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默了默。
“其實我倒覺得你……”
如今再稱呼秦道韞“三嫂”顯然是她所不願的,因爲她覺得,她們現在更像朋友,所以她便改喚“三奶奶”。
“我倒覺得,若是三奶奶來管這個家,當是不錯的。”
阮玉說的是真心話。
秦道韞雖然冷清,爲人又有些古板,但是正直,金家這種狀況,莫名的給她一種大廈將傾的感覺,所以若是秦道韞能出來主持大局……
“我纔不願意蹚這趟渾水呢。”秦道韞噘嘴,小孩子似的:“我們三爺說了,先在家裡呆兩年,待這些人再鬧得兇了,找個藉口分出去。”
阮玉首先注意到的是“我們三爺”,不由睇向秦道韞。
秦道韞自知失口,頓時紅了臉,還端起茶杯沾沾脣,假裝鎮定。
不過後面的內容阮玉也留心到了,原來金玦淼早有分出去的意思,也便怪不得當初會同李氏聯手,只是如今,他依舊順風順水,而李氏……
外面傳來敲門聲,夾着金玦淼如泉水擊石的笑語:“弟妹,我可進得來?”
阮玉跟秦道韞相視一笑,阮玉知道,道別的時候到了,只不知下次相見會是何年何月。
“待你生了……”
這話有些無力,因爲她是不會去金家探望秦道韞的。
秦道韞倒是瞭然的笑笑,還不忘給她鼓勁:“你也要加緊啊。到時,我定封你個大紅包!”
秦道韞捉住阮玉的手,阮玉的手裡立即多了封紅包,雖然輕薄,但可知價值不菲。
阮玉推辭,秦道韞道:“收下吧,你我……”
頓了頓:“你的婚禮我無法參加,但是總該讓我表示表示心意吧?否則,豈非是要我難過?”
阮玉沉默,低聲謝過。
下了車,金玦淼正在車門守着。
一年多未見,他還是那麼風流俊逸,只不過如今的瀟灑中多了種叫做幸福的東西。
誰說好人沒有好報呢?
想着秦道韞,心中感嘆,跟金玦淼見了禮,寒暄兩句,金玦淼就半開玩笑半是認真的扯上了金玦焱。
的確,金玦焱正立在院門處,往這邊張望。
跟金玦淼告辭,走了幾步再回頭時,但見金玦淼拉開車門,面帶溫潤的衝裡面的人笑着:“道韞,累了吧……”
她便向院門走去。
金玦焱見了她,臉上咧開笑,不過待看清她的神色,大約猜到秦道韞都跟她聊了什麼,便不免有些惴惴。
阮玉見了他這模樣,哪怕是有些怨氣,也不忍責備了。
關門的時候,恰見馬車離開,阮玉忽然想起,方纔只顧着聊金家的事,怎麼就沒問起金玦焱到底是如何脫離的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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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同用過晚飯。
金玦焱特意在集上買了醬肘子、豬頭肉、豬耳朵等熟食,很殷勤的孝敬給阮洵。
阮洵年紀大了,人又胖,除卻腿腳,大夫診斷出來的病症按照阮玉的理解就是高血壓,脂肪肝,可能還有點糖尿病,是不大適合吃油膩的。
可是金玦焱很堅持:“爹偶爾吃一頓沒關係的,瞧瞧你做的這幾個菜,連油腥也見不得幾點,都把爹苛待成什麼模樣了?”
她?苛待?
阮玉瞪大眼睛。
金玦焱一邊挑撥離間,一邊給她使眼色,一副可憐模樣,然後又給阮洵夾菜,倒酒:“來,爹,今天咱們喝個痛快!”
阮玉抿嘴。
算了,看在他一心討好岳父大人意圖建立良好關係的份上,先忍他一忍。
但不忘提醒:“爹,你少吃點肉,多吃點菜。你們都少喝點……”
看來金玦焱是想借機將阮洵帶入到從前稱兄道弟的境地,但終是未能。而阮洵雖然臉色不好看,依舊把金玦焱夾過來的菜都吃了,還跟他碰了個杯。
金玦焱就美滋滋的。
這種樂觀情緒直持續到上樓。
先是吧唧親了阮玉一口,然後去洗澡,還妄圖拖着阮玉,被阮玉拒絕了。
然後他仗着酒勁,支使阮玉拿這那拿,當着她的面抖落自己一身的腱子肉,阮玉都面無表情,他的氣焰便漸漸低了下去,大約意識到了什麼,開始偷瞧她的臉色。
阮玉沐浴出來時,他正一身清爽的半歪在牀上,見了她立即坐起身子:“累了一天,快過來歇歇。”
阮玉被金玦焱勸得趴在牀上,他便細心的給她按摩。
別說,手法還是不錯的。
一時之間,二人無語。
過了一會,阮玉要他躺好。
金玦焱不肯,但是阮玉一瞪眼,他便乖乖的趴下了。
阮玉的小手有輕有重的落在他背上,他彎起脣角:“小玉,你按得真舒服。”
旋即意圖不軌,結果遭了一瞪。
金玦焱沉默了一會,忽然道:“小玉,你生氣了?”
