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好在對方發現她除了腎其他都不虛, 便慢下手腳,到最後已是推讓着不肯上陣了。
阮玉也不想爲難他們,打算大棒加甜棗, 讓他們以後少欺負她兒子。
豈料半大小子身形一矮, 竟跪在了地上, 雙手抱拳:“請大俠收我們爲徒!”
阮玉這個汗。
今天若有真正的大俠在場, 將會發現她那幾招是多麼的抽條放水不地道, 她可不能誤人子弟啊,而且就算收了他們,將來這幾下子耍出去, 莫要叫人笑話。
可是她若不應,他們就不起, 到最後還是金蛋幫她解了圍。
小腿一彎, 單膝着地, 像模像樣的雙手抱拳:“老大,今後就請您照應了!”
衆人一愣, 然後紛紛跟着喊老大,求罩。
阮玉欲哭無淚。
不過她必須應下。趕緊把這羣人勸走,否則那幾道火辣的目光她實在受不了。
半大小子輸得心服口服,又認了新的老大,興高采烈的走了。
段家老五等人羨慕得不行, 圍着阮玉求教功夫, 也被金蛋攔了:“我爹只能教我一個, 你們若想學, 就得認我做師傅!”
這麼大點個小娃子怎麼這麼有統治欲?一點也不像她。
又磨嘰了一會, 終於把娃娃兵解散了。
阮玉拉着兒子進門,將支摘窗“砰”的合上, 終於隔絕了那幾道熱切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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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玉推開門……
又關上。
外面一迭連聲的喊:“老大……”
“老大!”
“老大——”
她運了半天氣,才把門緩緩打開,臉上準備好的得體的笑在面對衆位半大小子的熱情時依舊一裂。
“老大!”
衆人見她出來,立即肅了神色,在昨天那個被她率先擊倒名喚魏豹的少年的帶領下,齊齊單膝跪地:“請問老大有什麼吩咐?”
阮玉哪見過這陣勢,簡直是僵住了。
金蛋從她腿邊擠出來,臉還沒洗,就要代她發號施令,被阮玉一手按了回去。
“請問老大有什麼吩咐?”魏豹再次請示,尚顯稚嫩的臉龐表情鄭重。
吩咐?
是想求問到哪招災惹禍吧?
一大清早的也不讓人消停,阮玉痛苦的按了按額角。
“老大你怎麼了?”
“老大是不是病了?”
“囉嗦什麼?還不給老大請大夫去?”
別說,這羣孩子還挺孝順。
不,是尊重,尊重。
阮玉清了清嗓子,衆人立刻爲之一靜,面帶期待的望着她。
怪不得人人都想高高在上,這種感覺……有點飄飄然,又有點沉重。
“咳,今天,嗯,今天,今天咱們要助人爲樂!”
助人爲樂?
面面相覷。
怎麼,新詞彙嗎?
阮玉再次清清嗓子:“就是幫助別人,使人快樂。當然,別人快樂了,你也就快樂了。”
半大小子還是有些不懂。
阮玉虎起臉,一指魏豹:“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辦不明白,別來見我!”
“咣”。
她關上房門,聽得那羣小子在外面嘁嘁喳喳,然後魏豹一聲令下,衆人稀里嘩啦的散了。
金蛋也要助人爲樂,被阮玉一把揪了回來。
這孩子,現在都玩瘋了,再不管教,真的成野馬了。
“過來,給我坐好!”
金蛋苦着小臉的坐在榆木桌邊,面前攤着一本《三字經》。
如今令阮玉最爲頭疼的是金蛋不愛讀書。
鎮裡沒有專門的教書先生,她只好自己來。
但是開蒙十分不成功,直到現在,金蛋才只認得“人之初”,還坐不住凳子,找個藉口就往外溜。
“爹,我肚子疼……”
“爹,我想去喝口水……”
“爹,你聽,老五在叫我……”
“今天什麼也不準做!”阮玉瞪起眼,拿戒尺敲打桌角:“什麼時候背完這一頁,什麼時候再出去!”
“爹……”
“不要給我做出這副委委屈屈的樣子。想你爹當年,簡直是過目不忘,什麼《大學》,什麼《中庸》,背得滾瓜爛熟……”
“爹,你這麼厲害呀。”金蛋做出崇拜的樣子:“可我怎麼從沒有聽爹背過?”
阮玉語塞。
她哪裡背過這些?她說的是……
“你到底背不背?”敲桌角。
“我又不準備考科舉。我將來要當兵,去打仗!”
