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五嘀笑皆非地接過了那個烤得不怎麼好看的雞頭,嚐了嚐卻是連連點頭讚歎:“果然是口味獨特,我都沒怎麼吃過,有一股特別的香味。”
老道笑道:“那是自然,中州皇后別看出身微賤,卻很會挑剔這些吃的,用的,想當初,那些反對冊封她爲後的人,其中有一個理由就是窮奢極欲,享樂至上。”老道言語裡帶着幾分嘲諷,“那些人哪裡知道她的好處,懂得那麼多的東西,那麼多的道理,真的,我覺得就是那個什麼皇帝也配不上她!”
喬五正吃着東西的嘴巴,停住了,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他心裡想過,卻沒有說出來,因爲這漢家畢竟是劉家的天下!可是他看看老道說的雲淡風輕,柳蘭芷也不以爲杵的模樣,想着也許自己對漢室的敬畏也太多了些。
三人吃完東西,在溪邊洗淨了手,又收拾了一地的狼藉,老道焚香,又取來一把古琴坐在山泉那裡裝模作樣地彈了一陣子,於是這兒又變成世外高人修行的地方了。
喬五看着老道做作的模樣,鼻子裡“哼”了一聲,卻沒有再說什麼。
柳蘭芷做在大石頭上暫且歇息,耳邊除了山裡清冷的風,就是老道那爛的不能再爛的琴聲,老道卻是癡迷地彈着,似乎覺得是一種享受。
聽了半晌,柳蘭芷終於聽出了大概,竟然是那首——《明月幾時有》的曲子:
明月幾時有
把酒問青天
試問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
她已經不驚訝了,喬安妮是穿越同行,帶着樂曲的痕跡而來,也是正常,只是,怎麼反反覆覆都是這幾句?
她實在聽夠了老道把歌后王菲的歌曲糟蹋成這樣,估計蘇東坡也會生氣,生生給腰斬了自己的詩詞還成?!終於她問喬五:“五爺可會彈琴?”
喬五笑了:“很多年不彈了?怎麼阿芝你有興趣?我記得你彈琴也是極佳的。”
柳蘭芷汗顏,自己是冒牌貨,怎麼會彈那個古董玩意兒?但是,不能說破,她笑了,“左道長彈得實在不怎麼樣,要不然,你把這個曲子彈一彈?”
那邊的
老道終於發現兩個聽衆被聒噪得受不了了,臉上閃過了一絲狡黠的笑意,隨即掩飾得咳嗽了一聲:“老道的琴藝天下無雙,夫人你怎麼看?”
“這個,哦,很好!”柳蘭芷臉上帶着僵硬的笑意,看着老道驚喜的模樣,她話音一轉,“我是說曲子不錯,但是你彈得這般模樣,生生糟蹋了這個好曲子!”
老道尷尬極了,喬五哈哈大笑,一把從老道手裡奪過了古琴,“還是我來彈吧!阿芝,你喜歡什麼曲子?”
“就剛纔那個吧!”柳蘭芷笑道。
喬五微微蹙眉,沉吟了一下,憑着自己的記憶竟然把那半截曲子給模仿了出來,雖然其中有幾個錯音。
老道咧咧嘴,眼睛裡浮現出濃濃的失望。
不知不覺中,柳蘭芷把這首《水調歌頭》哼唱了出來:
明月幾時有,
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
又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
月有陰晴圓缺,
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
千里共嬋娟。
如此空靈的詩詞,在山間裡迴響,頭上不知何時已經升起了一輪上弦月了。柳蘭芷看不清老道臉上的表情,她動情地唱着,喬五很快就合上了她的韻律,吟唱琴瑟間,一時竟然是相當契合!
月上中天,柳蘭芷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喬五的琴卻是反覆彈着,如癡如醉。
那一夜,山間的明月,醉人的琴聲,幽怨的嘆息吟唱,令人回味。
次日,守在山下的兵卒,發現,彈琴了大半夜的五爺卻是神采奕奕,夫人卻是憔悴得很,被五爺擁在懷裡,坐在回程的馬上。有一個老道士騎着一頭毛驢,不緊不慢地跟在他們的後面,五爺說,此人以後就是大夏藩國的丞相
了。
柳蘭芷一直不明白爲何老道士突然改變了主意,她猶記得,她唱完了那首曲子時,老道士那激動得幾乎發狂的臉,“果然是紫微星!老道沒有弄錯,喬安妮,我終於找到她了,你放心,我會拼了活了幾百年的老命來護佑她的!”
那一夜,在山間的月下,倘若沒有喬五攔着,老道估計會對着柳蘭芷匍匐跪地,喬五沒有解釋此中的緣由,但是柳蘭芷隱隱約約猜到,自己好像也和那些菜譜一般的帶着迷局的。她也不着急,反正都如此了,人人都不言,她就看看誰能憋足了勁,捂着一輩子也不說。
回到了駐地,柳蘭芷很疲憊,一夜未眠,她覺得自己有氣無力的,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就一頭撲到了榻上睡得天昏地暗。
當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一雙黑葡萄般的眼睛,趴在自己的枕邊,盯着自己像一隻委屈的小獸般癟着嘴巴,嘴角還滴着口水。
“朔兒,你怎麼來了?”她笑了,翻身起來,從枕邊取了一塊帕子擦擦他那晶瑩剔透的口水。
“娘——”這個胖小子竟然含含糊糊會叫娘了?才九個月大的娃娃!
青果聽到這邊的動靜,掀簾子進來了,笑道:“姑娘您可醒來了,小公子可在你枕邊趴了一個時辰了,安安靜靜的,不哭不鬧,就等着你醒來呢!紫蘇姐姐想帶他去馬場玩,他都不樂意呢!”
“哦?是嗎?我家朔兒什麼時候這麼粘人了?”柳蘭芷抱着這個軟乎乎的肉糰子,心裡滿滿的是感慨。在這個世界裡,她有了血脈相通的親人,以後再怎麼艱難,也要走下去不是?何況,如今遠離了焦家那是非窩,更是舒服多了。
想到焦家,想到了那個魁偉的身影,她心裡一痛,覺得眼睛酸澀難當。懷裡的朔兒似乎感覺她的不快樂,軟乎乎地拱拱她,又喊了一聲“娘——”這一聲卻是清晰多了!接下來卻是咿咿呀呀的嬰兒語,柳蘭芷卻是不懂了。
“好朔兒,會喊孃親了,真好!”柳蘭芷眉開眼笑,把剛纔心頭那些不愉快都驅趕走了。
“姑娘,五爺來了!”紫蘇進來稟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