阮玉不語,但是他的腰明顯遭到重重一按。
停了停,金玦焱突然起身抱住她,順道吹熄了燈,也不顧阮玉的掙扎,直接塞進被窩。
“其實,我只是不想你擔心……”
“你這樣,我纔會擔心!”阮玉沒好氣。
今天三房來訪,一爲祝賀,再者……
阮玉有點明白爲什麼即便是悄悄話,金玦淼也要說那麼大聲,又反覆強調是盧氏的心意,八成就是在給她提醒吧?他要告訴她,即便金玦焱入了贅,盧氏也是不會放過兒子的。依她對盧氏高智商的糊塗以及無下限的胡攪蠻纏的瞭解,她跟金玦焱的未來堪稱一片坑窪。
可是她該怎麼辦?
跟盧氏戰鬥?
於情於理,她是小輩,盧氏又是金玦焱的娘,她不想讓金玦焱受夾板氣。
難道要退讓?
只有一種情況能夠讓她退讓,那便是……他變心了。若是如此,即便他反悔,苦苦哀求,她亦不會原諒半分!
而現在,她瞭解他的心意,亦知道他的堅持,若她退讓,豈非對不起他的苦心?而且,他是她的男人,她亦心悅他,如何能放手?
所以在盧氏不知要出什麼招時,她只能靜觀其變。
但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金玦焱若是一味向她瞞着盧氏的打算,她只能被盧氏打得措手不及,到時要怎麼辦?
他是堅決的,亦是維護他的,可這是兩個人的事,她怎能坐享其成?
當然,這種事她不好出面,但也應該參與一下吧?至少出出主意。因爲這是她與他的家,他們需要共同努力。
阮玉理順一下思路,正準備對金玦焱進行說服教育,冷不防金玦焱把她用力抱了抱,在她腦門上親了一口:“我知道錯了,以後不管那邊發生什麼事,我都一五一十的告訴你。”
認罪態度這麼好?不是有問題吧?
果然,過了沒一會,他猶猶豫豫道:“小玉,那你若是有了什麼事,也可以告訴我嗎?”
原來他爲的是……
阮玉有些哭笑不得,緊接着心頭一慌,他指的該不是她藏在枕頭裡的……
阮玉一時不知該怎麼辦,也不曉得是緊張還是抱着她的那個身體在發燙,她的額心開始沁出汗珠。
“其實你若是不說……”金玦焱語氣一頓。
阮玉立即身子一僵,卻聽他幽幽道:“其實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可我心裡……”
沒辦法,情敵太多了。
“我今天這一天都在不斷回想咱們那回成親,”下頜蹭了蹭她的後腦,聲音有些哽咽:“我對不住你。”
阮玉的心立即化成了水。
她攥緊被角,不敢回頭看他,只聽着他的話語低低在耳邊響起。
“其實若是你這回不肯收留我,我也沒打算回去,我就在你莊子附近蓋個房子,天天看着你。如果有人上門提親,如果有人敢對你好,我就打跑他!我知道這樣很自私,可我就是不想讓你跟別人……”
“金玦焱……”阮玉一開口,聲音都有些發顫,卻勉強帶着笑意:“我可是還記得,你當初是如何視我爲眼中釘肉中刺的。”
“現在也是。”
阮玉笑意一滯,立即就要發火,卻聽他到:“時間長了,釘子就長在了眼睛裡,刺就長進了肉裡,再也拔不出了……”
她的火氣就是一頓,在那徐徐的烤着,直把人的心都烤得熱熱乎乎。
“你這是……情話嗎?”
“你說是就是!”金玦焱輕輕吻了下她的髮絲。
“不過咱們醜話說在前頭。”阮玉轉過身子,一本正經:“這世上有沒有天長地久我不知道,也或許只有天地是長久的,反正只要你……”
咬脣,萬分鄭重:“只要你跟別的女人……我不管是身體出軌還是心理出軌,你也不要同我解釋。呵,那時怕是也想不到同我解釋了吧?反正只要你喜歡上了別人,哪怕是被迫跟別人……你就再也不要來找我,我也不會再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