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金玦焱丟下毛巾,環住阮玉的纖腰,艱難的嚥下喉間堵塞,沉默許久,方道:“我不會負你的!”
也不知怎麼就弄出這麼一句,連阮玉都愣住了。
過了一會,她噗嗤笑出來,這一聲就好像落入水面的石子,激起一片清脆。
“你是怎麼了?不過是去祝個壽,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我不許你胡說!”
金玦焱生氣的扳過她的肩,不管不顧的吻上去。
爲了顧及她的身子,倆人幾日沒有這般親熱過了,如此一來,只覺水溫都跟着上升了。
不知糾纏了多久,他啞聲道:“我們上牀去。”
阮玉沒有反對,金玦焱便抱着她走出浴桶,扯了塊浴巾飛快將倆人一擦,便直奔架子牀而去。
簾幔一放,裡面立即傳出難耐的喘息,壓抑的低吼。
倒好像真的要長久離別一般,阮玉在整個過程裡都充溢着一種傷感的情緒。
金玦焱感覺到了她的不安,卻只能竭盡所有溫柔的安慰她。
終於,在牀板劇烈的搖晃聲中,阮玉爆出一聲似泣非泣的驚叫,牀帳由如風鼓動到如水盪漾,最後,風平浪靜。
金玦焱愛惜的吻着她的眼睛,鼻尖,於微啓的脣瓣處久久流連。
阮玉的神思漸漸迴轉,卻依然有騰雲駕霧之感,而他的吻就像清風細雨一樣,很柔軟,很舒服。
於是就閉了眼享受。
金玦焱忽然動作一頓,好像要尋找什麼東西似的嗅着空氣,然後停在她耳邊。
她打算繼續承接他的愛撫,卻聽他道:“我就說嘛,味道就是打這裡傳出來的。”
阮玉略偏了頭,微開了眸子,正見金玦焱盯着她的枕頭,而且手已經往枕頭裡伸去了。
滿心的旖旎頃刻消散,她的身子都跟着緊繃起來,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金玦焱打她枕頭裡掏出一個葫蘆形荷包,又從裡面翻出個小紙包,正是她從藥房討來的那個避子的“寶物”。
先是嗅了嗅,然後皺眉:“這是什麼?”
他的視線掃過來,當是訝異的,好奇的,但不知阮玉爲何能感覺到一股凌厲,鞭子樣的抽打在她身上。
阮玉立即別開目光,只盯着牀柱上的葡萄花紋:“是打醫館求的藥,就是咱們成親的第二天,我有些睡眠不好,聞着它能好一些。”
她的話半真半假,說的時候也不敢看他。
其實她也騙過他,或者說一些言不由衷的話,可是從來沒有像這次這般心虛,這般害怕。
她害怕他生氣,害怕他不管不顧的離去。
她從來沒有這般恐懼失去他。
一時之間,竟覺得自己的所爲是如此的愚蠢,而她做這種決定的所有理由其實都是膽小,狹隘,自私自利,她就從來沒有考慮過他的感受。
他是金家的嫡子,他理應擁有自己的子嗣。
攥拳,抿脣,渾身僵硬。她準備承受他的雷霆震怒,這是她該承受的,可是之後呢?之後她該怎麼辦?
她的心底忽然一片茫然。
“原來是這樣……”
金玦焱終於發聲了,阮玉不禁咬緊了嘴脣。
“原來有我在你就睡不好了……”
他什麼意思?他要發怒了?她該怎麼辦?
金玦焱沒再繼續,而是把紙包重新裝好,又塞回她枕頭下。然後離開她,挪到牀邊,距離危險得他只要翻個身就能掉地上。
然後……
“睡吧。”
他簡單的說了一句,率先閉上眼睛。
完了?
這就完了?
阮玉不敢相信。
側過頭,看他的臉。
打側面看,他的輪廓更加深邃而鮮明。可能是年紀漸長的緣故,方正的下頜更顯剛勁,好像能夠隨時做出不容違逆的決定。
此刻,他躺得平平整整,似乎已經熟睡。可他當真睡得着嗎?他有沒有猜到那紙包裡裝的是什麼?或者他就是知道,因爲大宅門裡的陰私,他當是比自己更清楚。
可是他爲什麼一言不發?難道是自己想錯了?
不,他一定是在生氣。
是了,不管他喜不喜歡孩子,面對心愛的女人不願給他傳宗接代,還欺騙他,在男人的心裡,這種行爲不亞於背叛,更何況他還是那樣一個自尊強大的人?多少女人巴不得能給男人生孩子呢,甚至爲此到處求醫問藥,比如小圓,比如裴若眉,而她……他會不會懷疑她別有所圖?他會不會……
可是他方纔還說過不負她的。
不,她怎麼就忘了,世上最不可靠的就是誓言?
