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香卻彷彿根本沒有意識到,快步上前:“昨天……多謝金四哥了,香兒心裡明白,只是……咦,金四哥是休息不好嗎?怎麼眼圈都黑了?”
金玦焱身形一閃,堪堪避開她的手。
大約是他臉上的厭惡太過明顯,溫香嘴一癟,重露出委屈的表情。
不能不說,她能把每一絲細微拿捏得恰到好處,讓人不得不心生憐惜。
金玦焱心想,早年他就是這樣被她打動的啊,只是現在……
“小玉,小玉……”
他開始喊那個人。
他就不信阮玉不關注這邊的動靜,他就不信她什麼都聽不到,可是她走那麼遠做什麼?速度雖然不疾不徐,但明顯是義無反顧,她什麼意思?她不要他了?
一時之間,怒火中燒,簡直是大吼一聲:“阮玉!”
阮玉終於“聽到”了。
停步,轉身。
於是看到一對璧人。
男的高大挺拔,女的嬌小玲瓏,跟以前見的沒有什麼不同。
只是男人此刻怒目圓睜,女人則泫然欲泣,卻不是對着彼此,而是朝着她,這是怎麼回事?她心中冷笑,就站在那不動,卻耐不住金玦焱目光的示意,終於慢吞吞的走過來。
“溫二姑娘,好久不見。”
二人相互見了禮。
溫香的禮行得委委屈屈,還可憐巴巴的瞅了金玦焱一眼,不知道的還以爲阮玉把她怎麼了似的。
“香兒早就聽說福滿多熱鬧非凡,昨兒一時興起,便到此遊逛一番,不想中途迷了路,幸好遇了金四哥……”
溫香說着,感激的睇向金玦焱,只不過那眼神裡總好像隱着點別的什麼,臉也恰到好處的紅了。
“我都聽他說了,”阮玉大方的笑了笑:“你也知道,他早前就喜歡助個人爲個樂什麼的,更何況是遇了春日社的人?舉手之勞……”
幾句話,就把溫香努力營造的曖昧打破了。
金玦焱暗地鬆了口氣,不覺挺了挺胸,就跟被洗刷了清白似的。
溫香臉色變了變,還不死心:“說起春日社,昨天倒跟金四哥聊了許多。還是覺得從前的日子有意思,那時我們談天說地,賞花弄月,吟詩調絃……”
露出嚮往及懷念的神色,臉又紅了。
從前當然好了,有金四這個傻子圍前圍後,除了吃喝拉撒睡,他都替你包辦了吧?
如今一想,不禁覺得金玦焱一片癡心枉付多年,分外可憐,頓時涌起替他復仇之心。
阮玉下意識的捏了捏手腕。
自打昨天把李氏扇了一通之後,阮玉忽然發覺擁有武力是一件多麼值得慶幸的事。所以她今天起牀就打了套拳,務必要加強體育鍛煉,增強個人體質。
她瞅了瞅溫香的小身板。
論個頭,她佔優勢,論體型,她比溫香還要纖細一些。
大約春日社這兩年不怎麼折騰了,溫香明顯圓潤了不少。
但有了金玦焱的言傳身教,她覺得若要把溫香打得滴流轉似乎也不成問題。
她已經在意念中這麼幹了,只是金玦焱在跟前……不論他在不在,她暫時還不想把自己往潑婦方面發展,雖然溫香很有小三的潛質。
阮玉也不明白這個女人是怎麼回事,似乎只要是個男人,就得關注她,否則她就渾身不得勁,就得作妖,自己要如何打擊一下此女的良好感覺與不切實際的自信呢?
“時光已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她笑了笑,極是淡定的望住溫香:“忘了是哪個偉人說過,老年人常思過去,少年人常思將來。溫二姑娘對過去流連忘返,莫非……”
溫香頓時白了臉,還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然後眼淚汪汪的去瞅金玦焱。
阮玉彷彿絲毫不覺,甚至還自然的挽上了金玦焱的胳膊。
“不過女兒家多愁善感也是有的,哪像我們家四爺,年紀也不小了,整日裡卻只想着以後要怎怎樣,日子該怎怎過,一丁點傷春悲秋的心思都沒有呢……”
這話明顯是擠兌溫香的,金玦焱卻不以爲忤,而且她這般主動向他示好,還說“我們家四爺”,他心裡這個美啊。
於是就瞧着阮玉,眼底柔情滿溢得幾乎要滴下來。
溫香的臉更白了。
這回是真的白,而且指尖還在發抖。
可她是不會輸的,就算輸,也不能叫人看出來!
