蘇卻從紅梅古怪的跪姿裡察覺到了什麼,她對着劉蘭芝搖搖手,轉而擰了一個熱毛巾給紅梅擦臉:“紅梅姐姐,你渾說什麼呢?大過年的,我們怎麼沒有聽說有什麼匪徒?是不是你和喬家的大夫人置氣了?來少奶奶面前訴苦呢?”邊說邊給她擦臉,冷不防把毛巾擦到了她的脖子的血跡那裡,紅梅“哎喲”一聲,忙捂住了脖子。
“對不住,紅梅姐姐,你的脖子怎麼了?要不要上些藥?”紫蘇熱切地安撫她,不着痕跡地站在她和劉蘭芝中間,突然,紫蘇把手裡的毛巾往她臉上一扔,一下子擰住了她的手腕,然後屈膝踢倒她,連續的動作甚是麻利。
“噹啷”從紅梅的懷裡掉出了一把閃着寒光的彎月形的匕首。
劉蘭芝大駭。彎腰撿起了那把彎月匕首,上面雕刻了一個狼頭。
“異族的刀?你怎麼會有?”劉蘭芝看着被紫蘇制服的於紅梅,神色冷厲。
紫蘇一把扯下了她的腰帶,把她捆了一個結實。然後揪起她的髮髻,“少奶奶問你呢,說!”
“姑娘,饒命!”紅梅大嚷。
“捂住她的嘴!”劉蘭芝覺得不對,吩咐紫蘇。
呆怔在一旁的孟婆子早就把那個弄髒的巾帕塞到了她的嘴裡。
“唔——”於紅梅嚷不出來,只是嗚嗚成一團,被紫蘇猛地一個窩心腳踹到了牆角旮旯裡。
“這個誅心的奴才,竟然敢刺殺主子!”孟婆子是焦家的老奴了,見這個於紅梅如此膽大,不由啐了她一口。
劉蘭芝擺手:“孟大娘,你去看看門口有沒有什麼可疑的人!”
孟婆子點點頭去院子門口開門查看,本來就是大年夜,小小的村莊卻靜的詭異,孟婆子覺得好像四處有眼睛盯着自己,忙“咣噹“一聲關上了門,蹣跚着進來道:“二少奶奶,老奴去瞧了,沒什麼人,只是外面黑魆魆的,老奴心裡發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