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陣長時間的沉默。
景月輕輕道:“其實我不過是很羨慕……”
是, 有多少人因爲羨慕別人的幸福而想要拆散或想要享受,其實就是想把自己塞進去,全然不管他人, 而自己也未必就能得到嚮往的幸福?
蘭心公主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只是她偏執得瘋狂, 景月偏執得冷靜, 大約也覺得相比於皇后, 她實在沒有什麼好倚仗的吧。
“這麼說,我是必須得走了?”
阮玉依舊淡笑,但心裡堅定……必須!
縱然朱驍不會動心, 縱然景月的存在微乎其微,可她, 就是不允許!
如今, 她終於可以肯定而張揚自己的妒婦之能, 因爲那個人,允許她囂張。
“那麼我能不能……再等一等?”
景月的語氣依舊很平靜, 但是阮玉覺察出了她的遲疑與哀憐。
等一等?想要再看看朱驍嗎?只是看看還是有所相求,亦或者在離開的那一刻給朱驍留個難忘的印象?
看來她口中的“羨慕”,已不僅僅是單純的羨慕了。
只是阮玉,不會允許。
景月便笑了笑。
她也知道她是奢求了,自一開始便知道。
今日, 這位衆人口中的皇后娘娘, 在她眼中不過是一個被丈夫寵壞了的女人, 試探的, 卻是不容拒絕的請她離開。
她知道這個女人有倚仗, 但不是權力,而是那個男人的寵愛。
曾幾何時, 她也是被人呵護在掌心的,雖不及這女人的如珠似玉,卻也知冷知熱,只可惜,這份幸福於她而言太短暫了。
於是她便死了這份心,跟王衝悉心學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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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成功了,如今,她在江湖上的名氣也不小。只是擁有榮譽的同時,她感覺到一種孤寂,一種一到夜晚就會渴望傾訴渴望溫暖的孤寂。
她笑自己的不堅定,也就在這時,她被人找到,並帶入皇宮。
身爲帝王的他很俊美,當然,因爲上位者不自覺透露出來的光華與威嚴爲他的明烈更添一種別樣的魅力。
她是被吸引了,然而更吸引她的是他對這女人的細心,體貼。
她想不到世間會有如此深情專注的男人,更何況還是一位君主?
她很好奇,好奇他會持續多久。也便在這種好奇中,她不由自主的陷進去。
她不敢奢望,畢竟她是寡婦,容顏也很一般,但她遏制不住對他的惦念,由開始時的怦然心動發展成希望靠近他,希望跟他多說幾句話,只要他的目光能夠偶爾掃上她一眼,她就會興奮一整天。
不是沒有想過取代這個女人,她也有手段,可是她知,不可能。
自她第一眼見到這個女人,這女人懶洋洋又不無驚喜的睇了她一眼,歡悅道:“你就是小衝大夫的徒弟?”
又跟皇上興致勃勃的誇耀王衝是多麼的神奇,她便知,她完了。
倒不是因爲這女人有多美,而是這女人足夠明媚,是任何陰霾都壓不倒遮不住的明媚,這份明媚,恰恰與他的明烈配成了一對,是那麼的相得益彰。
而自己,早已經冷了,空了,需要填補。
這些年,她也不是沒機會,只是如今,這所有的機會都匯就了一個他,且這種渴望愈發強烈。
她知道,這麼下去,她遲早要犯大錯誤,就像她改進了保胎藥,致使阮玉延了產期,她也計劃在剖腹的時候如何讓阮玉正常死去,或者不死,卻大傷元氣,再不似常人。
這樣,她就有機會留下,有機會安撫他,陪伴他,甚至有可能……
只是阮玉偏偏順產。
這個女人,似乎老天都在幫她。
於是自己只能藉助有限的機會向他傳情達意,讓他感知她的善解人意,不可或缺,她甚至祈禱阮玉生產的時間長些,再長些。
看着他的焦急,她忽然覺得,她沒有將阮玉逼上絕路是正確的,因爲阮玉若有什麼不測,他絕不會苟活,即便阮玉吊着一口氣,那麼她也能看到如今這般有血有肉的他。
那一刻,她曾暗舒一口氣。
所幸不曾,否則就把一切全毀了。
她或許真的不能奢求太多。
他是天上的太陽,只能有阮玉這般的明月相配,而自己是地上的小草,能沐浴他的一分光亮也好。
只是即便如此都不能,因爲月亮不喜歡。
女人或許都是精明的,她已經覺得自己做得很隱蔽了,但還是被人家發現了。
剛剛的那一問,多麼愚蠢啊,可是她真的很想再見一見他,因爲以後,可能再也沒有機會了。
可是這女人就這般警醒而決絕的看着她。
一襲鵝黃柳綠的衣裳,輕緩嬌俏,襯着她玉雪瑩光的容顏,柔媚無盡,風情無盡。
這也是孩子的母親,兩個孩子的母親啊。
她輸了,打一開始就輸了,真難爲她,在一場輸局裡走了這麼久。
她心悅誠服的低了頭,再屈了屈膝:“那民婦,便,告辭了。”
阮玉保持着笑容,目送她離開。
景月本就沒有帶什麼東西,而此番離開,阮玉也不會虧待她,早就讓人備了一份銀票,數目不菲,若是她能不額外弄出什麼事的離開皇宮,銀票就是她的。
阮玉看着她走了,轉身拾起她順手放在紅木桌邊的肚兜,用手摸了摸上面精緻的刺繡,交給宮人:“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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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朱驍下朝很早,阮玉走進寢宮的時候,正見他在逗五斤玩,當然還是“給爹笑一個”的老一套。
五斤笑得咯咯的,顯然是很喜歡這個爹。
阮玉有些鬱卒,不是說女兒是娘貼身的小棉襖麼,如今怎麼貼到朱驍身上了?