於是脣角掛上淺笑:“金四哥總是這般心胸開闊。早前香兒愁悶之際,也是金四哥幫香兒開解胸懷……”
怎麼,你是非要回憶過去不是?你是非要把金四跟你綁在一起不是?你是非要引起他的共鳴不是?你是非要看我們分崩離析不是?
偏不讓你如意!
阮玉這邊尚無表現,金玦焱急了。
這是說什麼呢?早前還知道隱晦,如今是全然不顧了嗎?
若是聽者無心,聽聽也就罷了,可她是誰?阮玉又是誰?她是偏要阮玉跟自己鬧翻?然後呢?她想嫁給他?還是她就是看不慣男人中意非她之外的女人,偏要給你製造點禍端?
如今他該怎麼辦?
解釋?倒好像欲蓋彌彰。
否定?更似是不打自招。
她是無論如何都要不讓他跟阮玉好過了?
呵,自己早前怎麼就看上她了?怎麼就覺得她無論耍什麼小心思都是可愛?若是當真娶了她……
他不敢想,不過可以想見的是,盧氏當是沒有今日這般快活了。
如是,時隔不知多久之後,他再次將二人放在一塊比較,越比越覺得阮玉好。又大方又大度,還識大體,溫柔體貼又能幹,無論什麼時候,總是站在他這一邊,凡事都爲他考慮。
老爺子說得沒錯,他以前就是被豬油蒙了心,竟然放着這麼一個好媳婦視而不見。
如是,便覺在場的人哪怕是一隻蒼蠅都多餘,只恨不能剩下他跟阮玉纔好。
他一瞬不瞬的盯住阮玉,目光灼熱得阮玉都不自在了,只得假意咳了兩聲。
溫香則死死的盯住他,手裡的帕子越攥越緊。
阮玉覺得再這麼耗下去不是事,其實金玦焱已經用行動證明了心意,可是溫香爲什麼就不能全了彼此的面子?難道非要撕破臉皮?這樣傳出去,她還要不要做人?還是篤定金玦焱的心終究會傾向她?這個女人到底是用什麼材料製造出來的?
既然她非要把自己往小三的位置上擺,阮玉認爲很有必要讓她認識到小三也不是那麼好當的。
阮玉清清嗓子:“溫姑娘……”
“弟妹,弟妹……噯,你們瞧瞧,那就是我弟妹……”
身後傳來姜氏的大嗓門。
回了頭,正見姜氏領着一羣遊客往這邊來。
福滿多營業時間尚未到,這些遊客很明顯的是留宿如歸客棧的,姜氏走在他們當中,笑容滿面的聊着,阮玉聽見她說:“我兒子就要到這當大管事了,到時大家多多照顧啊,多多照顧……”
金寶鑰?
大管事?
阮玉跟金玦焱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疑問,又不約而同的搖搖頭,意思是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跟我無關。
溫香看到這一幕,恨得臉都扭曲了。幸好阮玉和金玦焱都被姜氏吸引了視線,沒有人注意到這瞬間的猙獰。
“弟妹,弟妹……瞧瞧,多麼相配的一對,簡直是天上有,地上無,我四弟啊,可是最有眼光了……”
誒,不對,方纔姜氏只顧着跟人說話,此刻方發現這一對中間怎麼還多出一個?個子小小,夾在一雙芝蘭玉樹之間就像只笨葫蘆。
再仔細一看……
“溫……溫二姑娘?”
姜氏被唬了一跳,腦子立刻飛快運轉起來。
她智商不高,然而在某一方面有着天生的敏感,尤其是看到三人的臉色……
“呦,”她一拍大腿:“可不正是溫二姑娘?好久沒見了,差點不敢認。”
她上前,衆人自然跟着上前,姜氏就拉着溫香熱情寒暄。
“瞧瞧這小模樣,早前就俊,如今更俊了……”
溫香就不好意思的低頭,還不忘偷瞅金玦焱。
姜氏將這一絲細微納入眼底,心中冷笑,表面卻更加熱絡:“只是這麼俊的小模樣……如今還沒定親吧?”
溫香臉色一變。
姜氏立即關切道:“二姑娘的事,我可是一直關注着,誰讓你……”
瞅瞅阮玉,又瞅瞅金玦焱,好像是要壓低音量,可是嗓音更大:“那一年你跟我家四弟說親,可這事才一提,四弟就病了,人都說……”
不用說,誰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再說當初溫家因金玦焱的瘋病而退了婚,就有人瘋傳她是剋夫命。
溫香留在姜氏掌心的手都漸漸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