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麼呢?”
她搖頭,笑。
關於某些人,某些事,如果沒有必要,還是不要提了。有時候,就是因爲過度的疑心,過度的提醒,才把某些若有若無甚至是沒影的事弄假成真。
“我們就在這裡走走吧,畫上的東西總歸是死的,哪有親眼見到來得生動?”
“你說的也是。”金玦焱立即贊同,隨手接了旋落的花瓣,淘氣的放到阮玉腦門上。
阮玉瞪了他一眼,摘下花瓣,湊到鼻尖輕輕一聞:“不過你這麼一提,我倒又想起一條生財之道……”
“唔,不要說不要說……”金玦焱耍賴的揉着她的兩腮,然後一擠,使得她的嘴一張一合,好像是金魚吐泡,就是說不出一句清楚的話:“好容易出來一次,就不要想你的生意了,你還嫌錢賺得不夠多?”
“我是說,這事還得需要你幫忙……”
阮玉脣瓣蠕動,吐字不清。
“不聽不聽,”金玦焱索性將她的嘴捏住:“出來就是玩,有事回去說!”
非要在今天拐了她出來無非是不想讓她再跟尹金、季桐湊在一處,若她要提生意,搞不好就會想起那二人……
阮玉沒好氣的打掉他的手,他便跑到一邊,隨意的折了柔軟的花枝,三下兩下的編成了花環,往阮玉頭上一扣:“真好看!”
阮玉拿他沒轍,又想着這些日子只顧着忙,還出了溫香那檔子事,倆人的確很久沒有輕鬆過了,況且錢果真是賺不完的,而賺錢是爲了什麼,不就是爲了開心?難道非要等到老的時候再慨嘆什麼是有心無力?
於是也放開懷抱,隨手從地上抓了把花瓣往金玦焱身上一揚,笑着跑開。
“你竟敢調戲我?”
金玦焱“怒吼”,也抓了花瓣,要順她脖子灌進去。
倆人鬧做一團,直滾到地上,將花瓣沾了滿身。
“小玉,等到將來,你賺夠了銀子,我們就找這樣一個到處是花的地方住着如何?就我們兩個……”
“就我們兩個?”阮玉想象了一番,回望他的眸子:“你,不想要個孩子嗎?”
不知是不是錯覺,阮玉覺得他的目光似乎一閃,然後將頭埋在她頸間,悶聲道:“不想,孩子是多餘的,會跟我爭搶你,到時你該對我不好了。”
阮玉看不到他的眼睛,不知他說的是否實話,而她也沒有繼續發問,因爲那個荷包,她依然留在枕下……
風很輕,很靜,銜來各色的花香,絲絲縷縷的纏繞在他們身邊,又滲入衣褶,肺腑。隨意的吐一口氣,都感覺是甜絲絲的。
頭頂,有陽光透過花枝搖曳刺目。眯了眼,便感覺是那太陽將花瓣篩落,紛紛揚揚的,只一忽,就蓋了他們一身。
“金玦焱……”
“嗯。”
“來年我們在這蓋個房子吧?”
“嗯……哦?好啊好啊!”金玦焱立即響應,並翻過身來:“爲什麼要等來年?今年就蓋!來來來,我們看看房子建哪比較好?”
強橫的把她拉起來,開始到處選址。
“這裡不好,太陰涼。”
“這裡也不好,太曬,這才春天,就要把人烤焦了。”
“這裡不行,風太大。”
“這裡……唉,這個小窩棚是給看園子的人住的,咱們在這不合適!”
“這裡……誒,小玉,你看,那一樹桃花……”
阮玉被金玦焱扯着滿園子亂轉,此刻又循着他的手望過去。
大概是轉得有些暈頭轉向,於是那一樹桃花就好像自淡粉的雲霞中浮出,靜而美的立在前方。
樹上,有花瓣悠悠飄落,彷彿倩女在對月梳妝。
樹下,是疏疏密密的落英,星羅棋佈的點綴在草地上。風過,輕輕翻滾。
其實這是一樹與其他花樹沒有什麼不同的桃花,不過可能就是因爲它單獨的開在角落裡,又經了某人的指點,使得一切都顯得卓然不羣起來。
阮玉要走過去細看。
“等等……”金玦焱拉住她:“那塊地方有些潮,小心溼了鞋子。”
阮玉正四處打量有沒有可供通過的乾燥之地,身子忽然一輕。
金玦焱將她抱起,大步走到樹下。
幾日前曾經下過一場雨,地面早就幹了,偏偏這裡見不到陽光,結果表面看着乾爽,實際浮土下面全是水。金玦焱這般走過去,泥裹着水飛濺,彷彿一隻乘風破浪的大白鯊。
阮玉摟着金玦焱的脖子,瞧瞧滿樹的花,又摸摸粗糙的樹幹,再瞅瞅金玦焱,脣角一彎:“我想幹點壞事。”
什麼壞事?