“天下太平,打什麼仗?”
“沒有啊,我聽說科沁草原那邊動亂,皇上就要出兵了……”
什麼?
科沁那邊有赫答,跟中原一向交好,怎麼會……
難道是草原內部又出了什麼問題,所以求助中原?
偏偏金蛋又來了句:“皇上還要親自出徵,對了,叫御駕親征!”
什麼?
阮玉身子晃了晃。
“金蛋真是太小了,若是再晚上十年,金蛋也能參軍,跟皇上一起……爹,爹,你怎麼了?”
金蛋跳下椅子扶住阮玉。
可是他一個小小的人兒,能有什麼力氣?然而依舊使足了勁抱住阮玉的大腿:“爹,你是不是又腎虛了?”
阮玉撐住桌角,本是臉色煞白,聞言又忍不住要笑。
這孩子,如今倒把這詞兒整天掛嘴上,她得想法把這毛病改過來。
“金蛋,”她摸着兒子的小腦瓜:“你看,你不肯唸書,爹都氣得頭暈了。”
“爹……”
“金蛋,不管將來做什麼,不識字是不行的。就算你當了兵,然後截獲了敵人的情報,可如果不識字,如何向將軍彙報?而且萬一那是個針對你的陰謀,你不識字就看不出,到時不是白白被人陷害了?再說……”
颳了刮兒子的小鼻子:“你是想天天帶着老五他們玩耍還是讓他們帶着你玩耍?”
“當然是我帶着他們嘍,我纔不願意被人家管來管去!”
這孩子,果真是有統治的慾望。
阮玉嘆息,繼續語重心長:“可是如果你當了兵,就要服從將軍的吩咐,否則就是抗命不尊,是會受處置的,到時哪個能救你?所以要想統領別人,自己就要成爲最大的那個官。可不識字是當不了官的,識字越多,當的官越大,管的人越多……”
阮玉心裡暗恨自己這是教的什麼?簡直是教導孩子如何追名逐利。她本來有一肚子的育兒經,全被金蛋給帶歪了。
豈料金蛋很受用,自覺自動的爬回到椅子上,端起書本:“爹,你教我認字吧。”
不管怎樣,兒子終於肯學習了。
阮玉忽然想起尹金的話,過程不重要,關鍵是結果。
“人之初……”
“人之初……”
“性本善……”
“性本善……”
“性相近……”
“性相近……”
“□□……”
“□□……”
金蛋很有好學的精神,每念上幾句,就要問她是什麼意思。
阮玉起初還很有耐心的解釋,可是漸漸的就開始冒汗了。
《三字經》不僅僅是教人習字,更多的是在講道理,更甚者還涉及不少典故。
像“人之初,性本善”什麼的阮玉還有的教導,到了“夕孟母,則伶楚。子不學,斷機杼”就有點吃力了,而待到了“趙中令,讀魯論,彼既仕,學且勤”……
“爹,趙中令是誰?”
是啊,這個人是誰?
阮玉唸書的時候不時興學《三字經》,穿越前她也頂多記得頭兩句,還是聽人唸叨的,這可怎麼辦?
“你不要管他是誰,你只需知道他努力學習,直到當了官還在學。也就是說,學到老活到老……不,是活到老學到老……”
看兒子的表情,很明顯是不滿意。
阮玉心虛:“怎麼,你又不想讀書了?”
“爹,外面有人……”
“你少給我來這套,趕緊看書!‘彼蒲編,削竹簡’……”
“爹,外面真的有人……”金蛋指着支摘窗。
阮玉沒好氣的回了頭。
定是段家老五,這小子,她就知道應該一起把他揪了來……
阮玉定住了。
尹金站在窗外,淡灰的袍子披着夏日的陽光,正在衝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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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暗室,一燈如豆,朱驍隱在光與暗的邊緣,衝着堆縮在地中的一團黑影微笑。
“進去!”
溫香被推進來,披頭散髮。
她一個踉蹌,站穩腳步,憤怒回頭,依舊不忘擺出皇后的架勢:“大膽,你們怎敢這樣對我?你可知我是誰?我是……”
“你是誰?”
耳邊忽然傳來一聲笑語。
溫香轉了頭,但見朱驍就坐在對面臺階的麒麟椅上,穿一襲玄底金章的束身袍子,正好整以暇的看她。
“皇上……”她立即癟了嘴,滿臉委屈:“這羣奴才……”
“你再瞧瞧,那個人,是誰?”朱驍打斷她,態度依舊和藹。