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終於找到了嘮叨的話題,開始吧啦吧啦,整個房子都是她的聲音,無非是金家怎麼對不起阮玉,金玦焱又如何的忘恩負義,如今跑上門莫非是打量阮玉的莊子就要賺大錢了所以打算繼續榨油?
又罵他遊手好閒欺男霸女揮金如土恃強凌弱簡直無惡不作,全不如狗剩的實惠尹金的儒雅季桐的風度翩翩,就是一頭豬都比他有人性,講道義。
見阮玉回身要走,急忙跟上:“姑娘,你可不能心軟。這個金四,跟金家是一個德性。姑娘想想,歹竹還能長出好筍?”
阮玉已經躺回到牀上去了。
春分頓了頓,跺腳:“好,奴婢就賞他口飯吃。順便告訴他,將來他就是要飯了,旁人家不管,咱們家還是能給他幾個餿饅頭的。”
“算了,”阮玉突然叫住春分,眼也未睜:“不用管了。”
“姑娘……”
春分語氣一滯,想着姑娘是不是生氣了?不管怎麼說,在離開金家之前,阮玉對金玦焱的感情就已經不同尋常了,她只恨自己一時衝動,怎麼就偏要姑娘去瞅那個害人長針眼的玩意?
“姑娘,我今天看到霜降了。那傢伙被千依養得可好了,整天價什麼也不讓做,就擱那躺着,還盡給她買好吃的,現在人足足胖了一大圈。肚子才四個月,瞧去卻像六個月了,大家都懷疑是不是懷了雙胎。如今全羨慕她是個有福的。唉,我就說,姑娘的眼光總是沒錯的……”
的確,若不是姑娘牽線,霜降跟千依也沒那麼順利的走到一處。姑娘的眼光是不錯,可怎麼就看上那個……
說起來,自己是不是也有點責任,早前可是千方百計的勸着姑娘跟那個混不吝好的……
“讓霜降別總在牀上躺着,沒事走動走動,有助於調整胎位。也別吃那麼多,否則孩子太大了不好生。平日裡多叫大夫來瞧瞧,穩婆早早備下,挑可信的,若有什麼事,也好及時防範着……”
“姑娘,”春分有些感慨:“姑娘這麼仔細,就好像……”
她突然打住。
若是跟金玦焱從一開始就和和睦睦,如今是不是也……
其實金家這麼決絕,還不是因爲姑娘沒給他們生個一男半女?這女人要是不生娃,就永遠是外姓人啊。
春分憂傷了一會,又打起精神:“問珊也胖了,但是沒霜降嚴重。百順那小子沒事就逗問珊開心,如今要當爹了,更是抽空就從鋪子裡溜回家來,那感情好的……”
說到這,又是一頓。
她今天是怎麼了,怎麼盡犯錯?人家感情好是好事,可這樣不更顯得姑娘孤零零?而且那倆丫頭的相公又是金玦焱的小廝……
唉,怎麼跟那人就扯不清關係呢?
“立冬怎樣了?”阮玉小臂擋在額上,閉着眼睛發問。
“霜降說,她的那位又沒中,人還病了,於是金家就把立冬打發過去伺候。”
其實還不是看姑娘身邊的人礙眼?清風小築原來的人,有的在姑娘走後自行散了,有的則打算留在金家,結果被攆的攆,賣的賣。在春分看來,這就是活該,誰讓她們企圖背主投靠仇家?
而立冬雖是被打發了,但於她而言未必是壞事,霜降還怕金家人使詐特意去信問了,立冬回信說很好,而且好像又有孕了。
她們這四個節氣都是有福的,這福氣都是姑娘帶來的,可是姑娘自己……
“姑娘讓奴婢瞧的鋪子奴婢也看了,不過臨到節了,各家都忙着賺錢,我讓我家那位幫忙打聽着,他說倒是有幾家願意幫姑娘代賣,就是銀子方面……”偷瞅阮玉:“其實姑娘爲什麼非要找個鋪面呢?到時咱們弄個小推車。姑娘是不適合拋頭露面,奴婢可以,如是不僅短不了銀子,還能多走幾個地方呢。”
這個主意阮玉也不是沒想過,只是一“流動”,就讓人覺得東西不精貴似的,打下這個烙印,將來也不好翻身。可惜的是,她這邊人手少,自己又不方便露面,否則事情或許可以早定下來。也怪京城是商業集中之地,若當真想撈得個位置佳價錢低裝修還不錯的鋪子無異於水中撈月。
“就讓小馬哥幫忙定個鋪面吧,跟掌櫃商談好價錢,另外,”她睜開眼:“咱們要自己出人看管。”
春分眨眨眼,忽的一拍巴掌:“姑娘想得極是!咱們這吉祥如意果定是要賺大錢的,萬一那掌櫃昧了良心,賣十兩,卻只說賣一兩怎麼辦?姑娘,你可不知,你給奴婢的那一籃子蘋果奴婢一帶回去就被街坊四鄰的搶光了,都不等奴婢按照姑娘教的話說,他們就紛紛打聽這奇物在哪有賣。如今奴婢可是炙手可熱,都要不敢回家了。”
終於逗得阮玉一笑,她便鬆了口氣,扶阮玉起來:“姑娘,這都什麼時辰了?就是你不餓,老爺也餓了。奴婢這就去做飯,姑娘想吃點什麼?”
