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自己如今真是缺少運動, 才站了這麼一會就受不住了。關鍵是這身行頭太沉重,還有朱驍……
想到那個人,臉紅了紅, 急忙掩飾的轉了頭:“謝謝大嫂。”
“你看, 你這是……”
姜氏不知該說什麼好。阮玉已經貴爲皇后, 卻還肯叫她一聲大嫂, 還記得當年的情分, 她眼眶就有些溼潤,握着阮玉的手:“弟妹……不,皇后娘娘……”
“二嫂, 你瞅瞅,這孩子不大像老四啊……”
阮玉三人在這邊敘着離後別情, 一道不和諧的聲音忽然傳至耳邊, 而且彷彿耳背似的說得極大聲。
正是盧氏, 審視的瞧着朱真金。
阮玉的腦門噌的就舔上了火苗。
都說這老東西糊塗了,她看着倒清醒得很嘛, 什麼時候都不忘撥弄是非,還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縱使對她不滿,可是於朱驍,哪怕是親孃, 又怎能這般坑兒子?還好意思管朱驍叫老四, 是想證明自己的與衆不同還是想跟衆人展示你的功高蓋世?
看來盧氏是受了教訓, 但沒什麼效果, 如今倒變本加厲, 更可以倚老賣老了。
秦道韞皺了眉,但很顯然不好說什麼, 否則盧氏來個胡攪蠻纏,倒讓他人看笑話。
姜氏則氣得牙都快咬碎了。
說太子不像皇上,你那□□挪到臉上了?那孩子如何不像皇上?老四,不,皇上小時長得跟他是一模一樣。你這老東西,跟阮玉彆扭也就算了,偏偏要拉上一家子人。你還真念着你那點養育之恩呢?
早前是不賴,可也不看看你後來乾的那都叫什麼事?皇上念着你的情,封你個誥命夫人,你還真以爲你登了天了?你再大,能大過皇后去?還敢在這嚼舌頭根子,當真是活膩了。
話說,你怎麼還不死?
李氏垂着眸,只當什麼也沒發生,倒也算識時務。
阮玉如今倒沒什麼顧忌了,老東西沒事找事,她就要給她點顏色看看。
豈料她剛一張口,就一陣反胃,估計是給氣到了。
這個老混蛋!
觀望半晌的李夫人見了,只覺這是個好機會,一面心中暗笑,一面裝腔作勢的打算再撥撥火:“我說這位老太太……”
“你哪隻眼睛看着我長得不像我爹了?”
一道稚嫩的童聲突然響起,雖纖細,但也帶了些威嚴,更明顯的,是火氣十足。
衆人只見太子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盧氏,劍眉倒豎,一臉憤怒。
“你就是那個盧氏?千方百計的挑撥我爹跟我孃的關係,沒事找事的欺負我娘,整天不幹別的就會裝病,哭哭咧咧,倚老賣老,做盡壞事,害了晚輩,又差點將金家推向絕路的老不死?”
衆人全震驚了,連阮玉都驚在當地。
她的兒子,乖巧可愛的兒子,雖然倔強,但也講文明懂禮貌的好兒子,什麼時候學得這般毒舌?而且,這些事都是誰告訴他的?自己從未講過。朱驍?不可能,那傢伙護短。
想來想去……
對,小圓。
小圓的岫哥兒經常進宮,小圓又嫉惡如仇,嘴巴也沒個把門的,估計就被岫哥兒給聽到了,然後告訴了金蛋。
不過這樣也沒什麼不好,阮玉甚至暗挑大拇指……好樣的,兒子,把你娘不方便罵的都罵了,真是孃的貂皮大衣!
姜氏也聽得眉飛色舞,心裡鼓勁,再狠點,氣死這老不死的!
秦道韞照例假裝什麼都沒聽見,只扭了頭,彷彿在欣賞滿園盛景。
李氏也保持沉默,只肩膀抖得厲害,不知是忍笑還是擔心金蛋下一個會罵到她。
盧氏氣得渾身哆嗦,腦袋搖擺得更厲害了,活像抽風。
“你,你,沒教養!”
“我是太子,受的是皇家訓誡,哪個敢說我沒教養,就是說皇家沒教養,就是對皇家不敬!”
誰也沒想到一個五歲的小娃娃竟會上綱上線,一時全部驚呆了。
那羣小女娃娃則如見了天神,皆眼冒桃心神思恍惚的瞻仰她們未來的夫君。
朱真金則收回了炸毛的姿態,擺出一副懶洋洋的樣子,頗有其父風範,連腔調也是其父平時用來諷刺他的語氣:“再說,對有教養的人以禮相待,對沒有教養的人……”
打量一下盧氏。
雖然他個子尚小,卻有居高臨下的氣勢:“怎麼,你以爲你有教養嗎?虧得這麼一把年紀了,見了本太子卻不知下跪,這就是你的教養?”
