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氏正摩拳擦掌的準備跟阮玉賣好,聞言,眨巴眨巴眼,頭忽然一低……
李氏被架得牢牢的,結果直接被姜氏一頭頂了個結實,只覺心肝脾肺腎都亂了套。
姜氏揪住她的頭髮便開打:“你這個賤人,你這個騷貨,你這個敗家娘們,你勾引小叔子,你還想害我們家?我們一家怎麼礙着你了?好,你不想我好,你也別想好!你閨女才九歲就破了身,還落了髒病,你竟然還琢磨給她說門好親?哈哈,韓員外在不在?你兒子就要變王八了……”
阮玉爆了一料,姜氏又爆了幾料,相比於金家的經濟糾紛,人們顯然對八卦更感興趣,於是嗡的一下,沸反盈天。
人羣中果然有人怒吼一聲,衝出來,沒頭沒腦的給了李氏一巴掌。
阮玉不認得那人,而那人打過李氏之後就擠出人羣走了,人聲於是更加熱烈。
姜氏揪着李氏打得痛快,阮玉也不禁活動了下手腕。
跟金玦焱學了兩招後,果然不同以往了,方纔雖是憑着一股子怒氣,但能將李氏一把提起來也足令她暗中驚歎,不過跟姜氏相比,她還是太嫩了。
經過這般分化瓦解,目前只剩下盧氏跟鍾憶柳還在地上坐着,倒也忘了哭,盧氏還在消化李氏佈下的那個騙局。倒是鍾憶柳,見阮玉失神,忽然衝上來,長長的指甲就衝阮玉的臉招呼過去:“賤人,你還我表哥!”
阮玉是帶着人過來的,可是她的人此刻都忙着規整秩序,一時顧不上她,有的甚至還來不及轉頭,結果擡眼之際,鍾憶柳已至面前,殷虹的指甲好像帶着鉤子,要把她的眼睛挖出來。
阮玉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她不知是條件反射的躲了,還是有人在後面拽了她一把,總之意識迴轉的瞬間,她聽到幾聲脆響,緊接着是一聲慘嚎。
鍾憶柳捂着手,指縫有血滴落,也不知是指甲斷了還是骨頭折了。
阮玉有些懵,因爲身邊的人正抓着她來回打量,見她沒事,方鬆了口氣。
金玦焱一大早的去幫人鑑寶,回來的時候發現路都給堵上了。自從福滿多開業,這是常事,只是今天堵得有點不同尋常,每個人似乎都很興奮,還有人來回傳遞消息。
他從零零星星的嚶嚶嗡嗡中終於拼湊出一個信息——阮玉出事了!
福滿多開業以來他就擔心會有這麼一天,如今果然來了。
他急吼吼的趕回來時,姜氏正在揭李氏的醜。
他不想出場,因爲出場就得象徵性的勸上幾句,李氏還捱得上揍麼?且讓她享受着。可是他沒想到鍾憶柳竟然玩陰的……
金玦焱終於發現不妥之處,拾起阮玉的手……略有紅腫,不禁心疼道:“疼不疼?我給你吹吹……”
鍾憶柳差點倒仰過去,受傷的是我好不啦,表哥?
“老四……”
盧氏顫巍巍的叫了一聲,換上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還向金玦焱伸了手,一副慈母之色。
阮玉不說話,金玦焱不動,盧氏神色一僵,立即變了臉。
“老四,你給我過來!”
“娘……”金玦焱微帶哀求。
“過來!”
阮玉不忍他爲難,轉身要走。
金玦焱捉住她。
她低聲道:“莊子裡還有事,我去看看……”
“老四!”盧氏怒目前方,眼睛瞪得巨圓,彷彿下一刻就要暴突出來。
阮玉不願看她,就要離開,豈料金玦焱攥住她,就那麼一瞬不瞬的看她,脣角繃緊如同直線。
衆人一見這槓上了,不過這是屬於母子……婆媳……夫妻……是哪一方面的爭執呢?不禁又提起了十二分的興致。
“賤人,”盧氏怒喝:“拿開你那髒手,放開我兒子!”
衆人轟然,因爲不管怎麼看,都是她兒子抓着人家的手吧?
阮玉冷笑,甩了甩手,可是金玦焱握得更緊,又轉過頭:“娘,您能好好說話嗎?她是你兒媳,也是我妻子……”
“放屁,她是你哪門子的媳婦?我們金家不認你養的這個外室!”
衆人哄的一聲。
不是金家嫡子入贅阮家嗎?阮玉怎麼倒成了外室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既然你不認她,也便不必認我這個兒子!”