阮玉站起身,自覺不自覺的望向窗外。
那個人還在,依舊拉開架子坐着,目光警醒。
其實路上的人已經很少了,太陽也快下山了,地上……應該很涼吧。
“你先回去吧,出來一整天,琢哥兒該等急了,小馬哥也要吃飯的,還有你那公公婆婆,可不能因爲我這邊的事耽誤了自家的事……”
“姑娘說什麼呢?當初他們攔擋着我,如今還覺得愧對姑娘呢,等上一等又有什麼要緊?再說,婆婆又不是不會做飯?”
“春分,你這話可就說錯了。你們是一家人,他們自然首先要爲你着想,就算覺得有些對不住我,若我總是這麼不識趣,這一點點的內疚也要磨沒了,沒準還要生出怨氣來,你這可是在害我?”
“姑娘……”
“快回去吧,順帶提上一籃蘋果,省得不好交差。”
春分只得怏怏的走了。
阮玉又往窗外瞧了一眼,便下樓,開始做飯。
她的手腳依舊麻利,只是今天,好像總抓不住東西,不是勺子掉了就是飯碗打了,簡單的兩菜一湯,生是讓她弄得鍋碗瓢盆叮噹響。
不多時,桌上擺好了飯菜。
阮洵對着明顯大了幾個碼的菜量皺眉,阮玉不敢看他,只又擺了雙碗筷。
想了想,拿了大碗,將菜足足撥進去一半。
阮洵眼瞅着五花三層的大塊肉都進了碗,嘴角一個勁抽抽。
阮玉默不作聲,只又揀了兩個饅頭,轉個身的工夫再加了一個,方捧着托盤,也不跟阮洵招呼就出去了。
阮洵便摸着“鬍子”坐等。
不多時,見她回來,托盤裡依舊飯是飯,菜是菜,他方提起筷子,夾了口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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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一夜沒睡安穩,總是起牀喝水,然後跑到窗前看。
其實屋裡也沒有別人,她也不知爲什麼要給自己找藉口。
夜幕中,老槐樹悠悠的搖着枝葉,在初三的弦月下撒下斑駁的影子。
影下,無人。
她便望上好久。
走了也不說一聲。
暗恨。
不過他本來就沒有說會守在門外。
咬了脣,還是不甘心的望了一會。
第二日,人便有些無精打采。
在牀邊坐了半天,腦子依舊昏昏漲漲。
再次走到窗前,習慣的往外一眺。
嗯,那是……
百順叉着腰,揚着頭,好像算準了她會看過來,立馬露出個大大的笑臉,還揮了揮手,阮玉彷彿更聽到他來了聲“嗨”。
百順只在將這莊子的地契交給她時露過面,如今一年不見了,人胖得有向阮洵靠攏的趨勢,害得她瞅了半天才認出來。
只是百順出現了,金玦焱呢?
她自是不好發問。
下樓掂量早飯時,春分來了。
阮玉就知她定是一大早就要登門,當是要瞧瞧金玦焱是不是徹夜不歸更或者是……
自己便儘量表現得精神些,省得她胡思亂想。
可是她鬼鬼祟祟,欲言又止,分明是想提百順的事。
阮玉不打算給春分這個機會,故意裝作很忙。
春分也不好袖手旁觀,只得接過阮玉手中的活,然後阮玉就轉身出去了。
想到將滿肚子話的春分丟到一邊鬱悶,阮玉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剛邁出廚房的門,錢嫂子就迎了上來,看那不斷閃爍的眼神,定是尹金到了。
錢嫂子也鬱悶,她就發現自家老爺對長得漂亮的男人統一的討厭,昨兒倒有個榮幸進門的。
她認得,因爲早前姑娘巡視莊子時,她也見過姑爺。當然,這個稱呼現在該變一變了。
只是姑爺,不,金四爺一進門,老爺就發了大脾氣,這還是從未有過的事。結果從昨天到現在,院子裡靜得不得了,她都有些心慌了。
如今,外面又來了個俊氣的男人,還是最常來的一個。他們都私下說,姑娘跟尹三公子最相稱了,而且倆人看起來還很說得來,只是依姑娘現在的樣子,即便嫁過去也只能是個妾,可惜了,可惜。
但是大家總有把美好事物湊做一堆的想法,所以每每尹金來了,錢嫂子總會樂顛顛的來通報。
阮玉不想尹金竟會來得這般早,不知出了什麼事,急急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