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明顯的感覺到這對耳墜包含着某個秘密, 他甚至會確切的想到某個人,雖然他相信小玉,可即便小玉在心中給別人留個針尖大的地方而且無關緊要, 他都覺得那針尖刺進了自己的心裡, 難受得要命。
那夜, 小玉忽然說要搬離寢宮, 他就慌了, 雖知小玉不會去尋那個人,可是他依舊害怕。他拿了劍揮舞,試想那人若當真在眼前, 他定是會砍殺了他。
他不想嚇到小玉,可就是忍不住發怒。他揮劍狂舞, 驅趕的只是自己的恐懼。
然而再怎麼恐懼, 他亦不會提起, 就像這段時間,他之所以心情不好也是因爲那個人, 可他咬緊牙關,就是不提。不是爲了表現自己大度,而是他怕提了,會讓小玉經常的想起來,這不是給人制造機會嗎?所以就讓那人, 埋在自己的心裡吧。
反正他已經在上面加了塊大石頭……不管你是死是活, 都休想翻身!
“那, 我要不要一直保持這個樣子?”
也不知小玉有沒有聽懂, 倒是反問了他一句。
他脣角帶笑, 將她扶出浴桶,拿了毛巾爲她擦拭身上的水珠, 到了隆起的小腹時,格外輕柔了些:“你是說,這個生完了,咱們就再生一個?就這麼一直生下去?只要皇后不嫌腰疼,朕卻是樂此不疲的。”
“你……”
阮玉臉一紅,正要斥他不正經,卻見他的耳根慢慢的紅了。
這個傢伙,只要一琢磨做壞事,耳根就會變紅,偏偏表面上還假裝嚴肅。不過細想來,他們的確很久沒有在一起了。她知道,不是因爲矛盾,而是,她如今情況特殊,他總是顧念着她的。而且……即便如此,他也沒有留下任一位貴女,連宮人都不曾染指,若非一心對她,又何至於……
想來這陣子,自己實在是……
好像是替他考慮,實際還不是因爲自己的不安與自卑?
是了,她一向是這樣,遇到事情總想着逃避,從來沒有真正爲他着想,從來沒有考慮她的自以爲是可曾影響了他的感受?虧得他還要爲她想方設法,真的是,委屈了。
阮玉咬咬脣:“那個,忽然沒了力氣,你,你抱我過去吧。”
朱驍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手一抄,就將她橫抱起來,還掂了掂,俯脣她耳邊:“咱這閨女還真夠重的!”
是她重了好不好?就會哄她。
阮玉白了他一眼,勾住他的脖子:“還不是你?整天的喂,不重纔怪呢。”
說來也奇怪,她害喜嚴重,這陣子又自尋煩惱,可是不但不見瘦,整個人還胖了一大圈。朱驍這般一提醒,她立即又開始憂心將來生產後萬一變成豬婆可怎麼辦?肚子這麼大,到時還好恢復嗎?肚皮萬一有了紋路怎麼辦?萬一出現橘皮怎麼辦?
“朱驍……”
她的聲音忽然放大,直接把朱驍嚇了一跳,立即緊張看她:“不舒服嗎?要不要傳太醫?”
話音方落,已經急命宮人趕去太醫院。
“不,不是……”阮玉趕緊拉他的衣服。
最近不僅她情緒混亂,連朱驍也被她攪得不正常了。
朱驍傻傻的看她。
“我是說……”阮玉眼睛往旁邊斜着:“明天,嗯,找幾個太醫。再找一些在宮裡伺候過生產的嬤嬤……”
“這些早就備下了,你要不要讓她們現在就過來?你現在……”
朱驍打量她……面色紅潤,情緒平穩,心跳也正常,也不像有問題的樣子,可就是不肯看他。
“你到底……”
“打聽那麼多幹什麼?”她突如其來的一句,頓令朱驍一噎。
阮玉立即又後悔了:“我只是不想,以後太難看……”
朱驍反應半天,終於反應過來,嘴越咧越大:“難看好啊。醜妻近地家中寶!反正我也不嫌棄你……”
這不是嫌棄不嫌棄的問題好嗎?
好吧,就算也有那麼一點點,但是女人,總歸希望自己能夠漂亮到一百歲吧?
“你越醜我越喜歡。不若,明天我問問她們怎麼把你變醜一點?
“你……”阮玉氣急,然而一物忽的劃過眼角,她的脣邊頓時牽出一絲詭笑,手一指:“抱我過去!”
朱驍非常聽話的將她抱到檀木大桌邊,視線一落:“這是什麼?”