金玦焱一把捉回甩手而退的阮玉,摟在身邊。
“你……”盧氏指着他,氣得手直哆嗦:“老四,你到底是誰生的?究竟她是你的娘還是我是你的娘?”
阮玉都要被她氣笑了,人羣更是笑得打跌,姜氏也不抽打李氏了,往後退了退……她可丟不起這個人。
“娘,”金玦焱窘得臉通紅:“你是不是糊塗了?”
“我就是糊塗了也是你氣的!你趕緊把這個賤人休了,跟我回家,咱們什麼事也沒有。如果你偏要跟她裹纏,小心我對她不客氣!”
金玦焱上前一步,護住阮玉:“娘,你到底想做什麼?”
盧氏一笑,不無得意:“對付這樣一個賤貨,做什麼都不爲過,哪個能說上半句?我就不信,她就能這樣一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阮娘子,你也別怪我沒提醒你,你現在離開我兒子,咱們一切都好商量。你不就是缺男人麼,到時我給送上一大車。這男人啊,吹了燈,脫了衣服,都是一樣的……”
人羣中有人吃吃笑起來,緊接着,許多人都笑起來,笑聲響亮,不可遏止。
金玦焱氣得額角青筋直蹦:“娘,這些,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是誰教你的?”
“怎麼,就許她做,旁人還不能說了?有本事她別勾引人家兒子不撒手啊?”
“娘,你聽清楚了,還有在場的各位,你們也都聽清了……不是阮玉勾引我金玦焱,是我金玦焱死纏着她不放。從前如此,現在如此,今後還是如此。這輩子是這樣,下輩子,下下輩子……不論有多少輩子,我都跟她耗在一起了!不管她樂不樂意,也不管你們樂不樂意,我就是要膩着她,纏着她,追着她!如有誰想跟她做對,那就是跟我金玦焱做對!如有誰對她有恩,就是對我金玦焱有恩。她生我就生,她死我也死,誰也休想把我們拆開!”
語畢,也不管盧氏臉色,更不去看衆人的驚異與交頭接耳還有年輕女眷們崇拜、愛慕以及糾結了各種情緒的星星眼,拉着阮玉就往回走。
盧氏變了臉色,哇哇叫着追上去:“老四,你給我回來!賤人,放開我兒子,放開我兒子……”
有人將她攔住:“老太太,你就別費力氣了。兒子話說到那個份上,你還真想逼死他不成?”
一個死字,讓盧氏怔了一怔。
她呆了半天,方放聲大哭:“我這都是爲了他好啊……”
勸的人撇嘴,聽的人撇嘴。
爲了兒子好?瞧了這半天熱鬧,他們就沒看出這老東西爲哪個好過!
好像是在罵兒媳婦,可是將兒媳婦糟踐到那個程度,難道不是在往兒子臉上扇巴掌?再讓別人往自己兒子身上吐口水?還夥同外甥女、兒媳婦一同來鬧,哪是親哪是疏分不清了吧?人家父母都是希望兒女越過越好,她倒好,跑這砸場子來了,就算這是她兒子的產業,難道她這是在幫忙做生意?
盧氏嗷嗷哭,鍾憶柳嚶嚶哭,李氏終於被放開了,趴在地上哇哇哭。
三人終於你幫我扶的走了,姜氏見沒人管自己,掉轉身,耗子似的追着阮玉的方向去了。
圍觀的人羣漸漸散去,單有一人立着不動。
此人身材嬌小,穿一襲粉紅色水紋綾波裙,頭戴帷帽,淡粉的羅紗長長的垂至腰間,隨風輕動。
她目送盧氏等人蹣跚離去,又轉了頭,睇向金玦焱跟阮玉消失的方向,良久……
風,吹起遮面的羅紗,像波浪起伏,又像此刻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直到一個丫頭輕輕喚她:“二姑娘……”
她收回思緒,淡淡一笑。
若是沒有這礙事的帷帽,若是對面有雙眼睛睇過來,定會被這笑容打動,因爲這是她自打懂事便對鏡屢屢練習的成果,只需彎彎脣角,即便她的容色並非絕佳,亦定可勾人魂魄。
似乎在許久以前,也曾有個男人被這種嬌怯、羞澀又令人悸動的笑容打動,以致夜不能寐,上下求索,只爲博她一笑。可是就在方纔,他竟然向所有人宣佈,他只喜歡懷中的那個女人,要跟那個女人生生世世在一起。
她真是被擊中了。
她忽然後悔,方纔只顧着瞧熱鬧,竟是忘了帷紗覆面,若是她能撩開,哪怕只露出一道縫隙,衝他嫣嫣一笑……
他還會說出那番豪言壯語嗎?
不,那番豪言壯語還會屬於那個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