朱驍轉過頭來,臉上帶着笑意。
不能不說,如今這笑意多了幾分爲君者的尊貴,又有着身爲人父的慈愛,還透着這個年紀的男人該有的沉穩,使得他即便想要樸實,也無法不無華,難怪是個女人看他就眼暈。
阮玉撅嘴,瞧了瞧依舊有些渾圓的腰身。
減肥要抓緊了!
“怎麼,人走了?”
五斤見爹扭了頭,頓時不滿,拿小手去抓爹的臉,怎奈胳膊太短,又無力,只能來回揮舞,腕上銀鈴清脆,口中還啊啊的叫個不停。朱驍便捉了那小手,含到口中輕輕的咬,五斤就咯咯的笑。
“怎麼,你捨不得?”
阮玉一開口就是醋味,也不知是吃景月的醋,還是女兒的醋,而且還加了一句:“怪不得回來這麼早。人家走的時候還想來看看你呢,可是我以爲你在上朝,就給打發了,沒想到啊……”
冷冷一笑:“要不要把人給你叫回來,反正也沒走多遠。”
話說到此,轉身就走。
“唉,這是怎麼了?”朱驍忙起身把她抓回來。
阮玉嘟着嘴不依不饒,一副受了極大委屈的模樣。
“我這麼早回來不是怕你一個人應付不來嗎?”朱驍好脾氣的解釋。
“我有什麼應付不來?不過一個女人。你有什麼心思就早說,這樣遮遮掩掩的也沒意思。”
如此倒有真吵架的意思。
朱驍哭笑不得:“你怎麼總是歪派我呢?別的事都好,理解我,信任我,不計報酬的支持我,怎麼一到了這種事,就小心眼了呢?”
因爲我是女人,阮玉心道,還是一個非常非常愛你,非常非常愛咱們這個家的女人。
朱驍彷彿聽到了她的心聲,放開手,上前擁住她:“你說我能不擔心你嗎?你凡事都有主意,都能耐,可是一旦面對女人,你要我怎麼說呢?”
朱驍說的似乎也沒錯。早前,她跟他初初成親時,盧氏屢屢來福滿多鬧,又想方設法的騙朱驍回家,她無計可施,只得裝大度。後來,溫香設計離間,她聽話的中計了,於是來了個五年別離。入了宮,羣臣想方設法的給他塞女人,她心裡氣,又自以爲是的爲他着想,結果一羣女人堂而皇之的入了宮。
縱不論這些,新婚不久,宋嫂子要將女兒祝小蓮給他做妾,是他處理的。他征伐天下,各路英雄以襄助他來迫他聯姻,若是她在當場,定是要允了,可是他,把禍事轉嫁給了兒子。還有鍾憶柳,還有溫香,還有阿嫋,還有許許多多可能她還不知道的女人……
她似乎真的不大會跟女人打交道,尤其是遇了這種事,她好像唯一成功的一次,就是將王媒婆的外甥女給“轉移”了。然而若非阮洵插了一手,事情的結局似乎也未必圓滿。
她不禁沒了底氣。
朱驍颳了刮她的小鼻子:“你啊,就跟我能耐。不過,我喜歡……”
俯了脣,準備耳鬢廝磨一番,然而眉心一緊,搭在她腰肢上的手捏了捏:“怎麼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