金玦焱立即想到某一環節上去了,臉上立即露出詭譎的笑,湊上前去:“娘子……”
“想什麼呢?”
阮玉推開他的臉,打頭上拔下一支簪子,對着樹幹左看右看,還嘆了口氣,然後開始刻畫。
金玦焱瞅了一會,一把搶過她手裡的簪子,又把人往背上一掄:“瞧你那點小勁,看我的!”
於是這棵桃樹的樹幹發出痛苦的呻|吟,金玦焱幾乎把全身力氣都灌注在簪子上,害得阮玉不斷在耳邊提醒:“輕點,你再把它弄斷了。”
金玦焱倒更加大了力度,連嘴角都跟着使勁。
桃樹一通劇烈的顫抖,將花瓣抖落一地,終於在金玦焱的一聲“好了”之下,完成折磨。
並不粗壯的樹幹上鐵畫銀鉤的刻着兩個名字,筆畫與筆畫勾連,彼此難分,下面更刻了一雙手拉手的小人兒,嘴皆咧得大大的,像在傻笑。
“幼稚!”阮玉瞅了一眼,撇嘴。
“是誰先幼稚來着?”金玦焱拍拍樹幹,滿臉得意:“瞧瞧咱這功力,定會讓它們萬古長存!”
又將阮玉往上託了託:“等咱們的孩子長大了,我就跟他們說,這是他們的爹,這個是他們的娘……”
“不是吧,我的那個小人兒怎麼這麼難看?應該是你吧?”
“怎麼可能?你有我高大英俊嗎?”
“怎麼沒可能,我比你長得好看多了!”
“你比我好看?哪裡?哪裡?咱們來比比?”
阮玉揪住他兩隻耳朵,就是不讓他回頭,他便作勢要咬他的手,倆人幾回回的碰到花枝,抖落了重重花雨。
“好了,咱們趕緊走吧,這裡陰涼,再待一會要生病的。”
金玦焱便聽話的往回走,又將泥水踩得飛濺。
到了陽光燦爛處,阮玉跳下來,又支使金玦焱坐下,開始脫他的鞋。
“小玉……”
“樹下全是水,你的鞋子都溼了,不趕緊脫下晾晾,等着生病嗎?”
金玦焱便目光溫柔的看着她把他的鞋脫下來,闆闆整整的擺在地上,又拽下他的襪子,擰乾,平鋪到一旁,再搬起他的腳,拿手用力搓着:“冷不冷?”
金玦焱一把抓過她:“小玉,你對我真好。”
“你啊,平日總是大大咧咧的,一點也不注意身體,年輕的時候自是不用擔心,可是有些病都是積攢起來的,等到老了,就這疼那疼的,可能路都走不了,我可沒工夫伺候你!”
“你不伺候誰伺候?”
“愛誰誰。你剛纔不是還又有兒又有女嗎?讓他們來伺候!”
“可是也得先‘有’才成……”
話音一落,忽的就沉默了,氣氛有些詭異。
片刻後……
“金玦焱,”阮玉壓低了聲氣,帶一些惱怒:“這是在外面!”
“怕什麼,就咱們兩個……”
掙扎:“我不要。會有人……”
“咱們的園子,哪有別人?你要不好意思我拿衣服把你擋上……”
“我不……”
可她哪敵得過金玦焱,只一會工夫,就悶哼一聲,然後拿仇恨的目光瞪視他。
“小玉,你說咱們要是在這生個女兒,會不會像桃花一樣漂亮?”吻住她的眼睛,脣瓣輕掃她的長睫:“就像你一樣……”
女兒?
她會有個女兒嗎?
感覺他極爲小心極爲妥帖的照顧着她的情緒,阮玉忽然想,要不就生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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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果園纏綿了整整一日,直到夕陽西下才走出園子。
金玦焱看阮玉愁眉苦臉的樣子,突然颳了下她的小鼻子:“等我。”
轉瞬就沒了蹤影。
阮玉東張西望了一會,卻見他牽着一頭老黃牛回來了。
拍拍牛背:“坐上去。”
阮玉詫異看他。
金玦焱挑挑眉:“莫非是想要我揹你回去?”
瞪他一眼,手撐住牛背,就要跳上去。
牛一擡頭,阮玉嚇了一跳,差點崴了腳。
“慢着點。”金玦焱扶住她,讓她安安穩穩的坐好:“怎麼樣?舒不舒服?”
牛背寬闊而厚實,就像一張小榻,坐起來的確舒服,還很暖和,阮玉很滿意。
摸了摸牛背上的毛,又拍了拍:“你要不要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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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玦焱搖頭,不知打哪變出一隻笛子,衝她晃了晃,再拿出一個風流的姿態隨意一吹,便飛出一串地道的流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