阮玉苦苦一笑,轉過了頭。
原來她以爲好久以後才能發生的事,這麼快就來到了。
不過也好,也好……
她心裡默唸着,也不知好的是什麼。
轉了身,面對着牆壁出神。
其實她也沒有說假話,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她大多都是一個人睡的。自打成親,身邊多了一個人,還總愛八爪魚似的抱着她,身子跟火爐似的,即便冬天都讓人冒汗,還真是不習慣。
她有時趁他睡着溜出來,可是他很快就把她捉回去。有一次,她已經避到了牀角,可金玦焱愣是追過來,就摟着她在牀角縮成一團。
她生過氣,講過理,可是沒用。
如今她倒是自由了。
瞧,這牀大半都是她的,她就是橫過來怕都是綽綽有餘,可是心裡爲什麼不舒坦?身上還冷冰冰?
阮玉拿被子把自己裹緊,這麼睡不得勁,那麼睡也不得勁。
她翻來覆去,平躺側臥趴倒矇頭,無論如何也睡不着。
每每轉過來的時候,都看到金玦焱平靜的睡顏。
她目光一閃,再轉過去。
終於累了。
阮玉衝着牆,想着睡不着就睡不着吧,無論如何也不再折騰了。
又琢磨若是想知道金玦焱的心情或打算,只能等到明天早上了。
這般一來,又是一陣心煩意亂。
阮玉正在難受,冷不防一雙手臂伸過來,緊接着,身後貼上一個結實火燙的胸膛。
她一怔,眼角旋即一熱。
“你看,沒有我你倒是睡不着了吧?”
金玦焱替她掖緊被角,溫暖的呼吸就撒在她的頸間耳畔,熟悉的感覺讓她的心頭一陣陣的發酸發燙。
她不敢回頭,一任他爲她操心。
她好像還聽到他嘆了口氣,然而什麼也沒說,只是如以往一般抱住了她,輕輕道了句:“睡吧。”
阮玉閉上眼,感受他平穩有力的心跳,心忽然安寧起來。
然而依舊有些顧慮。
他是知道了嗎?
他知道了什麼?
若是知道了,怎麼會原諒她?
可若不知道,他爲什麼如此疏離?她覺得,她覺得他應該是親她一下才入睡的。
心情就這麼起起落落,酸酸苦苦,不知過了多久,方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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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身邊是空的,阮玉當即心頭一空。
她一骨碌爬起,一瞬間也不知自己要做什麼,就見金玦焱進來了,帶着一身的冷氣,要抓她出去練功。
阮玉仔細觀察他的臉色,怎奈他一副急急的樣子。
於是她被他包吧包吧套好,便隨他來到後院。
時入臘月,天氣更冷了。
阮玉穿得厚重,伸胳膊踢腿的很不方便,但今天是出乎意料的配合,關鍵是她只顧着琢磨金玦焱,對他的一應要求都照搬照做。
金玦焱好像……沒什麼異常,不過她就是覺得不對勁,難道是自己多心了?
他還表揚她今天很勤奮,就是有點心不在焉。
阮玉心不在焉的笑了笑。
回到前堂的時候,百順又來了,撓撓腦袋,說是來取昨天裝臘八粥的罐子。
阮玉自是知道他爲什麼來,今天臘月初九,明天可就是金成舉的生日了。
阮玉避出去的時候,百順很糾結的衝她笑了笑,再幹巴巴的喚了聲“四奶奶”。
旁邊的阮洵重重咳了一聲,他就沒動靜了。
回來的時候,百順已經走了,金玦焱意外的招呼大家吃早飯。
然後中飯,晚飯。
飯桌上,他依舊說笑,一如往日。
阮玉往嘴裡填着飯,眼睛咕嚕嚕的打量。
他往她碗裡夾了個雞腿,囑咐她多吃點,她竟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
飯後,相攜上樓,她給他放洗澡水,拿毛巾,他亦同樣爲她準備,還問她需不要按摩。
一切可能真的是自己多心吧。
直到倆人都平平整整的躺在牀上,不語不動的時候,阮玉才覺得終究有什麼不同了。
按理,這事是她理虧在先,就算有什麼想法,也應該跟他商量一下,畢竟這不是一個人的事,而且還是她提出,凡事要坦誠,否則只能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可是在這樣一個不孝有三無後爲大的時空,金玦焱能理解她的苦衷嗎?丁克?她在做夢吧?
那麼現在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