“是你兒子爲你做的冬至圓啊。”
“這是冬至……圓?”朱驍看着桌上一堆奇形怪狀的玩意,目瞪口呆:“我感覺,他好像在某一方面沒有繼承我……”
腰間軟肉被一擰,頓時改口:“但是像你,只有你才能這麼有創意!”
阮玉滿意了,任由他抱着坐下,然後看他一個個的拾起冬至圓,或皺眉,或咧嘴,看起來比冬至圓還古怪。
“這是什麼?”
“貓。”
“這個呢?”
“狗。”
“這個又是……”
“你不覺得這個很像一隻豬嗎?”
“那麼這個……”
也不知在桌上停留了多久,朱驍是費了半天勁又極小心的纔將那東西從桌面上揭下來。
“這個……”阮玉眨眨眼:“你猜?”
朱驍虎起臉,阮玉便捏着他的臉頰往兩邊扯:“猜不出吧?猜不出就都吃掉!”
“吃掉?這些?”朱驍驚叫。
“當然,這是你兒子專門爲你捏的。而且他今天……又叫你爹了,可惜你又沒聽見!”阮玉嘟起嘴。
“沒聽見怎麼了?反正他叫不叫我爹都是我兒子,就像你,無論跑到哪都是我媳婦!”
朱驍嘴裡這般說着,目光卻慢慢變得柔軟,而且本像拎抹布似的想將那無論從形狀還是顏色都詭異得讓人想吐的面片丟到一邊,這會也輕輕的放在了桌上,還重新塑了塑形。
“驍郎……”
朱驍一個哆嗦。小玉一這般叫他他就渾身發軟意識渙散心神盪漾自制力薄弱唯一處挺拔如鬆,可是現在,分明不是考慮這種事的時候。
他想把小玉放到一邊穩穩神,可是小玉靠了上來,臉貼在他的胸口,呼出的熱氣透過薄薄的衣料烙在他胸口上,幾乎要把他的心烤化了。而且她還一副委屈抽泣的模樣,讓他屢次想遠離片刻,可又偏偏不能。
“你以後能不能對金蛋好點?”
“我一直對他很好啊,不過那小子你也看到了,脾氣倔得很,我……”
“我說的不是這個……”
阮玉又往他懷裡偎了偎,明顯的感到他氣息一阻,連拳頭都攥起來,捏得嘎巴響,心中一陣好笑,便把語氣放得更軟更可憐了些:“你沒發現金蛋最近很緊張嗎?”
朱驍堅決的搖了搖頭。
最近誰還能有他緊張,尤其是現在?
“金蛋以前一直是跟我在一起,如今咱們一家人,你對他雖然……”阮玉不知該怎麼形容,於是自動略過:“不過他心裡還是挺在意你的。可是現在誰都看得出來,你對這個孩子……”
將朱驍的手牽過來放在自己肚子上,朱驍手臂生硬,看來已經忍得快要爆炸了。
“金蛋雖然嘴裡不說,但我看得出,他很擔心……”
擔心自己會失寵嗎?
其實當初,朱驍是存了口氣,想再生一個跟自己心貼心的閨女來氣兒子。他對閨女好,不僅是因爲小玉,而是他務必要讓尚在孃胎裡的閨女就能感覺到他,對他愛得不得了。
前一個他錯過了,這回務必全程跟蹤,而且他懷疑,金蛋之所以跟他不親就是因爲那時他不在身邊。
不過如今聽小玉一提,他不禁對兒子又生出幾分疼愛與愧疚。
本來父子連心,而且那小子手感不錯,就跟這冬至圓似的。
“所以,金蛋若是知道你把這冬至圓都吃了,他定會高興得不得了!”阮玉終於繞回正題。
“什麼?都吃了?”
朱驍手一抖,冬至圓立即變成了痛苦的葫蘆。
“當然了,你知道兒子爲什麼把這些冬至圓晾到這,還不是爲了考驗你?”
“考驗我?難道不是考驗你?你對孩子可是比我寵多了,他難道不是擔心你將來生了閨女就不疼他了?”
阮玉嘟嘴,不語。
朱驍忍了忍:“好吧,一起接受考驗。反正這冬至圓要成雙成對的吃,若到最後只剩下兩粒,就會萬事如意,你想不想如意?”
阮玉癟嘴,轉轉眼珠,又嫣然一笑:“那我吃這種。這個,這個,這個……你來吃。”
朱驍瞧着她拈起的比黃豆大不了多少的冬至圓……據說,那是兔子下的蛋,再看看她給自己指的各種奇形怪狀,咬牙,點頭。
兩個主子深更半夜不睡,宮人自是也得陪着,上了小火爐,又將盆罐叉戟等物都端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