朱真金句句在理,噎得盧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可不是?朱真金是太子,她不過是個六品的外命婦,見了太子不但不肯行禮,還口出惡言,當真是太過自以爲是。
朱真金又轉向阮玉:“娘,日後宮裡再舉辦個什麼宴什麼會的,能不能別隨便就把長得像個人的東西放進來,簡直是有傷我大鈺的風化!”
阮玉不好作答,只把兒子叫過來,給他擦額上的汗,順便低語:“不管怎樣,那是外命婦,也是你的長輩,怎麼也得給你爹留點面子。”
心道,她怎麼這麼虛僞?她真的好喜歡看盧氏吃癟的樣子啊。
丁茜琳邁着貓步的過來,接過阮玉手中的帕子:“皇后娘娘仔細鳳體,還是茜琳給太子哥哥擦吧。”
這小丫頭,這麼點就知道討她兒子歡心了。
盧氏在那邊氣得使勁拿柺杖杵地:“反了,都反了!姍姐兒,你給我過來!”
誰也不知道她叫金寶姍做什麼。
金寶姍蹙了眉,顯然是不樂意的,可是耐不住一個孝字,只得挪過去。
那邊廂,秦道韞已經把臉沉下來了,還扯了扯阮玉的袖子,使了個眼色。
阮玉心中一動,可是……不會吧?
然而盧氏偏偏有能把一切不可能變成可能的本事。
“姍姐兒,今兒你就留下。你爹跟你娘那,我給你做主了。好好伺候皇上,將來有你的好處!”
所有的人都在這一瞬被擊中了。
可以說,今天到這的人,都是揣着同樣的心思,只是誰也沒敢明着說,這老傢伙,當真是……簡直是找不到個合適的詞來與之媲美。再說,皇上當年由金家撫養長大,跟這個叫姍姐兒的小姑娘算得上是叔侄關係,這老傢伙到底是怎麼想的?
阮玉也晃了晃。
她沒想到,盧氏當真幹得出。早前盧氏變着法的讓朱驍回金家,給他塞女人,小圓說得再憤恨,她也只能靠想象,如今盧氏竟然當着自己的面就無所顧忌了,果真只有你想不到,沒有她做不出。
阮玉努力鎮定心神,手慢慢擡起,想要說什麼,可是再晃了晃,忽然倒了下去。
“娘……”
“皇后娘娘……”
“娘娘……”
“太醫,快傳太醫!”
“快去找皇上……”
阮玉昏昏沉沉,本想再撐一下,可是頭一暈,就什麼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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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一忽覺得自己是在金家,一忽覺得是在皇宮,再一忽又來到了當初落腳的小村子,然後又到了寥城,那個她住了五載的小院子依然春意融融,透過窗子,她好像看到一個人影坐在桌邊,穿着灰色的長袍,風姿俊逸……
她皺了皺眉,意識到自己現在是在寢宮,四圍雖然靜悄悄,卻能感到許多人的存在,都屏氣斂聲,只胭脂味一陣陣的襲來,令她一陣陣的反胃。
身子不由自主的動了下。
“小玉……”
“娘娘莫動。”
她聽得出,這是雷諾成,而且腕子亦被輕輕壓住,當是在給她診脈。
不多時,腕上一輕,然後便聽雷諾成起身,向朱驍行了一禮:“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皇后娘娘有喜了!”
是我有喜,你恭賀他做什麼?
阮玉暗自挑剔,心中卻喜意蔓延。
耳聽得殿中又是一靜,這個消息當是不亞於盧氏別出心裁的要把侄女許配給小叔叔的重量吧?
“小玉……啊,我要當爹了?!”朱驍不可置信,嗓門極高。
是“又”,又要當爹了!
阮玉糾正。
不過很顯然朱驍是歡喜瘋了,撲到她牀前。
隔着眼皮兒,阮玉也能看到他的大手揮來揮去,像是不知該摸哪裡好。
“皇上,還請您跟老臣出來一下。”
“小玉,你等着,我去去就來,等着我啊……”
朱驍樂顛顛又戀戀不捨的隨雷太醫出去了,屋子裡的女眷面面相覷。
皇后懷孕了,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不過即便是壞事,也要努力變成好事!
李夫人打定了主意,跟邱氏交換下眼神,然後便見阮玉悠悠醒來,急忙上前伺候:“皇后娘娘,您醒了……”
阮玉依舊頭暈,便任邱氏在她身後墊了個軟枕,半坐在牀上,虛虛一笑:“方纔嚇到各位了。”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麼回來的,不過放眼一瞅,各位誥命夫人或重臣的女眷大多在此,金家人卻集體的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